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云鹏大骂:“滚开!滚开!”
金尚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郑云升的尸体发出的声音更加激烈,嘴里也更加含混不清。靳云鹏两手撑开,死死地钳住郑云升的两条小臂。这死尸的手指头上全被缠上了纱布,只能像蒲扇一样叉开。这是真的?医生认定的尸体能站起来与人争斗?
郑云升的嘴里“唔唔唔”地吼叫着,像是准备着随时要爆发一下。靳云鹏没有退步,也不敢进攻,只能算是防守得当吧。金尚用力推一下那手推车,想从后面撞那尸体的后背,却丝毫没有反应。
靳云鹏与郑云升的尸体对峙着,谁也不让步,似乎陷入了僵局。幸亏靳云鹏背靠着电梯,如果他与那尸体互换一下位置,金尚真担心他就被那尸体摁倒在手推车上啦,一具尸体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情急之中,金尚一手摸到了裤子口袋里的那把铜锁!对啊,好歹用这东西制造一点声音啊。金尚急忙把铜锁拍在手推车上,又拍在电梯的壁上,声音刺耳,但效果不明显。甚至,那尸体对这撞击的声音无动于衷。金尚继续用那把铜锁拍打他所能拍打到的一切,大叫:“畜生,你个畜生!”骂完,金尚又向前探出身子挥拳出击,郑云升的尸体就转身向这扑过来。
金尚向左一侧身,又往下一蹲,算是躲开了郑云升的两只僵硬的手,估计这死尸的意思是要掐对方的脖子!金尚知道他跟这死尸之间有这辆手推车,他更料定这尸体靠近不了自己,眼瞅着那尸体差一点扑倒在手推车上,却又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子,转身又要还击他背后的靳云鹏。金尚大叫:“不好!快躲开!”
金尚没想到自己的嗓门会这么大,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刺耳,只听见“哐”一声,像是电梯要往上行!“物业都是下三滥么?这是什么鸟电梯?”金尚刚在心中暗骂,电梯里面的灯却一下子亮了起来,让金尚感觉非常刺眼。这就是瞬间致盲么?那尸体要是在这个瞬间攻击我,姥姥的,我将小命不保哇……
头顶上的灯管发出丝丝的响声,光线亮得令人感到眩晕,但金尚还是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情况,靳云鹏坐在电梯的角上,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金尚再低头仔细看看,郑云升的尸体仰面躺在手推车上一动不动,“草你大爷的郑云升!”金尚拍拍郑云升的尸体的额头,又骂道:“你跟没事儿人一样嘛!刚才,你整得什么妖蛾子?”
不好!
不好!
有血,鲜红的血,从他的耳朵鼻子嘴巴里慢慢流出来。鲜红的血浸在雪白的纱布上,在苍白的灯光下格外醒目。金尚说:“草你妈的云升,你怎么回事哪?怎么还七窍出血啦?”
无人响应。靳云鹏怎么无动于衷啊?
哦,靳云鹏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里。
“怎么回事?”金尚看了靳云鹏一眼,问:“说你呢,坐地上干什么啊?”
“尚哥,刚才,吓死我啦,我怎么看见,这小子直直地站起来啦?”靳云鹏的脸色还是有些吓人,那种没有一点血色的苍白。他说:“我都感觉到他伸手要掐我的脖子啦,所以我才往下一蹲嘛!”
按说,靳云鹏也算是胆子够肥的主儿,不应该被吓成这样吧?金尚大笑,伸手想把靳云鹏拉起来,他的手冰凉,像死尸的手一样没有温度。
金尚说:“师兄,你这是一蹲吗?也好意思说你是往下一蹲?”
“别开玩笑先,你看看这人,到底死没死啊?这是什么鸟电梯?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毛病啊?”说完,靳云鹏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抚着自己的屁股,又说:“刚才可吓死我啦,尚哥,你好好看看,他的脚在我这边,头在你那边,你好歹给好好看看死没死,万一没死,我们再给他送回去……”
金尚揿开盖在郑云升脸上的白床单,一张没有血色但眉清目秀的脸,这一类的男人差不多都会被女人们归到小鲜肉中去。大学里和部队里,这一个品种的男人不在少数。郑云升的脸上,也只有一张面膜大小的地盘没被纱布缠住。
金尚说:“看这面相,这小子一定很有女人缘,现在女孩子尤其喜欢这种长相的男人!”
靳云鹏也凑过来仔细地端详了一番,说:“不过,看这小子的长相,也不像个恶人,咦,他前胸这一片怎么也往外渗血?”
我草,怎么像是我刚才在黑暗中挥拳击中的那个部位?可是,这尸体明明是躺着未动啊?金尚用食指摁摁郑云升的鼻梁两侧,冰凉,一点余温也没有了,这才咽气多大一会儿,怎么一点温度也没有了?
二人把郑云升的尸体推出了电梯,来到门口,一个中年保安靠在椅子上玩手机,金尚问:“大叔,刚才没听见电梯里面有动静?”
“哪有什么动静?”保安连头也不抬。
金尚点点头,表示理解。或许是保安大叔知道他们推了一具尸体,不想让他们在大厅里停留,所以才懒得搭理。
二人只好大步出了门,又步步上坡,抄近路往太平间的方向走。
金尚看看时间,还不到凌晨1点,医院里很安静,路两旁的参天大树纹丝不动,每幢楼上仅有少数窗户中透出灯光,楼与楼之间的花园子里却是树影晃动。这路很窄,长长的路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金台总医院最要命的一个特点是医院里没有家属区,所以显得人气不旺,天黑以后很难在医院的各条路上遇到散步的人。
脚下的路是水泥路,并不十分平整,适用于病房中的这种手推车显然不适应这样的路,“咔嗒、咔嗒”的响声格外刺耳。
靳云鹏说:“唉,咱们车上,有两瓶衡水老白干,上个星期我去HB送货,人家一个医生送我的,应该拿来给这小子祭一祭!”
看来,这老兄一定是吓得不轻啊,金尚忙说:“先把他放到太平间的冰柜里头,等我们把车开回来,再祭也不迟!”
靳云鹏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问:“也不知道那一男一女的尸体,会不会也存在咱们医院?”
金尚停下了脚步,心想,都隔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又扯到那一男一女的尸体了?于是,问道:“你怎么想到那两个人?那两个人,难道跟这一个还有联系?”
“随便说说,怎么可能存到咱们医院?又不是死在我们医院,我这只是一种假设!”靳云鹏说完,朝着金尚挥挥手,说:“别多想了,赶紧吧,赶紧走打发他到太平间安歇。”
金尚在前面用一手只拉着车,靳云鹏在后面用力推。靳云鹏说:“尚哥,我们办完了这事,还得赶紧去睡觉,养足了精神好出去办大事嘛……”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金尚却认为最好不要在这死鬼的耳边说生意上的事儿,毕竟这死鬼……金尚低头赶路,又觉得这金总总医院的地势也真是坑爹,地无三尺平。
走了一半路程的时候,竟累得金尚出了一身汗。金尚说:“歇会儿,这深更半夜的,谁会知道我们哥们儿的辛苦?”
靳云鹏在路边的石沿子上坐了,又摸出手机看看时间,说:“奶奶的,马上凌晨一点,悲催不?别人都在睡觉的时候,我们还得去太平间安顿死人!哎呀,这哥们儿的在天之灵,要不保佑我们近几天发笔小财,那也太说不过去!”
金尚正准备也坐到路边的石沿子上歇歇,军用挎包里的双尾包却又狂躁起来,爪子划得挎包“唰唰唰”直响。金尚忙坐下,随手把军用挎包放在地上,他认为双尾龟可能是憋屈着闷得慌了,它想四脚着地放松放松。
靳云鹏并不知道金尚的军用挎包里还带着双尾龟,他说;“尚哥,但愿我们过几天从NX回来,这一切都过去了!”
“我还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儿,这要开一晚上的车,我们能受得了?”金尚一想到连续开那么长时间的车,后背就涌起一阵不舒服。
金尚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腰和背。再坐到石沿子上,一摸地上的军用挎包,奶奶的,我的龟呢?靳云鹏在离金尚两米远的地方抽着烟,烟味在四周飘荡,难道那龟是被烟味熏跑的?
要命,金尚站起来四下里寻找,心中十分着急,却又不像让靳云鹏看出来。
靳云鹏问:“你找什么?丢钱啦?”
“钱倒没丢,钱还在挎包里呢,草,”金尚本想说双尾龟不见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去。金尚认为,自己与双尾龟的秘密,最好不要跟靳云鹏说,或许,一跟他说了这秘密,那双尾龟就再也不回来了。金尚说:“就是想原地活动活动,今天让这死鬼折腾得我浑身不舒服……”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又忍不住在想双尾龟为什么就不见了,难道还要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靳云鹏把烟头弹出一个优美的弧形抛物钱,站起来走到郑云升的跟前,双手合十,道:“你死得不甘心,这我知道,但与我们弟兄两个没有任何瓜葛,明天,我们两个要去NX给老板送点货,天下尽是受苦受累之人,还望老弟在天之灵帮我们来去平安一路顺风。”
金尚觉得十分好笑,你怎么连死人也想利用?金尚忙站起来,说:“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二人继续赶路,眼看着离太平间的小院越来越近。靳云鹏说:“老板真是个下三滥的玩艺儿,按说,既然要派我们出差,今天这个差事就不该再派给我们,你想想,临出门再伺候一个死人,身上沾了多少阴气?沾了多少熬气?”
“学西医的人都不信这个,老板当然也不信吧?”金尚说。
“他嘴上不信,心里面比谁都信,以后打交道多了,你自然会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鸟人!”靳云鹏一说起宋老板就言出不逊,天知道他和老板私底下有什么不愉快?还是这小子故意以此来赢得我的好感?金尚回头看了看靳云鹏,突然发现郑云升的头歪向了一边。
“怎么回事?”金尚一侧身,停下了,靳云鹏却没有停住脚步,继续向前。靳云鹏说:“管他呢,不是好好地躺着的嘛!”话音未路,郑云升的尸体竟然一个翻身,稀里哗啦地滚到了路边的草地上。
“我说……****……这叫什么事儿?玩什么名堂?”靳云鹏大叫起来,金尚也慌了,忙弯腰去搬郑云升的脑袋。
……
好不容易来到太平间的小院门前,靳云鹏摁门铃,看门的老头披了一件破旧的军用大衣,出来开了门,问:“几位?”
靳云鹏说:“一位。”
老头也不说什么,低了头去开太平间的门。门口卧了一条半大狗,只是抬起头咧了咧嘴,并不咬人,也不叫。唉,太平间门口的狗见了死尸都这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