宫藤和萧平一路向北,萧平边走边喊着吴皓天的名字。树林里没有任何回应,荒聊的草地,僵枯的树干,萧寂的很,没有一丝生气。走了二十来分钟,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吴皓天好像不在这里。”
“会不会已经先我们一步回去了?”
“要不我们沿先前那条小溪往回走?搞不好还能碰见呢。感觉他不在树林这边。”萧平提议。
于是两个人往西又行了大约10分钟,出了树林,原先的那条小溪还在,远远地就能听见潺潺水声,树林和小溪之间存在一长溜儿的空地,只有些杂草泥土覆盖在表面。宫藤和萧平沿着小溪往南返回。
“这条小溪还真长,好几公里呢。”萧平感叹。
“那是什么?”宫藤突然停下来指着前方不远处树林边缘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说。
几乎是同时,宫藤和萧平两人撒开步子往那个方向跑过去,凭借侦探灵敏的感应能力,他们已经预感到了。
两人怔怔地立着,眼前的他,吴皓天,倒在地上,早已没了呼吸。
虽然这不是宫藤和萧平第一次见到尸体,但刚刚还有说有笑一同游玩的朋友现在冰冷地躺在面前,一下子确实难以接受。这种感觉糟糕至极。萧平不停地按摩着太阳穴,宫藤用食指用力顶着脑门。
镇定下来,宫藤开始观察尸体,萧平则从各个角度拍摄照片。吴皓天仰面朝上躺着,血从背后的地上渗出来,衣服很整齐,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双手半握拳,好像死前拽住什么东西。致命伤就是背后的一处很深的伤口,这处伤口边缘毛糙,形状不规则,没有呈现出光滑扁平的形态,因此很显然不是刀一类的锐器造成的。周围地上的泥土和草混杂着很凌乱,像是为了掩盖脚印而故意弄乱的。
萧平掏出手机,可是手机显示信号格数为0。
“我们要不先回去把情况跟其他人说一下吧。”萧平对宫藤说。
在得到了宫藤的肯定后,两人快速地往回行走。路上,两人讨论起来。
“这明显是一桩故意杀人案,可奇怪的是,这么偏远的地方,方圆几公里都没见到人,即使有,那吴皓天是怎么惹到他的?不会是哪个仇家千里迢迢一路跟踪而来的吧?”
“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可是……可是我真不愿意相信是我们自己人干的。除了我们两个,小兰、骆小圆、沈琳、宋宜泽、江川,他们刚才都外出了,这么看来都有嫌疑。”
“我记得小兰和骆小圆一起回来的,她们两个如果一直在一起,应该没有可能干这事。”宫藤说这句话的时候情感、理智各占一半。
“嗯,小兰和骆小圆哪有这胆子啊。”萧平深知小兰和骆小圆的个性。
宫藤和萧平迅速回到了出发地,把吴皓天的情况向大家做了简单说明。
“什么!”骆小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好像被电击了一样,动弹不得。
“骆小圆……”小兰赶紧上去扶住骆小圆。
“你们谁的手机能收到信号?”宫藤问。
大家面面相觑。在这只有昆虫和飞鸟的荒郊野外,移动通信公司没有布置信号网络也不足为奇。
管不了这么多了,必须先去看一下现场,大家心急如焚地一路奔跑。
看见吴皓天的尸体,骆小圆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捂着脸抽泣了起来,小兰搂着骆小圆的肩膀。作为好姐妹,小兰希望在这种时候能够安慰她,不过此时她自己的心绪也波动得很厉害,眼里噙满了泪水,想起这么多时间以来吴皓天带着大家一起外出,一起玩,一起闹,虽然动机并不完全为了旅游,大部分是为了沈琳,但是毕竟大家认识这么久了,彼此都已然成为好朋友。吴皓天虽然缺点不少,甚至有时候到了令人讨厌的地步,但是人心本善,他有时候做些恶作剧的都是为了引起沈琳的注意,没有恶意。
“怎么会这样?吴皓天到底得罪谁了?”沈琳看着吴皓天,嘴里迸出的字没有特别的音调,清清冷冷,但这却表达了她内心此时最真的想法。对于吴皓天的离去,她也许是这群人中最悲痛的,吴皓天对她的喜爱,平日的鞍前马后,时不时给她的小惊喜……这些,都不会再有。这个旅行兴趣小组也许将从此解散。沈琳痴痴地看着吴皓天,眼泪终于止不住地坠落下来,像一条雨线从心灵的窗户上滑落。
“吴皓天当时是跟你们一起离开我和萧平的,麻烦大家都说说自己离开后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吧。”宫藤恢复了侦探本色,他心里清楚,凶手是自己人的可能性最大。
“你怀疑我们?”宋宜泽敏锐地嗅出了宫藤这句话的潜在意义。
“我不想欺骗大家,但是,你们应该也清楚,在这偌大的地方,难道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吗?”
“你别忘了佳慧他们,他们也曾经出现在这里,谁知道他们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你就能保证他们没有走回头路?”宋宜泽的脑子算是除了宫藤和萧平意外最灵活的,想法很发散,但却合情合理。
“这个我和宫藤也想到过,我们确实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萧平低着头认真地说。
“那既然有佳慧他们,那你们就能保证没有佳慧2,佳慧3?在这里,我们没有碰上别的人,就能代表这里没有别人?你们所谓的侦探怎么想的?抓不住杀害吴皓天的人,不认真查找线索,倒先怀疑起自己人来了。”没等萧平说完,宋宜泽用超快的语速继续着他的逻辑。
“宋宜泽,少说点吧。”沈琳制止道,接着深吸一口气,把流到鼻前的眼泪也顺带一起吸进了鼻腔。
宋宜泽看了一眼沈琳,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头扭到一边,谁也不看。
“我们只是想尽快把真相寻找出来,所以需要你们提供一些线索,哪怕是把自己的嫌疑排除掉,那对于案件的解决也是一大帮助,能够让我们向真相迈进一步。我希望借助大家的力量排除掉一些答案,增添一些思路,不能让吴皓天死的不明不白。”宫藤平时解决问题从来不说这么多废话,但是这次情形确实不同,面对的都是最亲的同学,必须要向他们解释清楚,否则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小兰在一旁注视着宫藤,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宫藤询问线索都需要如此多的说辞。她明白宫藤现在有点骑虎难下,既要向大家问话搜集线索,又不想伤害朋友感情,一旦把握不好度,冲突一触即发。
小兰理解宫藤,她希望给予他最大的支持,所以她率先回答了宫藤的问题:“我和骆小圆一直在林子里捡干树枝,本来想看看林子里面能不能找到野花或野蘑菇之类的,可是一路走过去,除了泥土就是石头,还有就是这边随处可见的那种不太高的树木和一些快要枯掉的野草。林子里的路,你们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走,我们几次都被险些绊倒。有些小昆虫什么的还会跑到裤腿上,我们路上一大半时间就用来对付路上的这些‘障碍’了。”
“走的路上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去了哪里?”
“我看到宋宜泽往我们东边去了,手里拿着相机,一路走一路拍着照。沈琳和吴皓天是一起往西边方向去的,在我们能够看到的范围内,他们是在一块儿的。”
“我和吴皓天起初在一起。走着走着,我手里捡了两根树枝,他就说要帮我拿,没经过我同意就从我手里拿走了。我很反感,说来也奇怪,那时突然一阵莫名地烦,于是就让他不要跟着我,不过他执意跟随。我们走出了树林,往小溪边靠近,我喜欢潺潺溪水的流动感,想自己好好享受下这种感觉,可是吴皓天一直跟着我,我就想了个理由,让吴皓天去找宋宜泽来帮我们照相……真没想到……”沈琳越说声音越低,语速越来越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沈琳刚刚收干的眼泪又一次涌出眼眶,“我不该让他离开的。是我太自私了。”
“哎,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最重要的是把凶手赶紧抓到,给吴皓天一个交代。”宋宜泽清冷的语气中酝酿着愤怒的火苗,“你说他来找我,但是我并没有看到过他。”
“沈琳,你让吴皓天去找宋宜泽,他知道宋宜泽在哪里吗?”
“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宋宜泽的具体位置,只是大概知道在东面。怪我!我当时只是想把他撵走,自己一个人呆着,可是没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了。”沈琳懊悔不已,不停地用牙齿咬磨着嘴唇。
“宋宜泽,你当时一直在拍照,没有注意到什么吗?”宫藤问道。
“我确实一直在树林的东面拍照片,这里的风景都是城市里所看不到的。我选取了近景远景各种角度各种焦距,拍了好多照片。因为每次旅游之前,我爸都会特地关照我要多拍照片,回去给他欣赏,因为他觉得美好的东西需要用镜头记录下来,才能分享、传承。”
“那让我们看看你拍的照片吧。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线索。”
得到了宋宜泽的允许之后,宫藤和萧平将宋宜泽相机里的照片一一翻看,最先的一张拍摄的是吴皓天和沈琳刚刚与宋宜泽他们分开时被抓拍的背影,还有两张是骆小圆和小兰的侧面照。除了这三张,其余的无非是天空、树木、小昆虫等或深或浅的景。
“我这边还有一张当时林辰给我们拍的集体照。不知道有没有用。”说着宋宜泽掏出手机,这是我让林辰用蓝牙传给我的,我想留作纪念。
大家看着照片上的吴皓天紧挨着沈琳,脸上的笑容原本看上去近乎谄媚腻人,但现在看来,这种笑容确是格外真实的,格外醉人的。众人们心底不禁又浮起一阵悲伤。
“江川,你在干什么啊,这张照片里面你干嘛做出一个枪毙吴皓天的动作啊?”宋宜泽突然指着江川照片中的手势问道。
江川自从与大家汇合后就一直沉默寡言。自称是被蛇吓到了,但是沉默这么长时间也实在不正常。
萧平早就感觉出江川的不对劲,但是在任何线索都不明了的情况下,他不愿意把江川的受恐沉默与吴皓天的死联系起来。
“我……我当时就是突发奇想做这个动作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也喜欢沈琳啊?”宋宜泽的嘴毫无遮拦,把江川掩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讲了出来。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从哪里看出来的?这……这不能乱说的。”江川眼光躲躲闪闪,躲闪之中还瞄了两眼沈琳,沈琳装作没看见,继续面无表情的呆站着。
宫藤小兰早在几天前就知晓了这个秘密,但是从未跟别人提起过,更没有告诉过江川。江川还以为这份感情很隐蔽,大家全然不知呢。可宋宜泽的这句话让江川陷入了极度的惊慌之中。一种挫败感、甚至是羞辱感滋生了出来,江川突然间无地自容,大脑停止了运转,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渊,黑暗……无底……。
“前不久吴皓天跟我说过,他觉得你喜欢沈琳。其实这没什么好否认的,喜欢就是喜欢,本来就没有错。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太不像个男人!”宋宜泽的用词越来越激烈。
但是这带有煽动性的语言并没有惹怒江川,反而使江川陷入沉静,周围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异常宁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