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岩山与宁城山相距不过百里,中间却横亘一条几百丈宽的鹰愁涧,此涧不仅间距极宽,绵延数百里,而且深不见底,更有传说深涧之下存有异兽,但凡有人想在此涧之上架设桥梁,第二天便会崩塌,似有野兽利爪蓄意破坏;更有传言有时飞翔于涧中的鹰隼之类猛禽也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鹰愁涧之名由此而来。因此面对如此天堑,客商若要从往来于灵岩山与宁城山便不得不绕道而行,行程便要多上五六日。
而沟通灵岩山与宁城山的唯一通道便是一条沿着鹰愁涧顺势而成的山道,这山道颇为崎岖难行,山道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另一边不是峭壁便是荆棘丛生的草丛,其间还有零星几座孤坟。
皓月之下,更显得寂静可怖。
此时山道旁,一座孤坟下伏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右手拿着一柄长枪,左手拿着一张破渔网,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紧紧盯着坟包。
坟包之上,一鸟一蛇对峙而立。
那蛇通体血红,手臂粗细,头上长着一对小角,眼珠碧绿,也不知是什么蛇,长相颇为凶恶,此时正吐着蛇信盯着对面的鸟,伺机而动。
对面的鸟,体态丰盈,像是斑鸠,又比斑鸠大,羽毛也比斑鸠华丽不少,头上一根长羽高高竖起,垂至尾间,尾部羽毛也颇为细长紧凑,若是能展开来,倒是有几分孔雀的身姿,却又没有孔雀贵气;最为奇特的是,此鸟面对如此长相的恶蛇,居然丝毫不露惧色,相反,那对鸟眼竟然如人一般,眼波流转,秋波暗送,倒像是在勾引对面的恶蛇。
说也奇怪,那蛇似乎真受到了那鸟儿眼神的影响,攻势竟然缓缓收了回去。
便在这一刻,地上少年毫不犹豫飞身而起,左手渔网猛地掷出,将鸟与蛇罩在网中,口中大喊:“炎龙出海!看枪!”同时右手长枪如闪电般掷出,直击恶蛇七寸,霎时间,恶蛇被枪钉死在地上,那枪因去势颇快,竟然有半根没入地下,可见这少年臂力惊人。
少年踢了踢被钉在地上的蛇,确认已经死透,才将长枪拔出,兴奋道:“这几日可真奇了,不仅掷这长枪的准头长进了不少,力气似乎也大了几分。”少年看看地上的蛇,又看看那鸟,心道:今日可算是大收获,一会儿可有烤鸡蛇羹吃了。
少年抓住那鸟,用草绳绑了翅膀和爪子,不让它乱跑,那鸟儿倒也老实,也不挣扎,只是眼中珠泪暗含,啼声婉转,似是在求饶。少年看了看那鸟眼,忽的眼神恍惚,眼前竟然隐约浮现出一个曼妙身姿,但只一瞬便回转心神,心道:“莫不是在山上呆久了,想女人了?”
不作细想,正要收拾起那条蛇,却听不远处有人来了。少年心里可乐开了花,没想到今日除了这一鸟一蛇还能有大收获,大半夜来这山中想必不是什么好人,定要劫他一番。
少年收拾起渔网,拿起长枪,又躲到坟包底下,对手中的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鸟似乎看的明白,竟也不叫唤。
“爹,你说曾祖坟中真有宝贝么?”一个年轻人,二十上下,东张西望,被山中夜风吹得畏畏缩缩,问他边上的中年汉子道。
“那是自然了,你曾祖曾是宁阳弟子,入棺下葬之时随葬物品中有一个锦盒,里面肯定有价值连城的宝贝!”身旁那虬髯大汉,四十上下年纪,答道。
少年认识这两个人,是陆家庄出了名的败家父子,父亲叫胡来,儿子叫胡闹,听着名字倒像是兄弟就知道两父子的德行了。
父子两人平时好吃懒做,散尽了祖上所积攒下的基业,还外欠了一屁股债,债主成天堵在家门口要债,父子没得办法,只好打起了胡来祖父胡有才的坟中宝物。三十年前,宁阳观遭逢大劫,宁阳八脉弟子溃散,胡有才也不得不回到老家陆家庄。胡有才离开宁阳观之时确实顺手带了几样宝贝,回家之后也是秘不示人,死后也一同带进了棺材。不想今日不肖子孙前来掘坟。
胡来胡闹父子来到一座修葺得较为整齐的一座大坟前。
周围山风冷清,寒彻骨髓,月光映照,山坟更显得阴森,儿子胡闹看着曾祖的坟头,害怕道:“爹,咱们挖了曾祖的坟,曾祖会不会生气来找咱们索命呀?”
“不会!他的子孙如今穷困潦倒,来与他借一两件宝贝过活,他老人家一定不会生气的!”胡来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搓了搓,拿起锄头便开始打坟头土,催促道:“快挖,卖了宝贝就给咱父子都添个媳妇儿!”
“媳妇儿?”胡闹一听,顿时来劲了,抡起铁铲就干,铲了几波,又愣哼哼问道:“那若是曾祖坟里的宝贝只够添一个媳妇儿,该给你还是给我?”
胡来看了一眼儿子,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曾祖从宁阳观带下来的东西能是凡品吗?卖个千八百两还不是稀松平常?若真不值钱,买个窑姐,一起伺候咱父子几日不也好的紧?”
“爹果然有见识,有见识!”胡闹附和道,脑中幻想着窑姐的曼妙生姿,口水都留下来了。
少年趴在一旁的坟包后面,听得是哭笑不得,这父子果真胡来胡闹,掘了祖坟不说,还想着一女同侍二夫,这世间伦理纲常在这父子眼中竟然连草芥都不如。
不多时,坟头土除尽,棺木已然露出,胡来父子一不做二不休,撬开棺材,里面亡人已成枯骨,枯骨怀中抱着一个紫色锦盒。
胡来迫不及待取出锦盒,走到月光下,打开锦盒。盒中有两样事物,一张羊皮纸卷,一个瓷瓶。胡来取出羊皮纸卷,其上写了许多字,胡来一个也不认得,也不知是不是宝贝,便扔到了一边。又取出瓷瓶,拔去瓶塞,一股香气散发而出,沁人心脾,胡来迫不及待得往外倒,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药丸落入他的掌中,月光之下,便如水晶一般透亮。
“哈!发财了,发财了!”胡来捧着药丸,兴奋得手舞足蹈。
“爹,这是什么?”胡闹见父亲如此高兴,想来是找到了值钱的宝贝,看样子窑姐一定能买了。
“我小的时候,你曾祖曾提到宁阳观藏有一种奇药,叫做淬魂丹,常人吃了益寿延年,修道之人吃了修为大涨,更有传言说走兽猛禽吃了可以幻化成人。当真是世间至宝,哈哈!”胡来将淬魂丹捧在手心,深怕掉了。
胡有才离开宁阳观之时,确实得了一颗淬魂丹,他知道这丹药并非凡品,凡人不该糟蹋此药,因此至死都没吃此药让自己多活几年。没想到今日落到了不肖子孙的手里,想来胡有才必定死不瞑目了。
“不肖子孙,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