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已是太阳高悬。
头有点痛,祭龙轻轻揉着,眼睛看着屋顶,愣愣出神……
门随着“吱呀”声慢慢打开,一个虎头虎脑的家伙探进来,看着已经醒来的祭龙,不由笑道:“大哥哥,今天没有佳宝起得早吧。”
祭龙随声看去,佳宝端着一碗粥已经进来。
“父亲说,大哥哥现在一定有点头疼,喝点粥点就好了,酒真不是好东西,父亲和大哥哥为嘛一定要喝那?”
祭龙拖着鞋接过,轻轻揉揉佳宝蓬松的头发,笑道:“以后大哥哥再也不喝那么多了。”
实际上,祭龙完全可以靠内力把酒精逼出来,虽然仍有些晕转,但并不会像现在这般不堪。
但他没有,不知是酒醉还是人醉…
“大哥哥,,我们去遛马吧,好久没和春儿花儿她俩一块出去了。”
佳宝所说的春儿和花儿,是其养的两匹骏马。
祭龙也是见过的,的确称的上是好马。
一身纯色,春儿一溜的银灰色,花儿则是一身的棕色,四蹄宽大,身躯魁梧,双目明亮如炬,鼻孔粗大,喘息间犹如雷鸣,马嘶直透云霄。
据佳宝所说,春儿和花儿是一对,花儿脾性温和,春儿则极其暴烈,若是难以得到春儿的认同,是根本上不了马的。
祭龙曾随佳宝照顾过这对情侣,虽然没有对祭龙表示过什么亲近,但有佳宝在旁边,倒也可以骑的。
祭龙点头,大好男儿哪有不爱马之理,看到好马,心里总会莫名心动。
要说马儿,必须说道一种天下闻名的那种,马中之王,天马。
据古语盛传,天马是神的坐骑。
天马,在历朝历代的史书中,都会有单独的章节篇幅去介绍,但凡得到此马者,必有一篇传记流传史册。
天马,荒古神兽后裔,马中之王,通体一色,或雪白耀目,或漆黑如夜,唯有二色。行走犹如黑夜之闪电,日间之鬼魅,千里而过,不过起之----《晟朝本记·天马篇》
太子启震慑北戎,恰君王病危,宣朝回京,国都风云密布,势力峥嵘,密独回京,距五千里,天马驰飞,不过三日,过城门,众人皆赞马之俊逸,不识马上太子也。后登基大宝,敌势皆惊而无能为。后逝,天子有感,葬于陵寝,永陪之。——《韩朝编注·中兴之主·天马》
太祖十五年,时勃郎国(天马之国)降附北荒,圣意传奉责之,其惧荒人势大,未敢明服,献五匹宝马,美女十名,特产雪莲百朵,金万两,意与暗好。太祖闻之大怒,曰:勃郎本为大陆附庸之,今不敬与朕,据闻勃郎接交荒之所利,天马三匹,所献不足其于荒十之一,欺辱朕否!随征兵十万,苦役二十余万,讨伐勃郎,后勃郎国灭,太祖设郡县,遍寻国境,终得天马。后北荒报复,太祖班师回朝——《晋·太祖征战史》
今朝也有关于天马记载,商人陈晋路经北云州与黑贺州交界处的勃郎峰,巧遇两匹天马,陈晋大喜,令人捕之,其所知怀璧其罪之理,秘密运往京师,敬献当今圣上,皇上大悦,赐陈晋侯爵之位,虽不能世袭,但贵族俸禄却可永世共享。其中一匹在大皇子手中,也是凑巧,大皇子征战北荒有功,天子嘉赏,可去御马园自行择马。天马伺养本不在御马园中,恰巧御马太监牵马从此经过,园中有母马嘶叫,引得两马雀跃同鸣,声如雷吼,大皇子连忙去看,人马对视,竟遇共鸣。大皇子飞身上马,马背无鞍,其轻摸马背,天马嘶鸣,前蹄飞踏,挣脱牵马之人,化作幽魅,冲了出去。皇上闻后悔之不已,奈何圣旨一下,只好顺意把一匹天马赏赐于程允昭。
可以说,历代君王对于天马的热衷几乎到了炙热的地步,被后世公认的一代圣主魏昭宗曾曰:天子布恩四方,当乘天马宣之。
祭龙没有见过天马,但眼前的宝驹让其心动。
两人各骑一马,奔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路并不好走,但两人却没有感觉到颠簸。
佳宝御马的技术很是高巧,或者说,佳宝与胯下的马儿,配合的极好。轻轻抚摸下马脊,马儿就能感觉到佳宝的想法,佳宝咯咯直笑,马带人飞,一路督促祭龙快些。
路两边风景有些熟悉,祭龙初没仔细想,只是闷头赶上佳宝的身影,不过片刻,当浮桥出现在祭龙眼前时,一股莫名的刺痛让祭龙一个不稳,差点从马上折下来。
看着在山风中摇晃着的浮桥,祭龙不由脸色发白,他突然发现,那日的一箭虽然早已从伤口处取出,但并没有消失过,就像毒蛇般,隐藏在内心里,每每想及此刻,它就会放出噬人的獠牙,在自己的内心里狠狠的扎一下。
佳宝到没感觉,他就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精灵,在哪都能爆发会心的笑声。
“大哥哥,我们回去吧,父亲不让过浮桥。”
祭龙正想着二茂和刘清的安危,没有听清,下意识的回了下:“什么?”
“父亲不让过浮桥,说是过了浮桥就找不到家了。”
“家?佳宝没想过离开家吗?”
“大哥哥,人为什么非要离开家那,父亲说,离开家的人就像无根的飘零,总是找不到方向,我不懂,但知道离开家,不好。”
祭龙点了点头,他现在就如飘零般,不知以后的日子,该去向何处。
“大哥哥,你家在哪儿,想家吗?”
“在很远的地方,那里有我的亲人,有我所爱的一切。”
“大哥哥是不是想家了?父亲说,想家的人最可怜了。”祭龙又是点头,他觉得,佳宝父亲现在就是一个智者,智察世间百态,者已言教明心。
两人一路返回,回到那个充满温馨的家,
吃过午饭,佳宝去午睡,每到这个点佳宝是雷打不动,必须午睡。
祭龙和佳宝父亲坐在河边的小亭里,对说着什么。
“小龙,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祭龙心里一紧,这是一个总要面对的事情。
“你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沉默。
“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祭龙惊讶的看着佳宝父亲。
“你何时启程,去何处?”
“叔,本是打算去青州。”
佳宝父亲皱眉,而后舒展,道:“青州多武客,你是想入江湖?”
“不想,有些事,我决定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刚开始,我觉得你会回京师。”
“叔,您知道我是朝廷中人?”祭龙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他发现,自己身上对他,似无丝毫秘密可言。
“你身上有个玉镯,是宫里的物件,这个见识,我还是有的。”
“叔也是朝廷的人?”他释然。
摇了摇头,佳宝父亲道:“我以为你会回京师,本想请你帮我照顾佳宝一些日子,我本江湖人,实不想让佳宝卷入江湖恩怨中去。”
祭龙侧然,他本欲想答应,听到后半句,他迟疑起来,自己还没到青州,就已经险遭不恻,而且青州一行不知王家是否还认自己他家女儿的亲事,而后还要去寻找母亲和晓雨,自己还有能力去照顾佳宝否?
熟知江湖险恶,自己不过是江湖小生,自己的敌人,总是在暗处,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与何人为敌。
这些实在不能给祭龙以信心。
“叔,你必须去吗?佳宝会同意吗?”
“必须去,要不然,对不起佳宝,我心难安。”
祭龙暗下决心,道:“佳宝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吧,这里,我发誓,以我性命来守护佳宝。”
佳宝父亲没有回答,他在思虑。
“后天,走吧…”
……
一叶翩舟,半草衣,横水直流,廖茫渡,
世丛圆月,多自情,已有苍煌,起峥嵘。
两人两马,静静的看着远去的翩舟,不停的挥着手。
佳宝没有哭闹,出奇的有些平静,看着远去的身影,上唇咬着下唇,眼神如海。
…
舟上,撑杆,划舟,远行。
岸上两人的身影,已显得模糊,但他依然远远的望着,把那个身影,狠狠的按在心里。
牵马远去,已无踪影。
“祭盛扬,若你在此,我是杀你,还是与酒共饮…”
祭龙没有听到佳宝父亲最后的一句话,要不然,不知现在的祭龙会作何感想。
两人乘马,一路远行。
祭龙本想安慰佳宝一番,佳宝说:“父亲说:我是大人了,大人不哭。”
黯然,江湖多情,大人不哭。
再次来到浮桥边,两人下马,牵行而过。
过了浮桥,祭龙转身,朝着对岸方向,朝着下面奔流的崎罗河,行了一礼。
有刘清的,有二茂的,有佳宝父亲的,有那个装满三人笑声山脚草庵的…
“大哥哥,我们去那?”
“青州。”
“青州?我去过,不过是小时候,是我古叔叔带着我去的,我记得当时,那里好热闹。”佳宝笑声再次响起,吹散了不少黑云。
“佳宝真厉害,去青州干什么了。”
“好像是有个人过大寿,我想起来了,那户人家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镇远镖局,当时我还问叔叔,镖局是干什么的。”
祭龙愣愣的看着身边马上的同伴,也许,两人以前见过?!
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路的经历,他发现,自己虽然未入过江湖,但在江湖的纠扯恩怨却很多,他想起了那个帝都老头的话:你的世界,不在这里。
驾…轻夹马腹,两人向青州奔去。
至于二茂刘清,祭龙默然,今生再相见之时,再叙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