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林位于京城东郊,平日里便烟火流转,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都是女子为寻求姻缘而来,所以又称姻缘地。紫菀林中有一棵大树,据说这棵大树已存在了上百年,每年开春二月时日便开满鸳鸯花,女子们纷纷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凿有洞孔的小竹板上,而后用红绸缎穿过竹洞系上一个红结,许愿然后再抛到树枝上,红绸缎挂的越高,心愿便越能成真。
马车一路行驶还算平稳,没用多久我们便到了。我撩开布帘,一手倚着车厢下了马车,桃扇则像只轻盈的飞燕身子一跃,跳了下来。周围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离我们左面不远处有许多女子围成一团拥挤、推搡着。
“终于到了啊~人真多!你在这等着我,我去那边买两个竹板。“桃扇捋了捋袖子便往左边走去。
而后我闻到了一股扑鼻的清香,我寻着香气往前面一看,一棵婆娑的大树矗立在我的远处。说是一棵树,却是淡粉色的叶子。我不知不觉像着魔一般穿过拥挤的人群向着大树走去。来到树下方才看清树上粉嫩的竟不是树叶,而是朵朵小花,花枝上挂了密密匝匝的红绸缎。春风一阵暖似一阵微微拂过,如霏雪般婉转而下,黛粉色的花瓣遍布着整片天,纷飞着向我这边飘来,我伸手一接,一片粉红的小瓣缓缓落入手中,清凉过后,手中就只剩下淡淡的一丝余香,花虽落,香犹在。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我在那边买好竹板发现你不见了,找你好一会了,原来你在这呢!“听见声音,我转过头,看见桃扇手上握着两块拴有红绸缎的竹板,满脸幽怨的样子。
我笑了笑,有些愧疚地说到:“我看这树招眼,忍不住就走过来了。”
她满脸无奈的样子说:“我刚才听这里的侍人说,这里流传了一个故事。说是几百年前有一女子在这棵树下等待她的心上人,年年岁岁春去秋来皆是如此,却苦等无果,最终化为五色萤彩蝶围绕树木盘旋之后飞走了,从那以后这棵树每年只等二月开花,花瓣为两片,名曰鸳鸯,四季无叶。你猜那女子最终化蝶而去是因恨还是因爱?”
“因何?“我疑到。
“我也不知,我觉得她多半是因为恨那个男人。“桃扇说。
我思了一会,说到“也许是因为爱呢?如此美景,应是那女子能为心上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她走近并将竹板塞给我:“那,我刚刚可是等了好久才买到的呢!名字我都替你求好了,你看这块刻着绿杳,是你的,这块桃扇,是我的”说罢她便双手握住竹板,闭上双眼,一脸诚恳的样子开始许愿。
我也双手合十,将竹板握入,闭上了眼睛。就在我许愿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昨夜那个男子模糊的样貌。我蓦然睁开眼睛,发现桃扇正在将竹板往树上抛,我猜想自己刚定是分神了,再次合上双眼。
“我愿自己一生波澜不惊,平平淡淡。”
我走到树干下,将许满心愿的竹板轻轻系到花枝上,我一抬眼,忽然发现树干高处坐着一个陌生又好似熟悉的身影,我和他四目相对。那个手持玉扇的人,他藏在满花深处,还是那身侠客打扮。这次,我看清了他的样貌。他是如此白皙,乌黑茂密的发卧在头上绾了一个髻。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但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眯缝着双眼看着我,我刚想跟他说些什么却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一个翻身几步从树上跳下离开了。
桃扇盯着前面的身影问到:“他怎么在这里?“
我回过头说:“你认识他?“
桃扇不以为然地说:“他啊,叫蓝翎。我昨晚听嫣红妈妈说,好像是镇上某个大户人家请来的降妖师。我看多半是个骗子,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的,反正我是不信。好啦,这愿也许完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待久了一会妈妈该着急了。“
我点了点头:“确实天色不早了,回吧。“
说罢桃扇就拉着我的手回到马车旁。马夫是个老实人,站在原地等了我们许久,见我们走过来便拍了拍马儿,示意它该启程了。
又是一路奔波。途中马夫偶尔停下来给马儿喂食,桃扇则靠在我肩头睡着了。我撩开布帘,沿途青葱的山色尽收入我的眼帘。
到镇上已是酉时快要入戌,天色已是薄暮冥冥。我扶着桃扇从醉春楼后门回到了她的香闺。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就关上门走到了自己房门前,我推开房门,一身疲惫感逐渐袭来。我将纱衣褪去,正解衿时摸到了挂在腰间的玉坠,我摘下玉坠手指抚了抚,脑海再次浮现出那对深邃的桃花眼。
蓝翎……
我不清楚自己为何对他如此在意。我把玉坠放回梳妆盒便去了浴房,用茉莉沐浴过后适才躺在床榻上入了寝。
雪仍然在下着。刺骨的寒风在夜中悠悠拂来,绕过紧闭的木门,一丝丝一缕缕轻巧地钻入还有缝隙的木窗,屋中顿时阴冷了几分。屋子里破烂不堪,到处散落着带血迹的残烂布条,一桌一席,散发着木头的朽味,桌上的油灯是这个屋里唯一的摆设。席上侧躺着一个男子,男子面前睡着一只身形娇小的雪狐,雪狐往男子怀中缩了缩,窝在了男子怀中。男子伸出手轻抚着雪狐的身子,口中碎碎念着些什么。
一丝凉风将我从梦中惊醒,我穿上衣衫走到窗边,看天色已是寅时,便合上窗躺回床榻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