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嗀青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整个金陵城一派银装素裹。
路玙一早醒来便觉得寒意袭人,平安见状忙燃起暖炉,路玙摸了摸胸口的金锁,前两日静缘师太登府拜访路老夫人,并将念过经的金锁送还。还一再告诫路玙,七七四十九日内切不可同血亲之人相见。
用过早膳,平安趁着平烟不注意,从房中拿了一个包袱来到路玙房里。平安道:“姑娘前两日让奴婢做的事,奴婢哥哥已经办好了。颜四娘说,姑娘尽管做,知道姑娘如今处在深闺多有不便,还是以锦绣阁的名义卖了出去,劳钱同以前的一样,若是绣活儿出彩,劳钱再加一倍。这些是花样子。”路玙笑道:“倒是劳你哥哥跑了一趟。”平安红了眼眶:“瞧姑娘说的,若不是姑娘给的救命钱,奴婢哥哥哪还能留得一条好腿。哥哥虽然混,但也算是用了一条腿买了教训,哥哥现在心里明白着呢。”
路玙点了点头,问道:“你娘的顽疾如今可大好了?”平安道:“娘的病痛是日积月累的,慢慢休养罢。”
平烟挑帘而入,见平安正和路玙说着话,心道平安何时这般得玙姑娘欢心了,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姑娘,四姑娘来了。”路玙起身笑道:“云姐姐来了麽?”正说着,四姑娘已由丫鬟打起帘子,款款走了进来,腰间环佩琤瑽,煞是悦耳动人,四姑娘一瞧见路玙,立时娇笑道:“外头下了场雪,听闻那倚春苑的红梅定是开的极好,我邀了众姐妹围炉饮酒赏梅,诚邀玙妹妹同去。”
路玙唇角浅笑道:“云姐姐亲自来邀,路玙岂会不赏光。”
四姑娘闻言,如水的双眸闪过一丝异色,继而又欢笑道:“如此,今日日中,还望玙妹妹移步襄瑶亭。”银铃般的欢笑声响彻在锦瑟馆。路玙笑着应下了,四姑娘笑意盈盈的瞧了瞧路玙:“玙妹妹留步,我还要去知与其他姐妹。”说完,带着元香款款离去。
平烟笑道:“落雪赏梅是每年几位姑娘都会举办的。”路玙淡淡的问道:“几位姑娘都会去吗?”平烟忙道:“往年二姑娘都是或去或不去的。”路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日中,路玙依约前往倚春苑的襄瑶亭,远远望去,襄瑶亭外栽种着满满的红梅,白中嫣红,煞是好看。路玙到时,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都来了,见到路玙,三姑娘笑着迎上前道:“玙妹妹可算来了。”说完,拉起路玙的手往亭中走去,五姑娘淡淡的和路玙见了礼,四姑娘见到三姑娘待路玙这般亲密,心下更加记恨路玙了,面上却依旧笑意融融的。
路玙细细的打量着亭中的摆设,襄瑶亭正中设着一鼎紫金祥云暖炉,通红的炭火将亭中烤的暖意融融的,正北方设一石桌,上铺湘色福字海棠桌布,桌上立着一汝窑梨花瓶,瓶中插着几枝徽州白玉蝶梅和朱砂红须梅,红白相间,倒是平白让这襄瑶亭添了几分诗意。三姑娘吩咐了一声,须臾,便有小丫鬟们徐徐端着佳肴鱼贯而入。
五姑娘自己斟了一杯蜜酒,小酌几口,不一会儿便面上微醺,望着亭外的红梅,不禁叹道:“雪间藏梅一点红,古人诚不欺我!”四姑娘闻言,遂而笑道:“五妹妹的诗兴又来了。”果不其然,只听五姑娘悦耳醉人的声音缓缓吟唱:“湘妃危立冻蛟背,海月冷挂珊瑚枝。丑怪惊人能妩媚,断魂只有晓寒知。”
“四妹妹真是好雅兴,邀了众姐妹来此一聚。”一声娇语响在襄瑶亭外,亭外环佩琤瑽,众人抬眸望去,只见一佳人微迈莲步款款而来,佳人的三千青丝梳成垂鬟分肖髻,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其间点缀着碧玉妆花,耳间配着芙蓉暖玉耳饰。身披海棠红九重天祥云斗篷,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近了一瞧,眉间赫然一抹殷红梅花妆。风姿绰约,惊为天人。
原来是二姑娘,路玙此刻内心不得不承认二姑娘的容貌在金陵城的大家闺秀中是数一数二的,如此倾城之色,又是长房嫡女,也难怪三姑娘心有不平。
二姑娘款款走进襄瑶亭,巧笑嫣然,顾盼生辉。三姑娘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二姐姐才是好兴致,去年便是没来,今年倒是赏了光,二姐姐何不派丫鬟知与妹妹一声,也好让妹妹起身迎接才是。”
二姑娘微微一笑,懒声道:“三妹妹可真有意思,依着妹妹的意思,我今日本不该来这一遭?”
四姑娘见二人又是阴阳怪气的呛了起来,忙上前打岔道:“二位姐姐请入座。”二姑娘瞧见了路玙,遂笑道:“玙妹妹也来了。”路玙起身向二姑娘见了礼。
众姑娘把酒言欢,五姑娘连着作了好几首诗,惹得众人纷纷称赞,四姑娘忙命丫鬟拿了纸笔将诗词记了下来,三姑娘携了路玙的手,笑道:“襄瑶亭外的红梅林,梅香阵阵,倒是惹得我极想去里头转转,玙妹妹随我同去罢。”路玙笑着应下了。
走进红梅林,三姑娘不时地拉着路玙说着体己话,路玙也只是微笑不语。远远地便瞧见二姑娘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梅花前驻足,三姑娘本想拉着路玙往别处走去,不想二姑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三妹妹留步。”三姑娘只得停了脚步,笑道:“二姐姐何事?”二姑娘道:“玙妹妹,可否让我同三妹妹说会子体己话?”二姑娘和三姑娘如何有体己话可说,不过是想支开自己罢了。路玙微笑着离去。
正欲离开红梅林,四姑娘笑盈盈的迎了上来:“玙妹妹,我瞧上了前头一处的梅花,玙妹妹帮我折下来可好?”
路玙不明白四姑娘今日为何同她如此亲近,但依旧是答应了,四姑娘见路玙应下了,笑意更深了:“元香,你同平安将我放在亭中的剪刀和汝窑瓷瓶取来。”元香忙福了福身子,平安则看了看路玙,见路玙微微颔首,这才同元香离去。
此时红梅林的西侧,只剩下了路玙和四姑娘二人,四姑娘上前一步,挽了路玙的手,亲切的笑道:“趁着丫鬟还没回来,你我二人往前出去转转罢。”此时路玙更不明白四姑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支开了两人的丫鬟,还这般亲密,事有反常即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