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天帝去泰来巽和宫净沐原本打算去三日,不知何故一连去了七日才回。天后差点耐不住性子移驾过去亲迎天帝归来,这边法华老祖在天后宫里等得也是心焦如煎。是以此番舜乙真君一回到霄壤间便被请到了天后宫。
可舜乙真君的法子固然好,一旦施行起来,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那孩子是雪狐族后裔,身上还流淌着一半神族的血。天后一时间也踌躇不定起来。
舜乙真君更觉不解,那日七殿下不顾禁令擅闯巽和宫来寻他,就是为了询问破解封印之法。今日天后急召,问的是同样的问题。而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要么宿主身死而封印自消,要么将施印者同被施者隔绝起来,阻断一切吸灵引力。
“再无别的办法?”法华老祖眉头深拧,第一种方法断然不得行,那是要遭天谴的。第二种方法看似可行,先隔绝阻断,待他恢复到施印之时的修为,能够亲手解了封印。但他现在堪堪剩下不足三万年修为,当年施印之时他可是有三十万年修为!那丫头如今不满二十四岁,便将她囚禁起来,长达二十七万年之久,根本不现实。
舜乙真君摇摇头:“纵是行隔绝之法,也有弊处。那空灵晶棺原本是上古神帝用空灵山晶矿打造,为存放龙女的遗体用的,后来龙女的遗体被盗,那空灵晶棺便一直闲置。空灵晶石没有任何灵力,但它能吸收灵力化为虚无,消磨灵识,时间长了,即便是真神,也会变成痴傻凡人。”
天后沉思片刻,毅然说道:“如果能用一只雪狐的自由换得师父的安好,合当一试!”
舜乙真君心中一惊:“娘娘此话怎讲?”
天后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舜乙君有所不知,那被老祖封印的宿主正是雪川妖狐。”
舜乙真君顿觉气血冲头:“娘娘说的可是乐妧?”
天后摸着瑰丽的指甲,眸中的厌恶昭然若示:“我倒希望是她。这妖女趁泓见君下界转世为凡人,想尽办法媚惑他,这封印的宿主便是他们的女儿。”
舜乙真君身形不稳,向后趔趄了一下,悔得肠子都青了:“一个孩子而已,非要赶尽杀绝吗?早知是这样,就是让我灵神俱灭也不会将破解之法告诉你们!”
“放肆!”天后拍案而起,怒道:“她差点坏我天界大事,这笔账还没算完呢!”
“娘娘都说是差点了,她并未影响泓见君的使命运程,这几十年在人间振兴道门的计划也推行的很顺利!不知娘娘还要找她算什么账?”天后咄咄逼人,然舜乙真君又岂是好惹的?连天帝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又何况是明显在公报私仇的天后。
“你可以退下了。”天后傲气凌神,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
舜乙真君气得拂袖而去。
天后随后派人去玄斗宣召,得知玄一不在玄斗,而座下三大真人竞无人知晓他的去向。使者怕难以交差,便邀请尺海真人一起回天宫复命。
“师尊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此番外出云游已有半年之久。玄斗内务也全部交由我等三人打理。”尺海真人如实禀告。
“如果有紧要之事,你们如何通知他?”天后压住怒火问道。
“云镜传讯,师尊不定期会查看。”
“你回去后立刻传讯给他,就说本宫有急事找他,要他务必闻讯即来。”天后命令道。
尺海真人领命回到玄斗,不敢耽搁,通过母云镜给玄一传了道紧急**,玄一随身携带的子云镜会震动提示。尺海真人本以为师尊会向之前那样立刻回复,可是这次等了又等也没有收到只字片语。天后口谕宣召,怎可推托不理?难道师尊的子云镜不巧丢了?
玄一的子云镜自然是没有丢,他看到了尺海真人的传讯,也意识到天后找他所为何事。七年前,天后得知十三是女扮男装,震怒之下欲将十三打入天牢以触犯天条之名治罪。他一力拦下,坚持以师门之规处置。事关法华老祖的性命,天后绝不会轻易放过十三,他不将她赶走,十三很有可能立时就被囚禁。天后也是玄氏家族的人,自然知道血禁的用处。即便十三被赶走,无论走到天涯海角,玄一还是能找到她。故而,天后才未再加以刁难。
还好天帝此次去泰来巽和宫呆的时间比较长,妺妺才有了这七年无忧无虑,简单快乐的时光。天庭一天找不到他,妺妺就能有一年的安然自由。是以他才抗命不尊!在没有找到万全之策前,他必须要和天庭玩起捉迷藏。
然,计划不如变化,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天命不可违。
妺妺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到了梦庄,说是遇到,更准确的说法是梦庄在等她出现,而且一见面就送给她一个大礼。这一巴掌把妺妺的脸扇得生疼,原本白净的面皮上显出清晰的五个红指印。
“狐狸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一束长长的白绫从梦庄袖中飞出,缠绕住妺妺的颈项,梦庄收紧端头,想把妺妺勒死。
妺妺拼尽力气挣扎:“你杀了我,他也不会娶你,他只会恨你!”
“你以为他对你有多好多真心?”梦庄眸光如刃,“他亲口告诉我的,他娶你不过是为了想报复你的母亲!大王被你的母亲迷惑,常年流连在外,不肯回天魔殿,害得他母亲守活寡。他先娶你,然后再将你丢下不管不顾,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让你也尝尝守活寡的滋味!”
“你骗我!你要杀便杀,不用挑拨离间,我是不会信你的!”妺妺气短胸闷,脸色涨红。
“我以为我傻,你比我更傻!”梦庄大笑,转而又变得阴狠,“我得不到的,谁也甭想得到!大不了同归于尽!”
说罢,她用力收紧白绫,妺妺力气微弱,意识开始涣散。紧要关头,只听撕拉一声,白绫被从中斩断,梦庄向后连退几步。
“匀深哥哥!”
霍勻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扶起妺妺,看到她脸上和颈间的伤痕,心疼不已。
“我没事……”妺妺推开他的手,语气冷淡。
霍勻深一掌隔空拍向梦庄,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梦庄被震飞,狠狠撞在山壁上,口吐鲜血。
“我说过,你若敢伤她,我定不轻饶你!”他那英气逼人的眼眸中杀气腾腾。
梦庄拭去嘴角的血,又惊又怕,哀求道:“匀深哥哥,我听话,我以后不再动她了!你别抛弃我好不好?我给你做妾行不行?”
“天下男人这么多,你为何独独执念于我?”霍勻深无奈至极,悔不当初,“除了嫁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梦庄悲痛欲绝,梨花带雨,柔弱可怜,看得妺妺心里都不是滋味。
“匀深哥哥,我才是真的爱你!这个狐狸精她曾女扮男装混入玄斗天极派当道士,不是为了勾引男人还能是什么目的?你擦亮眼睛看清她,有其母必有其女,她根本不是什么纯情女子!”梦庄哭喊道。
妺妺心中一震:“你说什么?我曾在玄斗天极派当道士?”
“你都忘了吗?我们以前可是死对头!你的师兄们伤了我的羽翼,匀深哥哥为了给我报仇雪恨,把你……”
“够了!”霍勻深一声爆喝,打断梦庄的话,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我已经告诉过妺妺,用不着你多嘴多舌!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已认定她,我也承诺以后会全心全意待她,绝不纳妾。”
“霍勻深!你今日打我,辱我,弃我,我会永远记着!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梦庄扶着山壁摇晃着站起来,她看着妺妺诡异的笑了笑,“狐狸精,你赢了!你把他从我身边抢走,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妺妺看着梦庄离去的背影,凝眉不语。她何时抢过他?如果爱人要靠争抢才能得到,得到了又有多少幸福可言?梦庄说她曾在玄斗当道士,女扮男装的原因是找到了,下一个问题也来了。即便是拜入道门,那也该是去做道姑,她一个姑娘家为何要去做道士?
“妺妺……”霍勻深扶着她的手臂,轻声叫她。
妺妺收回思绪,挣开他的手,一言不发的往山上走。
霍勻深心中犹如猫爪在挠。眼看着她越走越远,他已顾不得那么多,追上前去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妺妺,别走,别不理我。”
“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娶我是为了报复我母亲?”妺妺的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幽冷。
霍勻深抚摸着她的柔丝,坦诚道:“没错,被父王逼着相亲,在没有见到你之前,我确实有这个想法。见到你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妺妺,我是因为爱你,仅仅因为爱你,才想娶你。我已在父王母后面前发了毒誓,如有二心,叫我魔灵俱散,不得好死!”
妺妺无力的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水涌出,打湿了他的衣衫。为什么谈场恋爱就那么难?为什么别人就可以花前月下,蜜意柔情,她却一波三折,如履薄冰?为什么她遇上的人都曾伤害过她,她却什么都不记得?这该死的封印!
妺妺揪着他的衣襟,嘤嘤哭了起来。霍勻深顿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妺妺,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她把你打疼了?”
妺妺不回答,边靠在他肩头哭,便用拳头捶他。
“你若气我,便使劲打,打到你消气为止。”
妺妺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没有丝毫痛感,霍勻深执起她的手,朝着自己的前胸重重砸了一拳,痛得他凝眉闷哼了一声。
妺妺没想到他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忙捂着他的胸口嗔道:“你干嘛?你的伤还没好!”
霍勻深看着她,淡淡一笑:“不这样,你怎会心疼我?”
“你好傻……”
霍勻深紧紧抱着她:“妺妺,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它像你们极地永不落地的雪那般纯粹。”
“若我的记忆能恢复就好了……”妺妺喃喃道。
霍勻深闭上眼睛,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妺妺,但愿你的记忆永远不要恢复,就让一切从我们再次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