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真的决定了?”同伴眼看着一起来时还好好的伙伴转眼间就剃度披上僧袍,一时难以接受,再三问道。
“决定了。”男子穿好僧袍,看向一脸难以置信的同伴,笑了笑,“虽然不知道这股冲动从何而来,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我不会后悔。你也不必再劝我,”环视了一圈这大殿,男子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里在呼唤我,这里需要我。”
“你……哎,算了。”同伴心知再劝下去也是无用功,看着从小在福利院一起长大的伙伴,只好叹气,“你自己多保重,有时间我会来看看你的。”
“好,保重。”男子点头。
目送好友离开,男子转身向着主持鞠躬,“多谢主持。”
“不必多礼,”主持虚扶,“此后,你名,净囚。”
“净囚?主持为何……”男子不解。
“此庙,乃囚笼,你,乃笼中囚,你心中有结,需囚于此笼中方能解开,故赐名,净囚。”
“净囚,净囚……”男子默念了几遍,然后俯首,“多谢主持赐名。”
入夜,星繁月淡,热闹了一天的伽蓝寺安静下来,犹如一尊入定的老佛,沉稳地在半山腰打坐。
净囚在佛堂诵读经书,只点了一根蜡烛,接着微弱的烛光,净囚神情专注,经书的翻动声与窗外的虫鸣融入这无际的夜色中。
“吱嘎。”古朴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净囚开始以为是自己太过专注,以至于产生了幻觉,因为他想不出这深更半夜,会有什么人来拜访寺庙,而且主持他们都已睡了。
“哒,哒,哒……”脚步声清晰,在空旷的佛堂里回荡着。
净囚听见这声,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出现幻觉,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身着白色压襟广袖汉服,腰环米色腰封,中间挂一环形青白玉佩压住裙摆,头梳双髻,步履轻盈如燕,又沉稳如莲。
再看去,那女子娥眉画鬓,红唇粉腮,眉间一点朱砂痣,似仙似嫣,一双美目顾盼生姿,波光流转,向着净囚盈盈一笑,眉眼弯弯,如瞧见情郎的谁家女儿家,眼中三分娇羞,七分欣喜。
“这位女施主,深更半夜来此,可是有什么苦恼事。”净囚把经书放在桌上,起身双手合十,语气平淡,眼神毫无波澜,微低下头。
“这位师傅,瞧着眼生啊。”女子掩唇笑言,言语中多了一丝好奇。
“是,贫僧今日刚入寺。”净囚道。
“原来是这样,”女子走来,脸凑近净囚白净的脸,仔细瞧着。
净囚后退一步,“施主可是有什么疑惑需要解答?今日主持已入睡,施主若是认为贫僧修为不够,无法为施主解惑,施主可明日再来。”
“不,”女子摇头,看着净囚,原本如秋水一般的眼眸瞬间变得灼灼,“或许,是有你才能为我解惑。”
净囚终于抬头,迎上女子的目光,净囚忽然感觉心中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中一般,白日里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施主需要贫僧做什么?”
“做什么?”女子听见这话,有一瞬间的枉然,又立刻恢复巧兮倩兮的模样,“听听我讲话便可。”
净囚看着女子,良久,“好。”
净囚拂了拂另一个蒲团上的灰,二人相对而坐,似乎不喜昏暗,女子广袖一挥,烛台上的蜡又亮了几根。佛堂内登时又亮了许多,跃动的烛光映衬着女子的脸蛋越发娇嫩明丽。
净囚看的心中一愣,却没有多问。
“我名倾城。”女子声音如莺,故事娓娓道来。
当净囚在透过木窗洒入室内的阳光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烛台上,除了自己点燃的那根,其他蜡烛没有半点燃烧过的痕迹,四周也是空无一人,身旁那蒲团上依旧有着一层薄灰。
“难不成昨晚的一切只是个梦?”净囚看着那蒲团暗自问道。
门外有师兄喊他,净囚收起了思绪,起身拉开门,瞧见师兄有些疲惫的模样,开口问道:“净通师兄昨晚守夜?”
“是啊。”净通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那昨晚……是否有一位身着白色汉服、容貌秀美的女子来过?”
净通看了一眼语气有些迫切的净囚,忍不住笑到:“本以为你决心出家,是早已断了红尘念呢,没想到入寺的第一天,就做了这种梦,有些好笑。”
净囚被他说的脸一红,“不,我不……”
净通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很理解,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也不会和主持说的。”听见清晨的钟声响起,净通又说道:“你刚来,还不太熟悉这里的规矩,早上响钟一声,表示开斋了。”
“我知道了,谢谢净通师兄,”净囚点头,“我这就去。”
看着净通离开的身影,净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佛堂,神色有一瞬间的挣扎,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时,已恢复澄明。
吃过斋饭,净囚和其他师兄打扫了庙会之后游人留下的垃圾及被风吹落在地的花瓣,下午,便又回到佛堂,继续诵读。
不知不觉,天色又暗了下来,等他觉到脖子酸痛抬头缓解一下时,一张娇俏的脸忽然入了眼,吓的他一下子从蒲团上跌坐下来。
倾城吃吃掩唇笑着,眼里有些顽劣有些得意,“这就被吓到啦,小师傅你定力不够呢。”
“施主,你怎么……突然……”净囚看看倾城,再看看禁闭的大门,一时有些结巴。
“怎么会突然出现,是吗?”倾城把玩着手中的桃花枝,撅着嘴接话道。
“……是,”净囚终于平复了心情,站起身,和趴在烛台上的倾城保持一定的距离,“今早我问过守夜的师兄,说不曾见过你,也不知你何时离开,今日你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想要躲开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师傅很简单啊,今日我知道你会在这里诵读,便悄悄翻窗进来,你当然不会听见开门的声音了。”倾城撅嘴,似乎对净囚的怀疑感到不满。
“是这样……”净囚恍然,急忙俯身,“是贫僧误会施主了。”
倾城看着他,忽然起身,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净囚心中一惊,想要抽出手,却没想到看似纤细瘦弱的手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没挣脱开。
净囚微恼,抬头刚想呵斥,却不想撞入一双比青白玉还纯粹的眼睛,没说出的话被堵在胸口。
“唤我倾城。”
女子的声清脆悦耳,也执拗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