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说出一番话更加令她吃惊,原来在集镇上黄帝儿失手打死的那个面团团富家子,竟是展迦的亲兄弟。他这弟弟生来有些白痴,时不时惹麻烦,他早想弃置却碍于道义,这下借他们之手除了倒也省心。
这话未免绝情,不管怎样也是自家兄弟,鹿儿是藏不住喜怒哀乐的,脸上便现出不屑来。展迦见状冷冷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少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为何要和那傻子分?”鹿儿心想你欲独霸家产也行,但也别盼着兄弟死于非命啊,看来这人肚肠有些黑,赶忙说:“这件事我们虽帮了你的忙,但纯属偶然,你也不用报什么恩,放我俩走就行了。”
“报恩?”展迦起身又斟了遍茶,动作一丝不苟,半分情绪也无,“你想多了。我弟弟虽是个白痴,挑女人的眼光倒还不错。”抬眼盯着她,长长的睫毛闪动,目眶四周略透出些红晕,“比如你。”那天在街边青楼里,他刚好目睹了全过程。
鹿儿呆了呆,不信自己魅力若此,令其一见便惊为天人,傻不唧唧地还问:“为什么呢?”
“因为,你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你自己应该明白。”展迦轻爽嘹亮地笑了一下,似笑她问得太傻,“你还不知道吧,本少的爱好除了钱和货,便是收集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
这话太赤裸裸了,听得她直想掩耳而逃,展迦却还堂而皇之地道:“古云人生三件乐事:月下吹箫、霜中饮酒、花间观美人,是以本少有这等喜好,也不算是旷达放纵罢?”
好吧,你继续冠冕,本姑娘就不陪你玩了,鹿儿转着脑筋,心思却被展迦一语道破:“想跑?可知那些不从本少的女子现在何处吗?”折扇轻合,遥遥一指湖水,“喏,都在那下面。”
都在湖里面,什么意思?只见他纤纤十指点了点绣布上那女子,“她,便是上月本少在君山遇到的,不肯相随,被剉骨扬灰,就洒在这里。”居然还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妖异。
怪不得总闻到股怪味,不知有多少贞烈女子葬身此处,一阵毛骨悚然鹿儿望向绣布,果见那女子眼变得通红似要滴出血来。原来救她出于此意,浑身一阵冰凉,紧紧拉住衣袖,希望将自己尽可能缩藏进去。本能地想逃,展迦“唰”地扬开了折扇,血红的冰凌花跃然入目,瞧着甚是眼熟,蓦地她记起来了,那日将黄帝儿击晕的,正是此物!
万没想到这娇怯怯的展公子竟是武林一流高手,这回着实将她吓着了,匆促摸出碧澜剑,大声喊口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碧澜剑仿佛聋了般,什么反应也没有,倒引得展迦一怔:“什么?”死剑,鹿儿心里咒骂着,翻身便逃,一面叫:“地不跟天斗,女不跟男斗!”
暗器破空之声迫逼而来,速度比她快得多,鹿儿敏捷地矮身躲了过去,还想往内室奔负隅顽抗,不料那扇似长眼般追着她跑,不留神绊了下,一只冰冷滑腻的手蛇般缠上了她的脖子,冷笑道:“你不是抵押给我了么,叫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不听话就——”这一下冷笑狞厉已极,五指随即用力扼下。
鹿儿吓得魂都掉了,这回真是一点不带装地声嘶力竭:“救命!”
蓦地展迦一声闷哼,扼住她脖子的那条手臂“咔吧”折断扫了出去,紧接着全身四分五裂,血肉横批尽数向后飞入湖中,人凭空消失,一滴血也没落在地上。
这情景太可怖,鹿儿惊回头,重华如一株银白的檀木垂手卓立,神情寡淡气泽平和,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偶尔口渴了,顺路进来喝杯茶。
仿若暗界重获光明,脸色和沾满灰的鞋底子差不多的小丫头定定望他好半天,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松了些,猛地扑过去,有些笨拙地抱住他,全身兀自发抖。“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坏蛋……可吓死我了……”
“没能耐就别逞强。”重华没动,任由她涕泗糊满胸前,末了云淡风轻地点评了这么一句。“师父教导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谁,前一刻还有气无力,这会便口出狂言。“哦。”重华淡淡道,“徒弟这么不错,真该给他奖掖。”
“还不都怪你,什么破口诀,什么‘我喜欢你’,一点都不灵!”对她怒冲冲的埋怨,重华并无愠色,一派安详地道:“忘了告诉你,念的时候,心里头必须想的是我。”鹿儿呆住:“……不会吧,还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