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的心里猛一紧张,急急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女人也坐了起来,又要从地板上站起来。
金尚抢在她前面站了起来,她却像是害羞了,转过头去看着门的方向,说:“大哥,麻烦你,穿上点衣裳!”
金尚低头一看,呀!状态不对呀,霸王硬上弓啊!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不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嘛,至于激动成这样!金尚赶紧拉过裤子,急火火地穿上,问那女人:“你,干嘛的呀你?怎么跑我房里来了?”
“大哥,我正要问你呢,你干嘛的呀?你怎么跑到我房里来了?谁让你睡我床上的?”
被女子这么一问,金尚反倒有些迷糊了。对呀,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跟这么个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又一想,不对啊,为了这么个破房间,我可是花了80块钱哪!
金尚说:“明明是我先睡在这床上的嘛!”
“错!错!错!”女人急吼吼地说道:“我在这儿睡了快一年啦,你跑到我身边,躺下就睡,还有理了你?”
“啊?怎么不早说?”金尚信以为真了,又感觉很绝望,心中暗想,这旅馆老板也太黑了吧?本来有人住,怎么还安排我住进来?看来这省城的人,素质也很低啊,不带这么坑人的嘛……
见金尚沉默,那女人说:“大哥,你是来害人的,你不知道啊?你还蒙在鼓里吧?大哥,你看上去也不像一个恶心,可不能干这断子绝孙的事,你是帮凶你晓得不啦?大哥……”
被这女人一口一个大哥叫着,金尚的心里很不舒服也很生气,听大姐你说话的嗓门儿,粗跟敲破了的铜锣一样,按说这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就一口一个大哥地叫唤?金尚不耐烦地说:“我还没找到工作,怎么说我是害人?再说,我是一个有正常判断能力的人,怎么可能去害人?”
金尚已经初步认定这个女人一定脑子有问题,一定是在现实中受了什么刺激。支持他做出这个判断的是她在跟人说话的时候,并不能看着对方,她的眼睛总是往另外一个地方斜视。
女人说:“大哥,你真有意思,你呀,跟我男人一个类型!”
金尚忙问:“你男人什么类型?”
“口是心非!”女人低着头,看着墙角上的一片发霉的污渍,但金尚能感觉出来,她的心思全在对她男人的评价上。
金尚呵呵一笑,说:“不会吧?男人的心思就那么好琢磨?”
女人说:“我男人带我去看焰火,哦,就是地王广场发生踩踏事件那一次,你应该是听说过的吧?”
金尚摇摇头,说:“我哪儿知道?我刚来湖台呢!我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女人并不计较金尚话里话外的情绪,继续说道:“我死了,我男人在停尸房的冰柜前哭得死去活来,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吧,他是装出来的,他哪有这个真心?”
我草,什么?什么?你死了?你死了怎么还跟我说话?金尚感觉自己的后背上冒汗了,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女人,心中更犯嘀咕,不是说你死了么?死了还能跟我说话?
女人说:“可是,才过了两个月不到,那就跟我们班里面的一个女人好上啦,那女人什么货色?全班只少有十个男人睡过她了你晓得波?”
狗血!
俗!
编瞎话骗人,也要用点智商好吧?
你一定是失恋受打击了吧?这苦肉计编得也太弱智了吧?金尚不想听,那女人却执意要说下去:“那个女人本来有男人,也是我们学校里的,她男人当然不甘心就此罢休,两个男人在我们学校门口的酒吧里动了手!”
金尚从鼻孔中“哼”了一声,算是对这两个愚蠢男人的评价,每一间大学里都有这样的傻货,总是为了别人的老婆动真感情。
那女人说:“我男人身强体壮,对方伤得不重,但后来,到场的一名警察,竟然在与我男人交涉的过程中,突然倒地死了。你晓得波?警察在我男人面前死啦。”
泥妈的这是什么警察?
这样的警察,怎么做人民放心的卫士?
金尚突然觉得这女人实在可笑,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又因为这警察而同情你男人的不幸了?既然那男人如此花心,那就让他冤枉去!
女人说:“你晓得波?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子,巧得狠哪,据说,那警察是腹动脉瘤突然出血,你是医生,应该晓得这个吧?”
金尚的嘴大张着,却说不出话来。这女人到底何方神圣啊?怎么连我上过医学院也知道?我都快忘记自己曾经上过一个三流医学院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人说:“我男人不过是推了那警察一下,警察都是保护人民的嘛,怎么那么不经推,我男人只是推了他一下,至于让他当场就死了吗?你是医生,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金尚摇了摇头,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问:“哎,我说,大姐,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
女人还是不看金尚的眼睛,低低地说道:“我在这个世界里,有什么不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我男人死于社会舆论,我男人被判了死刑,他现在就被泡在你们的玻璃瓶子里!”
你妈你火眼金睛么?金尚开始怀疑起这个女人的来路,他说:“哦,这样的话,他应该是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医学机构了吧?文明社会里,会有很多人选择这样做……”
金尚想快一点把这女人打发走,他认为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既然说自己死了,又如何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死人哪有会说话的?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我跟你交流个什么劲?
女人依然十分执著,她说:“你们医院里面的事情我不清楚,我是学哲学的,我男人也是学哲学的,我之所以原谅了他,也是后来我知道我死了之后,并不是他主动去追那女人的,那女人暗恋他好久了,一直想对我男人表白,只是因为有我在,她一直没机会,我跟我男人还是有感情的,我现在就想跟他在一起……”
学哲学的?
学哲学的不是疯子就是疯子吧?
金尚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说自己死了,哲学家嘛!活着的哲学家跟死人没什么两样。金尚说:“等等,你先等会儿,你不是死了嘛?你不是在踩踏事件中死了吗?你男人也死了,你男人因为导致一名警察死亡,被判了死刑,对不对?你们两个的事情,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女人说:“对,你说的非常对!”
金尚笑了,说:“咱们都是明白人,你和你男人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啊!我现在是一个急需找一份工作的人,我在这家旅馆也不过是住一个晚上,你现在影响了我的休息,我现在需要跟你说清楚这个问题……”
金尚的言外之意,你也是一个可怜人,但你也不能影响我吧?
女人也笑了笑,说:“你晓得吧?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求人,我求你,你帮了我,我也不会白让你帮我,你晓得吧?以后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有报答你的时候!”
金尚后退了半步,小腿肚子紧紧地贴着床,隔壁那声音就又来了。金尚说:“如果我有这个能力,当然愿意尽力,只是……我现在两手空空啊!”
“很快,你很快就会走出困境!你晓得吧?好运马上就来呀!”女人像是有点点激动,竟然不小心一头撞到了墙上,唬得金尚一下子跌倒在床上。
金尚的脑袋一挨近枕头,隔壁那声音就更清晰了。金尚认为,那女人一定是受不了这声音的影响。她男人因为一场误会送了命,她当然反感别人正在制造快乐……
金尚正想抬头看看那女人一头撞在墙上会不会很受伤,却不见了那女人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