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歇息后,孟宁远唤来伙计叫了晚膳,楚沄汐换了件衣衫,便坐到了案几前,“这驿站虽小,用具倒是齐全。”
孟宁远坐在了楚沄汐的身侧,倒了杯茶水,“这邛都原为邛都国,也是滇池以北的大国了,武帝时司马中郎受命出使西南夷,过蜀郡时受百姓相迎,邛、笮、冉、駹、斯榆等地君主与汉交好,拆了旧时关隘,另设边关,方才有了灵关道。”
“灵关道?那司马中郎可是司马相如。”
“没错,就是司马相如,你我来时的路就是灵关道,此路始于CD,一路南下至缅甸,直通邛、笮。司马中郎的那篇《难蜀父老》竟也是起了关键之用。”
楚沄汐听的很认真,却想着另一件事,“这司马相如为官之事我不甚了解,倒是他与卓文后的那段佳话让我尤为崇敬,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那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有如此气度,君有两意必决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深爱着司马相如,却是对他失望,难得最终司马相如回心转意,与之相守,倒也成了佳话。”
孟宁远笑着点了头,“这卓文后也是一介才女,与司马相如可谓是天成之眷,真真是凤求凰之良缘。”
楚沄汐还沉浸在司马相如的故事中,驿站的活计送来了吃食,楚沄汐将吃食摆开在案几上,“用些吧,这赶路的日子总是多耗些体力的,刚刚也吩咐了活计也给冬儿送去了一份。”
孟宁远看着楚沄汐,见她事事尽量周全,也是一笑,“说到底,是我常在外,而如今却是要你来照顾我。”
楚沄汐却没有做此想法,“你我夫妻,我理应在平日里照料家事,如今身在外,又怎能要你去做女子之事,别想太多了。”
孟宁远长舒一口气,“也是,竟让你说教了,吃吧。”
楚沄汐闻言拿起碗箸,夹了菜放进孟宁远的碗里,孟宁远回以笑意,二人便开始用了膳。
用完了晚膳,楚沄汐并没有困乏之意,便拉着孟宁远到了驿站的院子中去,“你不是说这里的明月甚美吗?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今日才是初八,还是弯月,怕是没有圆月时的美景。”
“那又如何,人也有所不同,能够看到不一样的美,方才是最美的,你说是不是。”楚沄汐抬眸望着天际。
孟宁远闻言却是一怔,随即笑了,是啊,看到一个人不一样的美不就是深爱着这个人吗,就如明月一般,有弯有圆,不甚相同,“沄汐,若是我如司马相如一般有了两意,你可会与我决绝。”
楚沄汐一时未语,孟宁远见状正要上前解释,楚沄汐却开了口,“我不是卓文后,她有着那样的气度却是深深的伤了自己的,若你有了两意,我还是不愿离开怎么办。”
孟宁远失笑,看着皱着眉的楚沄汐,孟宁远后悔问出的话,“对不起,沄汐,是我说浑话了,我怎会有二心,你是我的妻,永远的妻,你可能还不知道,父亲曾在孟家家规上加了一条,凡孟家子孙三十无子方可纳妾,若执意不另娶,也无需顾忌孟家香火。”
楚沄汐呆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无需顾忌孟家香火,父亲他。。。”
“我一开始也不理解,后来出了沈廷的事我才知这句话的深意,若是爱一个人,又怎会甘心让她为妾,若是不爱,又何必让她伤了另一个人的心,父亲是在教我孟家的子孙后代,男子纳妾,不能以多情为由,女子忠于丈夫,男子也同样应忠于妻子。”孟宁远说着这些话,轻轻的抱着楚沄汐,生怕因为方才的问话而使楚沄汐不适。
楚沄汐听着这番话,心中若说没有欢喜是不可能的,忽然间楚沄汐想要告诉夏晴此事,她很幸运,嫁到了孟家,不必担心夏晴所说孟宁远纳妾之事,“我父亲就有一妾室,你也知道的,我自小便有她的存在,虽然父亲从不去探望,母亲也如无事一般,可是在我出嫁时,母亲曾说过你纳妾之事,我能感觉的到,母亲依旧介意着萧氏的存在。”
孟宁远轻拍着楚沄汐的背,“我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我无法向你承诺一生不对他人动心,但我可以承诺我既然有了你,就不会接纳他人。”
“那就够了。”楚沄汐收紧了手臂,抱着孟宁远,感受着彼此。
过了片刻,楚沄汐方才想起他二人还在驿站的院子中,立刻挣扎着逃出了孟宁远的怀抱,四周张望,见没有人,才安了心,松了口气。
孟宁远见状笑道:“适才无人过来,别担心了。”
见孟宁远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楚沄汐低了头,“我忘记了,你也不告诉我。”
“是我不对,来,我带你去屋顶看明月。”说罢揽住楚沄汐的腰,以木栏垫脚直接跳上了屋顶。
待楚沄汐反应过来时,孟宁远直接扶着楚沄汐坐在了屋顶上。
楚沄汐欣喜的看着孟宁远,“还是会武功好呀。”
抬头望天,夜里的天犹如深沉的眼眸,没有云的痕迹,楚沄汐四处张望,终是在屋子的东南处,“真的是不同,这里的明月才可称为明月,这一枚弯月竟也如此的动人。”
孟宁远闻言抬眸望去,也是惊了一下,“果然,皎洁如月,想那临邛离此地也不远,卓文后的故地应是也有着这样一弯明月,方才有了皎如云间月的词句。”
楚沄汐亦是点头,“这里的天色要比滇池还有明净几分,云之稀少使得明月没有过多遮盖,才会如此明亮吧。”
“应是如此,夜色渐深,外面已经很凉了,若是觉得冷了,我们便回去。”孟宁远替楚沄汐紧了紧外衣说道。
“嗯,还好,我还想看一会,太美了。”说着楚沄汐靠上了孟宁远,此时此刻,楚沄汐与孟宁远二人心中都无比的平静,看着明月星辰,似是能包容下天地万物,又怎能使看它之人心生杂念呢。
不知过了多久,楚沄汐就快睡着的时候,孟宁远带着她回了屋子,楚沄汐整理了床榻,二人才相拥而眠,这一夜,注定了美好。
第二日一早,孟宁远便起了身,楚沄汐为他更衣,孟宁远随后去院子中练武,楚沄汐也不再歇息,整理了二人的细软,准备着继续起程赶路。
“公子、夫人。”楚沄汐与孟宁远正在用早膳,只听门外冬儿在唤她二人。
孟宁远放下碗箸,“进来。”
冬儿应声推门而进,“公子,今日是乘马车还是骑马。”
孟宁远看向楚沄汐,楚沄汐因睡眠不足而有些困顿,“昨夜歇晚了,不如先乘马车吧,明日骑马吧。”
孟宁远点了头,“去将赤风赤魂都套在马车上吧,今日开始我们前往CD,此行有些远,你多去备一些吃食及水以免路上急用。”
“是。”冬儿应声后便退了出去。
楚沄汐突然问道:“秋儿还没有回来?”
孟宁远想到秋儿也是一阵无奈,“还没有,太过执拗,冬儿曾收到他的书信,说是要去找向韶麟,假意拜在他门下习得武功,学成后便回来。”
楚沄汐没想到秋儿竟会如此,也是笑了,“秋儿倒是个不会拐弯的,那向韶麟经历之多怎会发现不了他的小心思,此去怕是要受些苦头了。”
“由他吧,秋儿及冬儿二人自小便在我身旁,这二人随我远走,护我周全,比起主仆,我更是将他们视为生死之交,冬儿的功夫一直在秋儿之上,并不是秋儿没有天分,而是他总是偷懒,如今却是被向韶麟刺到了死穴,如此也好。”
楚沄汐稍作点头,也用完了早膳,“我们起程吧,都已收拾妥当了,直接离开即可。”
孟宁远起了身,将楚沄汐也扶了起来,“走吧,我们去CD。”
冬儿已经将马车赶到了驿站外,见楚沄汐孟宁远二人出了驿站,上前结果细软等物放到了马车上,孟宁远将楚沄汐扶上车,自己则一跃而上。
马车在邛都的街上穿过,楚沄汐看着这个有着他国风情的地方,不免有些好奇。
孟宁远见楚沄汐一直望着车外,便说道:“其实整个益州郡远说都是西夷之地,历朝历代的君王相互征讨,有很多地方已经没有了西夷的风景,若是你在滇池仔细的走上几次就会发现些许西夷的痕迹。”
楚沄汐放下车帘,缓缓说道:“只要百姓不受苦,西夷大汉又有何不同呢。”
孟宁远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如此说,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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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榆:古县名。本西南夷地,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置县。今大理。
灵关道:灵关古道是南方丝绸之路必经之道。据考古发现,或是巴蜀先民与南方世界沟通的路径之一。自古以来都是商旅、军事要道。
临邛:邛崃古称临邛,系西汉著名才女卓文君的故里,始建于公元前311年,迄今已有2300多年的历史,是四川最早的四大古城之一。
司马相如:西汉辞赋家,中国文化史文学史上杰出的代表。有明显的道家思想与神仙色彩。
卓文后:卓文君原名文后,西汉临邛(今四川邛崃)人,原籍邯郸冶铁家卓氏。汉代才女,中国古代四大才女之一、蜀中四大才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