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雾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打量着向他挑战的对手。场面变得很安静,玉铃真人和高长煜并肩而站,与鬼雾在场地中央对峙,士兵们和乡民被空气中弥漫的杀气压制得不敢作声,风中只有火把噼啪燃烧的声音。
“喂……那个,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鬼雾问道,“大言不惭地说要送我上路,我以为你会即刻出手。”
高长煜沉默不语。
“还是你已经吓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左小影有一点紧张,高长煜分明是在看着地面,以往他只有在最紧张的时候才会摆出这样的神情。他不由得为高长煜担心起来,旁边传来噗嗤的笑声。他惊奇地转头看过去,却看到田秋林嘴角含笑,摇头晃脑。他正想询问田秋林发笑的原因,高长煜的声音响起。
“我正在想……怎么样才能打败你。现在我想明白了。”他向玉铃真人点头示意,玉铃真人微微颔首,以示鼓励,便退了开来。“凌霄阁,火行正一法师,高长煜,领教阁下高招。”
高长煜手腕一抖,从袖子里滑出一把赤红色的短剑。此剑长不足一尺,剑身粗圆,更像是一头磨尖的擀面杖。鬼雾看到这把剑,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高长煜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手的轻蔑,继续说道:“此剑唤作赤龙,是尊师旭阳真人传给在下的剑器。”
鬼雾双手持刀,慢慢横在身前,再抬头,他脸上的不屑与狂妄尽消,面容森严如同石雕一般。
高长煜缓步向前,短小的赤龙在他手上微微晃动,和对面鲜艳欲滴的血刀相比,气势上已先弱了三分。左小影和青竹阁老人对剑多年,深知剑之道,一寸长,一寸强,更短的剑,也就是把自己的身体更多地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之内。转眼之间,高长煜已经缓缓走入了鬼雾长刀的范围之内,而他的短剑还不能触到对方持剑的手指。
鬼雾大喝一声,血刀翻转向高长煜砍去,高长煜右手上下翻飞,短剑连续格挡住血刀的攻势。左小影刚才已见到鬼雾守势的刀法,此时他的攻势仍然迅疾如电,如同惊涛骇浪向高长煜席卷而来。而高长煜恰如海潮中一片孤岩,顶住了鬼雾的每一次攻击,然而血刀多次已经掠到了他的发梢和衣带,只在刻不容缓之时才勉强抵挡过去。左小影暗暗握紧拳头,只觉得高长煜自顾不暇,无力反击,只怕失手是迟早的事情,心中奇怪高长煜明明精通火行,却为何只用剑法应敌,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冷笑。
“不用慌,你朋友已占得先机,这个魔族小子再坚持一盏茶的功夫,必然要败。”
“你说什么?”左小影忍不住问道,玉铃真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月司晨接着说道:“你看他们两人距离,刚交手时,高长煜尚在鬼雾的血刀刀尖的位置上。”
左小影定睛一看,发现了月司晨说的关键所在,几回合交手下来,高长煜已经踏进了鬼雾的血刀之范围的两步,鬼雾不得不曲起手臂攻击,而原本灵动的刀尖已经无法击中高长煜,此时鬼雾的刀法速度大打折扣,而高长煜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隐隐已有反击之势。
“魔族小子现在有苦说不出,他的刀法刚猛迅疾,但讲究一个气势逼人,自己是一步都退不得的。魔族小子,如果再让高长煜往前走一步,他的刀法就被破了。”
话音未落,只见高长煜格住自下而上的撩起的血刀,赤龙趁势顺着血刀刀刃滑落,指向鬼雾的小腹。鬼雾急忙撤回血刀,架住高长煜的赤龙,刀剑相交,位置离高长煜的手更近,竟然压得鬼雾的双手血刀节节退后。鬼雾大喝一声,刀锋上挑,挑开了高长煜的短剑,但自己却也空门大开。眼睁睁看着高长煜又踏前了一步。此时他在内而鬼雾的长刀在外,鬼雾如果想攻到他,反而每一刀都要先收到怀里再砍出去。至此,他的血刀刀法,已经不能像最初那样迅疾凌厉了,也就是被高长煜破掉了。
鬼雾放声咆哮,双眼中光芒绽放,之间红袍四散而开,四手双刀从左右两边窜出,齐齐向高长煜的腰间斩落!
月司晨呵呵冷笑:“白痴,我如果是高长煜,我最开始想的就是如何要防住你这乱七八糟的招数。”
只见两把血刀切进高长煜的道袍,有一股柔韧的力量反弹出来,鬼雾只觉得自己仿佛击中淤泥一般,刀刃下陷两寸,灌注全身的刀劈之力便已被这股柔韧的力量消除掉了。鬼雾惊慌失措,想再把两把血刀拔出来,但两把刀仿佛被吸附在淤泥里,竟然无法拔出。惊慌失措之时,赤龙已经抵在他的喉上。鬼雾忍不住问道:“这……这是什么?你会妖法?”
高长煜冷冷说道:“阁下来自九幽之地,身长六臂,竟然还问我会不会妖法?此乃土行的泥甲术,开战之前,我默念许久心诀,才攒了足够的泥甲围在身周。”
说罢,高长煜双臂一展,鬼雾只觉得四臂一空,两把长刀脱离了高长煜的身体,他一个后空翻,拉开和高长煜的距离,三刀并立,一齐指着面前的道士。
“刚才只是我想用剑法打败你……”高长煜慢慢举起手中短剑,“如果我一开始就用道法……”
他手臂一展,六条火龙从赤龙短剑上喷薄而出,成合围之势,吞噬了鬼雾方圆一丈的空间。鬼雾惨叫一声,只见四面八方都是火光,眼见是毫无生还可能了。
“你们胆敢伤我统帅!”身旁文士悲痛欲绝,大手一挥,命令士兵们围歼这群道士。巴楚国的士兵却互相对视几眼,踟蹰不前,这几个道士的各种手段,实在不是自己凡人之躯所可以抗衡的。
忽见眼前白光一闪,六条交错合围的巨龙刹那间烟消云散,火焰余烬之中,鬼雾仍站在原地,虽然红袍多有烧坏,但他本人却毫发无伤,只是面容惊恐,还没有从火龙吞噬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高长煜一挥手:“阁下虽然是魔族中人,但光明磊落,又对我门下弟子手下留情,这条命就先留下了。希望阁下还是尽快滚回九幽之地,有我凌霄阁在,神州大陆,不是你们魔族应该来的地方!”
鬼雾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而去。文士冷冷地向凌霄阁众人作了个揖,说道:“各位既然莅临我巴楚小国,我国必然箪食壶浆,扫径以待。褚井宣将与各位在锦城再见。”说罢,他命令士兵们丢下壮丁,把银两从乡民手中要回来,准备离去。
只见那些不知所措的壮丁中,忽然有一人大步奔出,死死抓住褚井宣的马,口里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褚井宣唾了一口,让士兵把这个壮丁拉开,指着凌霄阁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行人就此扬长而去。
只见那个男人先是跪在地上对着离去的巴楚国军人哭嚎,然后又转头死死地盯着他们。田秋林有些好奇,转头看向左小影,而左小影听到月司晨的翻译后竟目瞪口呆,半天之后才说:“他……他妻子病重需要银两,他才想卖身为徭役……那个文士说,一切都是我们的错,三年内,此地不纳税,不徭役,但也没有朝廷的官商来行商……”
巴楚国山路险峻,往往都依靠官商来为乡民收购山货,出售其他地方的商品。官商断绝,就是要活活逼死这些乡民。而此时乡民们望着凌霄阁人的眼神也都变得冷漠了。一家一家关上大门,上好枷锁,竟是对他们闭门谢客了。
“好人难做啊~”看到周边再无他人,田秋林笑道。
“尊长……我们做错了吗?”左小影怯生生地问道。
“有时对就是错,错就是对。很多东西,我们怎么说得清楚。”田秋林搔搔脑袋,说:“不过高长煜打得还是不错的。你如果不出手,我也会出手。”
“谢宗主夸赞。”高长煜连忙称谢。
“不必谢。虽然我凌霄阁规矩是逢魔必杀,不过你放了那个什么鬼雾一条生路,彰显我凌霄阁的气度,我会看好你哦。”
玉铃真人点头道:“不错,他虽然狂妄,但我们也恩怨分明。对子奇手下留情,便拿他的命抵过了。”
“几位尊长”,高长煜面色灰暗,慢慢说道:“你们误会了。我刚才的六阳化龙……真的是要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