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神秀在十几位修士之中修为不是最差的,起码他端坐在傀儡仙鹤上御行的速度不是最慢的,傀儡仙鹤稳稳的,苏神秀更有机会观察毕姓青年修士,毕姓青年显然是受了大家族的调教,喜怒从不露在脸上,他对御行最慢的修士没有露出因被拖累而不耐烦的表情,而是一直挂着和煦笑容,给人莫名的亲和力。
和苏神秀存了一样心思的修士大有人在,毕姓青年来者不拒,没有赶路也没有修行时他侃侃而谈,凑上去的修士多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但苏神秀不然,他发现毕姓青年即便是和那两位尤姓修士也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叫安全也叫不信任。
苏神秀大为头疼,他的几位好友中段飞,楚天河面冷心热,看似给人“莫要理我”的想法,但实则很好相处、毕姓青年却是另一类修士,这类修士在看似亲近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拒人千里之外的防范之心——与他泛泛而谈可以,想要真心结交却是千难万难。
这也是多数背景深厚的修士通病,他们总是下意思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来分辨“道友”二字,身份不匹配修为不相当者很难与他们论道,就如毕姓青年一样,爽朗的笑声下掩盖的是一条俯视的鸿沟。
苏神秀自忖他没有顶着归元宗某位太上长老或是掌教后嗣的光环,也没有虎躯一震四方来投的修为,便隐下归元宗外门修士这一个在这里起不了作用的身份,老老实实演者如散修一样寻常修士的角色,然后寻一个离毕姓青年不远不近,且能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地方——观其言行,察其颜色。
毕姓青年做的很好,该紧的时候紧,该松的时候松。
他修行之时戒备之心很重,总是在周身布下一道阵法,以防他人窥测,苏神秀估计毕姓青年手中也握着灵石之类引人动贪念的天才地宝,毕姓青年布下一道阵法后便在里边待上两三个时辰,这是苏神秀不敢的,一直以来苏神秀都是偷偷摸摸的吐纳五枚灵石中的温蕴紫气后便找个时间草草结束修行,剩下的只能坐在傀儡仙鹤上吐纳灵气凝练经脉。
毕姓青年很懂“无度不丈夫”的道理,他没有什么都藏着掖着,闲下来的时候对身边围着的修士说些修行经验,这些经验在苏神秀看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但不要忘了那些围上去的修士多是散修,散修无人教导仅凭自己摸索修士尽知的,难得有见识的修士为他们讲法,围拢在毕姓青年身边修士越发多了,进入幽燕州时,原本这个狭小松散的小团队有了三十余固定的修士,大约皆是为毕姓青年时而讲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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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诸侯幽燕王从开土扩疆万里之遥清醒了,他需要做的很多,击杀、驱赶仍然残留的异族修士和凡俗,调集征缴大军驻扎边关,迁徙治下凡人补充进新得的疆土,为边关大战中立下功勋的散修、宗门修士行赏,等种种。
入了幽燕,除开人烟稀少的两个诸侯的缓冲之地,苏神秀等人见过成群结队的凡人多不胜数,少则几百多则几万,筚路蓝缕的蒙头向北,走在蜿蜒如长蛇的队伍最前端是装满一日三餐的辎重大车,之后便是少许护持的护卫,更多的再没有人管束他们,但因为已在原来之处被消去了名籍,除了去隐蔽的危险荒野之地,他们在只得在带头之人带领下去北域边关求生,人群里边有雄心满满做一番事情的青年,也有哭哭啼啼的白发老人,还有扑在母亲怀中一脸惧怕的小孩,幽燕王管不上这些,他的手一挥自然有人为他做这些,苏神秀等人也管不上这些,这是大势所趋,几乎没人能管得上。
但至少苏神秀等人还能为这些求生的人做上一些小事,包括苏神秀在内的三十余人,在毕姓青年用大半年时间培养出来三十余修士对他的认可、对他的信赖,基本有了调用这些人力的威信后,毕姓青年又展现出了青年朝气蓬勃激昂的一面——为了护持迁徙人群便在迁徙人群最常行进的路上来回横扫了数次,将路上可能遇上对凡俗来说颇为头疼的猛兽清扫的一个不留,直至幽燕重城汝南城。
至于可能潜藏下来的异族修士和妖兽,苏神秀认为在人族势大,修士满天飞的情况下他们绝不会现身。
当然,做这些事的绝非只有苏神秀这聊聊三十余人,还有更多的修士穿梭在迁徙的人群中,甚至高空之上那闪烁的流光大约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过了重城汝南后,再走一段便是进入了幽燕州腹地,那里人烟稠密,修士家族遍布,罕有乱窜的大型猛兽,自此迁徙人群危险会小伤许多,毕姓青年到了汝南重城终于停了下来,一纸拜帖送进了汝南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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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神秀等人人数众多又非是毕姓青年仆从便自发的分成几波在汝南城主府不远处游荡,街道宽阔纵横四处八达预示汝南城建造时就是按照重城建造的,这里是北域,面对的是强横的异族,受此影响汝南城豪勇之气甚重,凡俗之人为了多一点生存本钱便时常习练世俗功法,因而这里的人多是高大粗壮,颇为矫健,也颇为好勇斗狠,一点口角就抄起刀剑直上,而许多腰挎刀剑的世俗中人似乎随时可以突破至先天,进入最低端的修士行列。
这里真的和大周中都不同,刀要厚、剑要宽,皆是舍了巧多了强横,就连摆在外边售卖的日用之物也更多的看重实用,而不是精美。
众人都是修士诡异莫测的事多少见过几件,各域不同的风情更不会过多引起注意,转而说起各自游历时见过少见的习俗,说着说着终于有人问出了所有人要问的话。
“毕道友人在天玄,竟与汝南城主府中人有旧?”修士的好奇心更重,只不过有人将好奇心压了下去,宁愿去听去看,有人却是嘴上没把门,一秃噜就问了出来。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心性和年龄无关,对一个不藏心思不藏话的人永远不要期望他变得会将八卦之火浇灭,那样他会憋屈到疯,一位尤姓修士压低声音道“毕师弟的某位长辈和汝南城主中的某位重要人物曾在玄观道修仙时为至交,而且毕师弟和这代汝南城主的一位女公子也同在玄观道修仙,恩,颇为交好”。
另一位尤姓修士拉了一下说话的那位,那位便收言将要说的话改成了“颇为交好”。
“佳人相期?”先前将好奇心摆出来的修士道。
“呃”那位尤姓修士顿了一下对另一位拉他的尤姓修士道“这也没什么,玄观道中这事不算什么秘密,”接着对余下的人道“毕师弟和汝南城的女公子田师妹有意结成道侣,怎奈田师妹的一位长辈有怨言不曾亲眼识的毕师弟如何,此次毕师弟一是去北域边关拜见田师妹的那位长辈,二是历练一番”。
“毕道友人中翘楚此行定然如愿,除非那位汝南城主的女公子天资绝世,容貌绝世,引的世间修士疯狂”说出这话的修士不忘回头看向汝南城主府,似乎期待下一刻就见到那位女公子究竟如何。
那位尤姓修士终究是知道“毕师弟未来道侣”不是该拿出来讨论的,也不是该拿出来添油加醋胡说的,“道友”他不满的加重语气道,然后恼怒的一甩袖袍与那位修士拉开了距离。
那人说出那句话后自觉失言,索性闭上了嘴。
气氛微妙,苏神秀突然轻声问道“莫非汝南城主女公子的长辈便是北域边关的田不让前辈?”。
“苏道友何处听说了这个?”另一位尤姓修士凑到苏神秀身边,声音更低道。
“呵呵,苏某猜测而已,北域边关田姓修士定然不少,但能让出身不凡的毕道友亲身前往拜见又能左右汝南城主女公子道侣之事的修士定然是强者,在北域边关的田姓强者,苏某知道的仅有一位便是那位口出“狗东西”的田不让前辈”苏神秀三言两语打消了行事颇有章法尤姓修士的警惕。
田不让一句“狗东西”不知招来了大周修士多少记恨,连带着和田不让有关系的修士游历时也得小心翼翼,生怕引得日益强横大周修士的注意,惹出麻烦,因而在毕姓青年游历时,他的长辈强行让其带着两位尤姓修士以防无处发泄的低阶大周修士寻麻烦寻到毕姓青年身上,至于高阶修士却是不会也不敢做以大欺小的事的。
“世间修士想不知道田不让前辈也难啊”苏神秀脑补出一副一位壮硕大汉摇头晃脑的摆着桌子怒骂猪队友大周修士为“狗东西”的画面,脱口而出道。
“不错,便是边关的那位田不让前辈”尤姓修士苦涩的道。
“那毕道友此去边关是先斩后奏,还是奉令而行?”苏神秀声音低如蚊蝇,只有他靠近的那位尤姓修士听到。
那位尤姓修士不敢置信的看着苏神秀,摇头不语。
苏神秀知道了,毕姓青年的“佳人有期”不成便会“月下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