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迦,此间主人,绰约若冰雪处子,柔美似三春娇花,男生女相非富即贵,端的是搂钱的一把好手。为何救她,他不提鹿儿也没好意思追问,但心里总挂念着黄帝儿不知生死,坐着聊了会儿觉得这人还算和善,便大着胆子提了出来。
展迦沉吟道:“这件事,有点难。”见她失望地挂下脸,续道,“不过本少是做生意的,你开什么价?”鹿儿心想咱一穷二白能出什么价,陪着笑脸道:“我没钱,要不把我抵押在这?”“哦?”展迦似乎对这个建议有点兴趣,“你会做什么?”
鹿儿将自己的才干梳理一遍,硬着头皮道:“我会——挑水打扫、拔萝卜剥玉米,你看行不?”展迦看了她半天,止不住好笑地:“这些都不用。你会制茶吗?”
制茶?这个虽没干过但听起来容易啊,赶紧热情洋溢地说“会、会”。展迦立起身,“那走吧。”临去之时鹿儿瞥了眼绣布,那白衣女子的眼睛在阳光下果然变成了明朗的浅橘色。
被他领着行行走走,鹿儿不觉恍惚起来,明明残冬未尽,庄子里已然春意萌发,盖引来温泉水浇灌之故。见一树花朵丰腴艳丽,随口道:“呵呵,这桃花开的不错,粉粉嫩嫩的。”展迦在前头不紧不慢地道:“那是西府海棠。”鹿儿尴尬地:“唷,人家逗你呢,海棠谁不认得,呵呵。”展迦闲步花间,“那这些呢?”鹿儿瞧着和方才差不多,迅速反应:“不就是海棠嘛,一样的。”“这是仙樱花,快谢了。而这两株,倒正是洒金桃,大部分花为白色或微带红丝,间有一枝或数枝为粉红,也有同一瓣上粉白两色的。”衣袍拂过褐枝,针叶无风自舞,“这些是碧桃,开出来浅绿色,花期迟一点罢了。”
呵呵,人生处处皆学问哪,鹿儿企图用无邪的笑掩盖无知,不过笑得连自己都觉不是味儿,都说无知者无畏,但好歹也要有个限度嘛。
小小一方茶园,十八棵雪芽茶树如挂了银霜的晶素,鹿儿掐下几叶,哟,忘了带竹篓盛,正想要不先搁衣袋,却听展迦吩咐她将采下的茶叶含在舌尖,如此方得温润保鲜,含满了便得回去贮存起来,第二日再来。这法子好是好,可极为麻烦,数日才集满了一瓷瓶,鹿儿以为炒一炒便能喝了,孰料展迦云刚炒好的新茶不要就喝,放上十来天“去火”,味道会更好。
一味茶足足制了半个来月方可以品,临水露台上设下二十八道烹茶雅器,展迦问她会不会沏,鹿儿心想这有何难,从小到大帮师父显道真人端过无数次茶,便装作很内行的样子,用手去捏茶叶。
区区一个动作便将粗鄙暴露无疑,被展迦一把握住了手,亲自示范:以银匙取茶,先将沸水倾进八方澄石壶中略凉,再入黄金芝麻碫壶冲泡,高冲低倒以控制水温,免得把茶叶滚坏;斟茶只斟七分满,留下三分是情义;端茶杯也有讲究,用拇指和食指扶住杯沿,中指抵住杯底,形成“三龙护鼎”;喝时徐徐赏味才算雅士,至于欣赏茶叶跌宕起伏变化之美,更是一种心境培养。
喝杯茶都这么麻烦,在鹿儿看来这种生活精雅是精雅,也得有钱有闲才能玩得起,不过这庄子里的人似乎都挺悠闲,丫头打扫鸟笼得花个把时辰,清洗鱼缸用上两天。她一心想救黄帝儿出来,是以这些天耐着性子陪展迦,这会见他心情不错,趁机又提了出来。
展迦没回她,却不知从哪弄了把扇子出来摇,眺着水面怡然道:“本少有个习惯,每年陪我喝这第一道新茶的,便是本少的下一位夫人。”这话鹿儿没留神,顺嘴接道:“那敢情好,有福气。”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喝完才想着不对呀,她一直觉得这位展公子过于阴柔,不是断袖也差不离,如何还会对女人感兴趣,好像感兴趣的还不止一个。
没想透,展迦已转过身望向她,水汪汪的眼似桃花:“如此算来,你便是本少的第十八位夫人了。”鹿儿吓一跳,此时方觉这话不像开玩笑,急切间胡乱找了个理由:“我、我不给别人做妾。”展迦微微一笑,“不是妾,是第十八位夫人。”
鹿儿心想这么多位夫人只怕要累死你,再说和妾又有啥分别,忙又道:“看公子体态……轻便,女色容易伤身,还是多多保重,保重。”展迦将胸前的一缕青丝挑到肩后,眼尾稍稍向上翘起,“怎么,你不愿意?”鹿儿自然是不愿意,但有人喜欢毕竟可喜可贺,再说这些天也觉得展迦是个好人,既是好人便不宜当面驳人家面子,遂讪笑着道:“这个……太突然了。我一个小姑娘,门不当户不对,哪里配得上您。”展迦道:“你是奇怪,本少为何看上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