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神秀不是一无所知的雏鸟,自然知道阳光照到的地方也有黑暗的阴影,他在无神通有规则的世界活了三十年,时而听到杀戮之事,但在高唱众生平等的规则之下,富贵贫贱各有其行,杀戮是为万般无奈的底线。
这方世界不同,这里没有平等的规则,富贵贫贱不作数,而是以力量强行将人分为两种,一为修士、二为凡人,修士高高在上,俯视凡人,修士的杀伐予夺,凡人莫不能抗。这里也没有“天理昭彰,善恶分明,,报应不爽”,这是修士的事,凡人几乎插不上手,大道也不会因为某位修士对凡人杀戮而降下雷罚。
唯一能束缚修士无拘的心的便是修士之间默认的不可大肆杀戮祭练邪道诡异的法器和道德上的谴责。
在苏神秀心中,修士杀修士,凡人杀凡人,再正常不过,因为他们抢夺的是同一种资源,胜者王败者亦亡,除了怨自己怨不得别人,而修士对凡人……在力量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做出杀戮之事简直不为人子。
游历六七年,苏神秀已经习惯了修士对凡人的不以为然,但习惯不是接受,他有自己的底线。
他可以出于义愤,在上沧州那个无名山谷击杀净崖老祖借以偷生的妖树。也可以为了给他“遮风挡雨”的小丫和小九,在此地击杀口出“彼辈蝼蚁”的上仙台修士,唯一不同的是,他当初觊觎净崖老祖的秘法和神通,入了丹鼎宗隐脉错过了机会,今日不然,今日他定要绑着在场的修士砍下仗势欺人的上仙台修士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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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碗向着苏神秀倒扣而下,苏神秀抬头望去,大了数十倍的碗里一片迷蒙,时而闪过光华,似乎里边藏着大危险,他不由得警惕送出了身边的小丫,举刀一劈,尺许长的刀光闪过,直入青碗。
可惜,刀光如泥牛入海一般,未起波澜,竟对青碗毫发不损。
“银枪蜡头,若是就这点手段,孙某便送你上路”,孙姓修士嗤笑,手上一点不停,青碗继续罩下。
苏神秀不理会孙姓修士嘲笑,事实上,那一刀的效果在他意料之中,若是真的劈开青碗才是奇怪,他扬手一插,长刀脱手直冲青碗,在众人不解其意的诧异中,苏神秀低声喝道“爆”,长刀夹着那枚针形法器轰然炸开。
两口法器自爆的乱波几乎全部轰在了那口青碗,但青碗只是微微一颤,稍有停滞又继续往下落,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苏神秀借着青碗停滞的一刹那,挣脱掉青碗对他的束缚,一步迈出丈许,同时他疑惑道“极致法器?”。
极致法器便是法器的禁纹祭练到了一十八重,是法器的极致,再有金丹修士一祭练便是法宝,这类法器少之又少,除了打算祭练成本命法宝的法器,余者罕有修士愿意在法器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祭练禁纹。
孙姓修士大笑“没有法器,你还有什么依仗?大约你还从未见过此等法器了吧,今日便让你见识一番,如此说来,死在孙某这件至宝之下也算是你的福缘,”青碗拔高再次朝着苏神秀当头罩下。
苏神秀瞥了孙姓修士一眼,孙姓修士显然是将他看做挣扎在“温饱”边缘的散修,以为他除了法刀再无它物,在孙姓修士的大笑中苏神秀反手又是一口长剑,孙姓修士愕然。
苏神秀没有自爆法器避开青碗,而是捏法决跺脚,一条石柱突起,高达丈许,直接顶在将要落下的青碗,青碗稍顿,内种喷出五股青烟,红、黄、黑、白、蓝,五股青烟一旋,石柱化作齑粉。
苏神秀心头大骇,但没有慌乱,他连着再起石柱,借机再次脱身时,离孙姓修士又近了丈许。
就在这时,毕神君身边的尤金惊呼道““五烟囚龙罩”你是孙经纶?”
孙姓修士扭身“哦,道友认识这件法器?”语气有点疑惑,随即点头“也是,在场诸人中,只有道友的年纪能记起此事,道友还知道些什么?”
尤金脸上一阵挣扎,看见毕神君没有阻拦,便道“连横真人仿制九龙离火罩的得意杰作,当年可是哄传一时,可惜,因为这件法器,连横真人的后辈遭了横祸,重伤之际被自家的追随者杀人夺宝,此为连横真人大恨,之后连横真人再也没有炼制过此等法器,以致这件法器成了绝响,那位追随者便是孙道友你吧?想不到孙道友躲在了幽燕州”。
连横真人是州天玄一位金丹散修,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散修之中的金丹少说也有数百位,但他是炼器师,而且有大能耐的炼器师,曾独自炼制出数枚剑丸,一手炼制法器的本领在天玄州玄胎中也有盛名,修士莫不想拜见,可惜此人近年性情大变,甚少代人出手。
孙姓修士没有否认,道“满腹经纶的孙经纶已死,如今只有修仙上仙台的修士孙纶”。
毕神君眼神一亮,举剑直指孙纶,道“连横真人和善,常有提点后进修士之举,且与毕某长辈有旧,说不得,今日毕某要拿了你这忘恩负义之辈,来日去见连横前辈”。
“连横老东西若真是提点后进?以孙某的天资当收为弟子,传授高等法决,他却让孙某给他那后辈做劳什子追随者,做追随者这也罢了,孙某做了三十年追随者,为了些许小事,连横老东西竟然要驱赶孙某,哈哈,哪有这么容易,孙某三十猪狗总要有些回报,所以孙某便寻着机会斩了他心爱的后辈,抢了他炼制的法器”,孙纶疯狂大笑,此事压在他心底太久,担忧、惊惧这多年,今日算是发泄出来了。
“莫要说的那么好听,毕道友无非是想用孙某来取悦连横老东西,不过,怕是要让道友失望了,连横老东西已经失陷在边关,大约是回不来了,呵呵,道友今日既然与孙某为难,也就不要走了”孙纶双眼恶狠狠地环顾,但见又有人迟疑不决的举着法器,他心里又起畏惧。
他没想过和这么多修士征杀,而是想着拉一部分,打一部分,即便拉不来,也要让一部分迟疑的修士不要插手,便再次道“不想与上界前辈修士为难者,不想为自家招来是非者,莫要胡乱出手,愿意相助孙某的道友,孙某保其拜入上仙台前辈修士门下”。
迟疑的修士有的放下了法器,甚至有人受了拜入“上仙台”前辈修士门下的蛊惑,眼光闪烁的隐隐转向了上仙台,倒是眼神一直飘忽在田饶身上的金长孝,他手中的法器握的稳稳,不见动摇。
“前三十年我为猪狗,三十年后我为龙象”孙纶对此很满意,志的满满大吼道。
龙象是传说中最负神力的洪荒神兽,纵横洪荒,大能之士不能与之为敌,孙纶此时便是自诩龙象。
孙纶的头颅扬的很高,享受过一言一行换人心的快感后,对着慢慢靠近他的苏神秀道
“道友,该上路了”。
他伸手一指,青碗正要扬起,不远处的毕神君飞起,手中一口赤红的法剑压住青碗,将青碗轰然压下,其他两位上仙台修士出手相帮,但被罗君子和金长孝等人抵住了。
本就剑拔弩张的场面顿时术法乱起,法器飞舞,有胆子和孙纶出来面对众修士的果然有几分手段。
苏神秀一喜,他还在想法子怎么拉一些人,不想毕神君等人已经出手,他道“毕道友少待片刻,我去斩了这孙子,自诩龙象?今日让你连猪狗都做不得”,苏神秀一步跨出,离孙纶相距已经不足十丈,同时挥剑劈飞孙纶袭杀他的法术。
孙纶不显慌乱,一边和毕神君比斗灵气的浑厚抢夺青碗,一边抖擞法衣,但见青色的法衣暴起青云,然后青云“嗡”的一声,化作长嘴骇人的蚊虫满天散开,散开的长嘴蚊虫又组成数团,直冲已经对孙纶出手的苏神秀、毕神君、金长孝、罗君子等人。
“孙某岂是仅凭一枚法器就能活到现在?诸位试试孙某培育的血蚊如何?”孙纶大笑。
毕神君等人行走是带了“护卫”的,苏神秀没有,但他丝毫不惧,这种长嘴蚊虫他在鬼忘愁见过,只不过此时的蚊虫要比当日所见大上许多,也威猛上许多,
“再吓人也掩盖不住这东西的死穴”。
在尤金大呼“苏道友当心,这是异种血蚊,一口嘴器……”中,苏神秀运转散布在肉身周围的灵气,将灵气化作无数灵刀,一头扎进血蚊堆中,但见斩成数片的血蚊“唰唰”掉落如雨,将苏神秀的护身灵气染得血红。
尤金这才放下担心转而道,“苏道友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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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纶面色绷紧,不是为了苏神秀而是为了压着他“五烟囚笼罩”的毕神君和尤家两兄弟,他对横冲直冲斩杀他一团血蚊的苏神秀恨意颇深,嘲弄道“道友,孙某站着不动你也奈何不了孙某,呵呵,越级攻伐?不自量力!”。
“呱噪,奈何了奈何不了你一试便知,今日正要拿你试刀”。
到了孙纶身边,苏神秀肉身一震,强挨孙纶一道术法,以剑做刀,狠狠斩去。
孙纶斜眼一瞥,随即嘲弄化作惊恐,但见,苏神秀斩出的法剑重如山,势如电,哪有他躲闪的机会,在他的惊恐中,一颗扭曲的头颅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