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看尽富贵平凡,宫门之内,侯府之中,守岁之后便是大年初一,初一之时按礼亲友之间是不宜走动的,但今年不同,雪已停了,寒梅零散的挂在梅树之上,楚元王府之中,赵陀静立庭中,抬头看着树上之梅,暖阳穿过寒风映照在赵陀身上,灰蓝的锦缎朴素简洁,在阳光下看着他的背影竟是如此的沉稳,安平郡主静静在其身后悄悄的看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爱意,“兄长”。
赵陀缓缓转身,温柔的看着安平郡主,眉眼明亮,“月儿,今日阳光真好啊”!
“是啊!阳光正好,岁月无伤”安平郡主抬眼看了看天空,苍穹之中,阳光穿过云层而来,多了些暖意,少了些许寒冷肃杀之气。
“我想今日前去东宫,虽知此不合习俗,但此时不去,怕是……”赵陀微微皱眉,看着远处。
“好,月儿陪兄长前往”。
“此刻出门,待告知长辈之后便动身吧”。
“兄长不必告知了,我来找兄长之时,宫中来人,父王和赵伯父进宫去了,我特来告知兄长”安平郡主缓缓说道。
赵陀点了点头,看着身旁零散的梅花,轻声说道:“我倒是忘了,年节修沐,陛下难免孤单”。
宣室殿内,刘邦高坐龙椅软塌之上,楚元王和宜城侯分别坐于台下,三人闲聊着,“皇兄,我和赵兄本打算年初二才进宫,不曾想今日皇兄便叫人宣我等入宫了”。
“是啊!陛下”宜城侯微微低头附和,眉眼堆笑。
“怎么,叫你们进宫陪朕还不愿意”刘邦呵呵笑着对二人说道。
“陛下宣召,自然是顾念手足情义,臣等自然奉召,绝无怨言”。
“你等皆是朕之兄弟,朕亦不瞒你们,年节修沐,朕虽为帝王,亦不该占用你等假期,今日宣你们前来,是想听听你们对鲁元公主联姻赵王张敖之时,何人护卫妥当,不知二位贤弟有何看法”刘邦斜靠在软塌之上,镇静的说道。
“皇兄,乐儿乃皇族公主,护送之人身份必然尊贵,如此方能显我大国风范”楚元王微微抬头,眼神凌厉的看着刘邦。
“嗯,交弟说得在理,宜城侯觉得呢”刘邦轻轻点了点头,把目光放在宜城侯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
“王爷之言甚好,臣亦赞同”。
“好,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刘邦顿了顿,拿起桌上一锦书,转头对高离说道“把安排之事给两位看看吧”!
“是”高离恭敬回道,从刘邦手中接过安排书,慢步向楚元王和宜城侯走来,高离跟随刘邦多年,乃宫中老人,君王之侧可安歇之人,定有识人断物之能,二人看着高离步伐沉重,面色严肃,就知此锦书之中定会涉及自己,二人接过锦书,书中安排护送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宜城侯世子赵陀和安平郡主,二人看过,不解的问道:“皇兄,为何是陀儿和月儿”?
“对啊,陛下”宜城侯也有相同的疑惑。
刘邦浅浅的笑着,手撑软塌呈似睡非睡之状,“陀儿和月儿一个侯府世子,一个亲王之女,身份尊贵自然无人可比,实乃本次送亲的不二人选”。
“可是陛下……”宜城侯听到内容不免有些担忧,虽说长公主出嫁乃国之大事,可年节过后,两位年轻人也该先回南越准备婚期,此刻派遣任务,怕是归期又要延迟了。
“不用再说,朕意已绝”刘邦抬抬手打断了宜城侯的话。
“既然如此,我等只能顺从了,”楚元王低垂着眼眉,宫内之事还未明旨,东宫之处自然没能知晓,阳光明媚,两匹快马奔驰而来,径直停在东宫门前,宫门守卫见来人,忙见礼并上前牵住马匹,二人一左一右进了东宫,直朝主厅而去,主厅之中,刘盈正在伏案批阅朝臣奏章,虽是年节修沐之时,刘盈贵为储君还如此劳累,二人看着有些许感动,“殿下如此努力,真是天下之福啊”,门外二人正从门外而来,灰蓝锦缎朴素却不失风雅,白色束腰衣裙虽简洁却依旧美丽迷人,刘盈看着二人,微微笑了笑并请二人入座,“今日天气正好,我就说会有人来拜访,话未远去,你们就来了”。
“皇兄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乐意呢”。
刘盈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二人,“你们可别冤枉我,我可没别的意思啊”,刘盈坏笑着,顿了顿,说道:“长姐婚期已定,不知道你们打算何时啊”。
“皇兄”安平郡主嗔怪的看着刘盈。
刘盈立马一脸正经转移话,眼神深沉说道:“二位今日来,应该不是仅仅拜访那么简单吧”。
赵陀看了看左右,刘盈立即明白他得意思,待刘盈遣退左右,赵陀才慢慢说道:“今日虽是初一,按礼不宜走动,今早父亲和王爷被请入宫,我想陛下召他们前去也不是仅仅联络感情那么简单,如今长公主婚期已定,必有护送之人,按礼护送之人身份应尊贵,最好是皇族之人,如今诸位皇子皆在京中,诸侯不稳,想必陛下有意留诸位皇子在京,此护送之人必不会是他们”,赵陀说到此处抬眼盯着刘盈,没有继续往下。
刘盈听着赵陀的分析,觉得甚有道理,喃喃自语:“那除了皇子之外,就剩月儿了”,想到此处刘盈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赵陀,又看了看安平郡主,面色焦虑的说道“不行,我得入宫,此事绝不能再如此,护送之人虽要身份尊贵,可也并不是非你们不可,如此,你们的婚期岂不是延后了,父皇早已允诺,何故如此朝三暮四,长姐之事已生,我绝不能让你们在此成为皇室的棋子”,刘盈说道此处,心中难免有些愤怒,只为些许颜面,竟可背弃早年之约,堂堂帝王,刘盈是越发的看不懂自己的这位父皇。
“殿下,不可,若旨意一到,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殿下知晓就好,不可与陛下争执,现如今宫中情势殿下想必知晓,你若入宫求陛下,岂不是正好给了旁人机会,陛下之心朝臣皆知,切不可违逆圣意,让他人得逞”赵陀急忙制止道。
“是啊!皇兄,你就听兄长之言,若果真如兄长所料,那我和兄长奉命便是,至于婚期延后一点也无大事,我刘月虽为女子,也知大局,皇兄放心”安平郡主面色平静毫无波澜的说道,赵陀听到此话,内心有些愧疚之意,安平郡主本是皇族显贵,若非自己,她何用历经杀伐,亲上沙场,而如今,又因此事延误婚期,赵陀心中无奈且酸楚,只是这些他都未曾表露以免安平郡主担心。
正在三人谈话之际,侍从在门外禀报:“殿下,宫里来人了”。
刘盈听到禀报,平息了下心情,“请他进来吧”。
赵陀和安平郡主二人起身向帷幕后走去,门缓缓而开,来人头发微白,一身赤黑衣服上精致的绣着回纹,刘盈跪地听侯旨意,“陛下口谕,鲁元公主婚期已定,唯缺护送之人,朕意派安平郡主和宜城侯世子护送之,以显我大国之贵,以彰我朝之威,朕知你素来与赵陀交好,可此为国政,朕不想从你处听到异言,还望知晓父皇苦心,慎思慎行,钦此”。
“儿臣遵旨”。
“还望太子殿下好好思索,切不可违逆陛下啊”来人看着刘盈意味深长的说道。
“本宫谢过高公公提醒,自当谨慎”。
“好,老臣告辞”高离微微躬身行告辞之礼。
“恕不远送”。
高离走后,刘盈一脸凝重,他慢慢走到座位处,颓废的坐下,呆呆的看着门外,赵陀和安平郡主从帷幕后走出,各自入座,刘盈冷冷一笑:“父皇果真如此,为了皇位江山竟可葬送如此多东西”。
“帝王家事自古如此,殿下应知晓”赵陀镇静自若,似乎所发生之事与他无关一般,安平郡主听着赵陀的话语,知道他虽表面风轻云淡,但内心也多少有些失落吧,就像自己一般,一直坚信自己的皇伯伯是位慈爱的长者,爱护晚辈,疼惜子侄儿女,如今看来未必。
“我不知晓,我也不想知晓”刘盈咆哮的说道。
“皇兄”安平郡主看着刘盈的样子,深怕他一冲动就不听赵陀之言,进宫与陛下争执。
“你如此愤怒无非是在意陛下把我们作为棋子,可你知道,无情最是帝王家,你若为此触怒陛下,恐怕从此以后这至尊之位就要远离你而去,你难道不知道”赵陀依旧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即使丢了至尊之位,只要父皇能收回旨意,我在所不惜”刘盈大吼着说道,语言里的气愤表现得明了。
“你不在乎,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你步步为营,劳心碌力,你以为这次去求陛下丢失至尊之位就可以全了兄妹之情,朋友之谊了吗?我告诉你,即使你能求陛下收回成命,可你想过没有,你一次便输的如此彻底,日后再有危机,你拿什么来解救,好啊!你不在乎,你去,我不拦你”赵陀径直起身,对着刘盈一顿大骂。
刘盈听到这些,心中有些惆怅,他以前不知道有如此多人在乎自己,在为自己精心算计,现在想想,赵陀,月儿,长姐,母后,王叔,赵叔父,哪一个不是在帮自己稳固东宫之位呢?刘盈背靠座椅,神情复杂,安平郡主看着刘盈的模样,关切的说道:“皇兄,你就听兄长之言吧,不要辜负了众人的期许”。
刘盈看着赵陀的背影,虽有威武之气但也有点单薄,既然他如此期望,作为好友,他不能让他失望,让众多对自己有期待的人失望,刘盈抬头轻叹,双目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