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神秀是一个善于思索之人,适才种种浮现在心头之后,他便察觉几处不妥之处。
其一,刑堂长老并没有问起王召是如何从石进手中盗取的聚灵阵盘,依理来说,石进从钱通借来阵盘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是好不容易借来的,石进哪有不小心看护的道理,不说石进将阵盘走哪带哪,即便石进为了省下布阵的时间留在某处,也会小心翼翼的加以阵法守护,以王召当时初入归元宗,符文还不是几个的修为,他怎么可能盗取了聚灵阵盘?自己能想到这些,刑堂诸位长老岂能想不到?
其二,就算王召一不小心盗取了阵盘,他也会想尽一切方法避开其他人的知晓,死死安在自己怀里,偷偷品尝练气的滋味,绝不会拿出来和人做交易,而且交易的贡献点还是那么的少,刑堂长老不知这些?
其三,苏神秀提出冥冥探测心灵漏洞之术,王召即瘫软在地上,大家都是明白人,是非曲直,一目了然,而梁长老略过其他直言重处,这才有了戚发打圆场,姑且认为梁长老嫉恶如仇,但同时也脱不了梁长老和戚发演双簧的嫌疑。
苏神秀深知,刑堂执掌宗门邢狱大事,想要查察秘事,必要以己度人,也就是站在犯事人的角度上猜测,那些犯事的人为何要这么做?怎么做的?这么做了下一步会做什么?等等。
而今日这些刑堂的长老并没有深究这件事的古怪。
当然兴许是他们看出了戚发要包庇王召,但碍于戚发没有做的太过,这才顺水推舟了结此事。
这么说…今日刑堂就是一个闹剧,是戚发为他设的局,尽管这个局横跨八年时间。
“那么戚发这位金丹修士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算计我呢?如果戚发真的这般小心眼,锱铢必较,整日琢磨算计人,怎么会有成就金丹可能呢?”苏神秀随之又想到这些。
他盘坐在清扫干净的一块空地上,一副打坐练气的样子,心中的疑问之火熊熊燃烧。
“三叔祖曾说过,小心戚发和吴长贺,而今戚发已经抓住了自己的痛脚,为何这般轻拿轻放,据我所知,虽说此地不详,但也的在此地经年累月的练气才会不详。区区两年时间确实却是算不得惩罚,”
“再说,算计虽是阴暗,但金丹修士的算计一个小修士却是不必如此的阴暗,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苏神秀再次细想了一遍三叔祖当日交代他的话和今日之事。
“难道是为了这篇秘法”最后苏神秀将目光投到了苏狂留的那篇秘法。
苏狂留给他的那篇秘法,他曾大约看了一遍,得出类似佛门“他心通”结论后,他便收入到了洞天法宝中不曾修习,若非今日戚发突然发难之事,苏神秀差点忘了这篇秘法。
两个时辰之后。
“是了,便是为了这篇秘法,不对,应该说是功法,”苏神秀带着疑问,用心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名为《知劫难》的功法后心中驽定道。
“却是大意了,我还以为,这篇秘法类似佛门的“他心通”,谁知竟是一篇修行心灵大道的功法,呵呵,心灵大道的功法在修仙界实在太过稀少难寻与诡秘,为了这篇功法戚发如此惦记我倒也说得通,大约不是惦记我而是惦记这篇功法,”
“如此说来,戚发将我拘禁在此,就是借了此地能使修士“尽吐心中隐秘”的诡异,以期谋夺这篇功法了,哼,虽不知你有什么手段让这种诡异的事情两年发作,但,我会照你的心思为你“尽吐心中隐秘”,你信与不信就看你的了”他将所有事串联在一起,明了了戚发的目的,心中不由的冷笑。
扫去了积压八年的疑虑,苏神秀感觉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心头通明,阵阵舒畅。
苏神秀睁眼拾身,四周静寂,不像外边一样生命勃勃,尽是坍塌的阁楼和烧毁的木料,以前坚硬的地面而今也被长出浓浓的杂草顶的开裂,裂口看上去像是一张长大的嘴巴,而这些长出的杂草绿色中泛着墨色,有些邪性,每隔一段时间宗门会有专人前来纵火焚烧。
废弃的楼阁历经数万年不曾倒塌,但也仅仅如此,当苏神秀试着再清理出一片栖息之地时,这间楼阁的木料像纸一样一戳就破,将苏神秀埋在了塌下的阁楼。
是啊,数万年无人护养,莫说是木料,即便是法宝也会灵性尽消化作一堆废物。
他不以为意,钻出废墟,从储物袋中取出长刀割取些许石头后,欲要亲手盖了一间石屋安身。
一番忙碌,入夜时分,他终于有了安身栖息之地,在建好的石屋周围布下阵法,他开始练气,试着扩充丹田。
月色高冷,设下阵法的吞灵洞周围,无声,无风,苏神秀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半响,他再次睁开了眼睛,脸上满是阴霾。
“果然是在神魂上”他的嘴角微张,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却是因为他知道了为何在此修行练气的修士会“心性尽失”的缘故。
当他吐纳了灵石中的温蕴紫气,吸收天地游离的灵气时,他一直留心的识海像是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块小石子,有了一丝涟漪,而后,笼罩在他神魂上的玄黄母气垂下的细丝,刷掉了那不可察觉的异种恶念,如同烹饪的油锅落下了一滴水般醒目。
他自持有玄黄母气这种玄妙莫测的奇物守护神魂,又有噬神虫扑捉不存在漏过的恶念,大胆的收敛了玄黄之气,随后便看到了恶念的一角。
不见它物一片漆黑中,不知是什么击破了漆黑,漆黑炸裂,虚空炸裂,漏出了漆黑之后的参天古树,高如山丘一般的妖物、无尽不见始末的翻涌万丈水浪的水面,还有传说疑似万物之母的混沌的面貌,同时漆黑中遁出了一点乳白色的光团,那团乳白色光团散出了沁人心脾的战意和悔恨,以及怨念。
苏神秀感到惊恐,眼中双瞳涣散无神,在那漆黑裂开时他的神魂几欲随之破裂,好在他信赖的玄黄母气能够主动护住,在那千钧一发刹那间,刷掉了那侵入神魂的恶念。
至于他同样寄予厚望的噬神虫,此时正在他的识海中翻滚不休。
苏神秀有些后怕,怪自己太过鲁莽,适才那副画面蕴含的信息委实不是他能理解的,这不是大战的余波,而是不知隔了多少无尽虚空与无尽时间残留画面,他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损落其中,苏神秀终于明白看了不该看,不能看的东西会死人的。
抚平了心悸,他不敢再去探查恶念中的画面,转而考虑接下来该如何修行。
十年之期将近,宗门不会继续养“闲人”,任由他吃宗门的,喝宗门的,住宗门的,却不干活,免不了安排他操持宗门的事,那么,就得外出,就得遇险。
“如今我练气十七年,丹田很难扩充,再等上半年,半年之后若是丹田再无扩充的迹象便试着突破凝脉,借着半年时间,除了掌中刀,也该习练一些法术了,练气的修士总不能像炼体的修士一般一切仅靠手中利器争锋,恩,虽然目前我的体魄不会差了那些炼体的修士,但总归留点后手是好的,那么还有什么?”苏神秀思量片刻,将目光转到了三叔祖送于他的功法。
“《知劫难》,呵呵,却是最不可缺少的功法,《大力洞虚经》还得继续往后押了,或许凝脉期后会节约下大量时间修习这篇功法,真是烦恼啊,有这等惊天绝地的功法,却只能任其束于高阁,这样的取舍真是让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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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发离开吞灵洞后没有返回刑堂,而是穿过外门直接到了内门的一座洞府,那座洞府阵法未开好像知道有人要来,戚发大步跨进,里边钱通早已躬身等候。
戚发坐下后语气和善的问道“你确定苏神秀的储物袋中没有功法?”
别人不知戚发的阴险,钱通投靠戚发后却是对戚发大为惧怕,他低头道“弟子仔细查过了,苏神秀的储物袋中除了一册从宗门领取的五行功法再无其他功法,尽是些杂碎之物,恩,那座小院弟子也仔细查过了,却无它物”。
戚发双指无意识的敲打桌面,眼睛却是盯着钱通,直至钱通额头泛起亮晶晶的光泽,他紧绷着的脸露出了笑容道“无妨,你在外门发布剪除吞灵洞杂草的任务,记得,越快越好,莫要舍不得贡献点。”
有用处就好,钱通松了一口气“是,弟子即刻就办”说着钱通就要转身。
“莫急”戚发拦下了钱通。
“昨日时间太过仓促,还不曾问你做的是什么任务,本长老却不曾听说宗门有哪类任务用去八年时间?而且还不得与人联系”戚发悠悠道。
“戚长老,此事说来话长,宗门…”钱通慌不迭道。
“那就长话短说”戚发直接打断。
“宗门长老曾吩咐弟子一干人等“不要与外人提及””钱通试着解释。
“你是说,本长老是外人?”戚发哼声道,脸色变得不好了。
“呃,自然不是,戚长老且听弟子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