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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南辕北辙

梦庄从南陌离开后,一路哭着回到幽都蝴蝶谷。她的姐妹们闻讯赶来,围着她问东问西。梦庄抽抽噎噎的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姐妹们个个义愤填膺,扼腕叹息。

一个叫采香的蝶妖说道:“当年少主来到蝴蝶谷,不也是流连忘返吗?谁曾想他竞是个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人!”

“依我看就是那狐狸精媚术高超,装纯情少女,在玄斗勾引男人,劣迹昭彰,被赶出去。我就不明白了,古杏门为何还要收她为弟子?”一个叫锦瑟的蝶妖说道。

“七年前,我有次听后山的花妖说天上的紫鸢仙子被玄斗天尊拒婚,好像是因为玄斗天尊喜欢上了他的书童,这个书童又是个女扮男装的,照你们这么一说,该不会就是那个狐狸精吧?”一个叫眠晓的蝶妖挤上前说了一通陈年八卦。

“我也听说过!”锦瑟拍了下手,“没想到这狐狸精竞有如此本事!连天神都敢勾搭!啧啧啧!”

“我们势单力薄,法力微弱,斗不过她。可那紫鸢仙子是修成正果的天仙,同那狐狸精又宿怨颇深,我们不如借刀使力,将她好好修理一通,为梦庄姐姐出口恶气!”采香出谋划策道。

“姐姐们放心,我即刻就去后山找花妖们帮忙。姐姐们就坐等看好戏吧!”眠晓笑道。

梦庄这才拭去眼角的泪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古杏山,古杏仙翁在院内来回踱步,神色严肃又焦急。弟子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不敢上前打扰,只私下悄悄议论。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玄一飞身而至。

一进门他就冲上前问:“老头,是不是被发现了?”

古杏仙翁重重叹了一声,将他拉进屋内,“妺妺在此,天界无人知晓,不知从何走漏了风声?天后突然召见老夫,定是要逼着老夫交出妺妺!”

玄一沉默深思,这些年他极力掩饰行踪,就是不想让天宫的人知道他曾到过哪里。而妺妺从未出过南陌,她的身世和前事唯有古杏仙翁知道。难道消息是从魔族散播出去的?若真是霍勻深所为,他的目的何在?他想娶妺妺也不至于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吧?

“要不通知雪狐族把妺妺接回雪川吧?那里是上古神域,饶是天后也不能硬闯的。”古杏仙翁提议。

玄一摆摆手:“来不及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老头你要去天宫复命,而妺妺要立刻离开古杏山。”

“可她一出古杏山,天宫的人很快就能找到她。”

玄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锦袋,递给古杏仙翁:“有了这个,天宫的人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她的。”

古杏仙翁从袋中倒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鸡心般大小。

“此物可是空灵石?”古杏仙翁惊问。

“正是,我在东滨寻找赤金合欢时,误闯了龙虎宗的桦林七绝斩魂阵,阵眼就是这块空灵石,我破了阵法,瑞卿宗主就把它送给我了。”

“这是个好东西,带在身上能掩去自身灵力。”古杏仙翁将那石头翻来覆去看,连连称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古籍中记载上古神帝用尽空灵山的晶矿打造了一副晶棺,仅余下一块晶石放在龙女手中,龙女遗体被盗后,这块晶石也下落不明,没想到就是这块!瑞卿宗主定是觉得它同你有缘,才将它送你。”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天后为了保住法华老祖的命,会不惜一切代价。而你我都不能再出现在她身边,她出了山门,在雪狐族未赶来之前,谁能在身边保护她?”让玄一发愁的是这个。

“我古杏门的弟子不似玄斗弟子,三大真人挂有仙职,在九重天上抛头露面。老夫的弟子只在下界行医,鲜少同仙族往来,认识的人不多。”古杏仙翁说道。

“如此甚好!这空灵石就麻烦老头你交给妺妺吧,别说是我给的,以免她不高兴了半途扔了它。”玄一特意嘱咐道。

妺妺突然被告知要同静尘师兄,慧问师姐还有一个叫庆茶的师侄一起云游行医。师父这是怎么了?以前看着别的师兄师姐外出游历行医,她吵着要同去,师父不是死活不同意的吗?甚至搬出她外婆娘亲来“镇压”她!这些年她隐居避世,早已不知外界是什么样。

静尘和慧问也觉得奇怪,师父让他们爱去哪去哪,去多久都可以,但叮嘱他们一定要看好妺妺。小师妹第一次下山,对外界好奇心重,难免会到处乱跑。

四人离开古杏门前,古杏仙翁将空灵石吊坠给妺妺戴上,眉宇间尽是伤感忧虑之色:“这个晶坠能保你平安,千万不要摘下来,切记!”

妺妺摸着胸前的空灵石,触感冰凉,稍倾就变得温润起来,她兴奋的点点头:“师父放心,此番云游我一定听师兄师姐的话。”

古杏仙翁叹了口气,如果妺妺躲不过此劫,这一别兴许就是他们师徒的绝别了。

一行四人背着简单的行囊下山了。羽渡河边,玄一已等候多时。

“我们在对岸等你。”静尘对妺妺说,然后朝慧问和庆茶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一同踏上一条小船,庆茶摇桨摆渡。

玄一一瞬不瞬的看着妺妺,面上挂着淡淡的笑,笑中蕴含着淡淡的忧伤。他伸出手,道:“再送你一次。”

妺妺道了声谢,没有接他的手,自己跳上船,在蓬下坐着。玄一涩涩一笑,也跟着上了船,不过没有站在船头撑桨,而是也来到蓬下坐着,和她面对面。

妺妺正要问谁来撑船,却发现小船已慢慢离了岸边,朝对岸驶去。神仙了不起啊?妺妺忍不住腹诽。

“你干嘛老盯着我看?”她被他看得有些窘,皱起眉头问道。

玄一想摸摸她的头,手伸到半空,见她有躲闪的意思,便又放下,轻叹一声:“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妺妺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你之前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你,但……但是我心中已有别人了,我们……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再徒费时间精力了,快回玄斗去吧!”

玄一顿时愣怔住,半天没有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来。船停在河心,随波起伏。她神色镇定自若,语气真挚诚恳。心中已有别人?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心神,问道:“你跟他在一起……快乐吗?”

妺妺点点头。

“那跟我在一起呢?”

妺妺想了想,眼看着水面小声回答:“有些压抑……”

压抑么?玄一面色沉郁,无言以对。

“我总感觉……感觉你我之间是不平等的。你像天上闪闪发光的星辰,而我是地上默默无闻的小草,我们距离太远,不合适。像你这般优秀的男神,定会有很多很多仙女喜欢,她们比我更适合你……”妺妺还想再说什么,只见玄一面上乌云密布,剑眉凝紧,手下的船板吱吱作响,她忙住了口,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他会发起火来。

玄一此刻气得真想吐血,这小妖精就是有这本事,接二连三的把他气得想吐血。玄十三你什么时候跟我有过距离感?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天上的星辰看过?是为了拒绝我才想出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吧!

“没关系……”玄一苦笑道,“虽然很心痛,但只要你快乐,我没关系的。你不用有任何负担,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全是为了你。你失去记忆跟我们玄氏家族脱不了干系,我是出于内疚和同情才……”

话说到最后,在她异样的目光注视下,他已说不下去,如鲠在喉,一颗心坠入无底深渊。

妺妺垂下目光,自嘲的笑了笑:“我就说嘛,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今日说开了,我今后都不会有负担了……谢谢你!”

说罢,她故作轻松的耸耸肩,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只是眸中带着薄薄的一层雾气,掩去了眼底的失望。

玄一紧抿着唇,沉默半响才说:“我真的要走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轻易放弃……一定要活下去,像现在这样快快乐乐的……”

妺妺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寻思着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玄一揉揉她的头,笑问:“是不是又觉得压抑了?”

妺妺撅起嘴,嘟囔道:“你这样说好像生离死别一样,我不过是跟着师兄师姐出门远游一趟,自然是会回来的。”

“好,我等你,等你回来我再渡你过河。”

“你不用等我,我不需要别人同情,更不需要别人因为内疚才对我好。没有记忆,没有你,我一样过得好好的。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妺妺说罢,弯腰走出蓬仓。

静尘他们三个站在岸边等了好久,看到小船在河中央停了一会儿才又飘了过来。妺妺站在船头,脸色不太好,船儿刚靠岸,她就迫不及待的跳下来,顾不得水花打湿了鞋子,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玄一来到岸上,望着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肃凝的神色又加重了一分。忽然他捂着胸口,痛得扶住身旁的柳树才站稳脚跟。一股暗红色的血从唇角流了出来,他忍得好辛苦!上回他虽然破了瑞卿宗主的七绝斩魂阵,但也受到了重创,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古杏仙翁看出了一点端倪,也被他三言两语打消了疑虑,他没有时间去养伤,在妺妺没有离开之前,他要默默承受着伤痛。

可对他而言,身上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带给他的痛远远比不上妺妺的一句话。他原本想好好为她送别,嘱咐她几句珍重的话,可这些真心的话都未说,说出口的都是违心的狠话。真的没关系吗?说那话时他已心痛得无法呼吸。这些年他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她?同情是真,内疚也是真,可这些所占的分量微乎其微,他是真的爱她,爱得刻骨铭心。

天地之间的距离犹可丈量,让人无力的是两颗南辕北辙的心。

前路凶险,十三,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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