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很久,孟寻一直未从里面出来,沈廷也未进屋,因为他知道他母亲一直盼着有一天孟寻能这样陪着她,如今总算如愿了,却是她的最后一天。
孟寻一直抱着沈灵,讲着二十年前他们的种种,不舍放手,如果没有当年之事,他们一定会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儿孙在旁,和和美美。
沈廷坐在屋外,心中恨意甚浓,却想着母亲让他放下怨恨的话,他做不到,这么多年的痛苦总要有一个结果,暗暗下了决心,为母亲讨回应有的,然而一想到母亲已不再,刚握紧的拳头瞬间没了力气,只剩悲伤。
孟寻出来的时候,已经亥时了,看见沈廷坐在门口,孟寻也坐了过去,“我想带你母亲回滇池。”
沈廷一愣,回道:“我母亲我自会安葬妥当,不用你来。”
“我要给她一个名分,虽然这么说不负责任,但人在的时候我做不到,如今她离开了,我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
沈廷也想让母亲有个名分,于是问道:“你想给她个什么名分,妾吗?”
孟寻苦笑,“妾?我孟寻此生都不会纳妾,灵儿是我的妻,是我负了她。”
“妻?若你以妻之名分为她安葬,你现在的妻子呢?”
“玥儿会理解我的,灵儿已去,我意已决,廷儿,你随我回滇池吧,孟府也是你的家。”
沈廷自是不肯,“孟府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母亲等了你一生,以你妻子的名分下葬是她应得的,安葬好母亲之后,你回你的滇池,我自有我的去处。”
孟寻闻此也不再多说,“这边安葬好你母亲,回到滇池我会为她立一个衣冠冢,给她名分。”
次日开始,沈廷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似是要告知孟寻,没有你的存在,他也可以做的很好。从入殓到出殡,孟寻与沈廷没有说上一句话,二人的心都是沉痛的,孟寻更是一直回想着之前的事。
当一切都安顿妥当,孟寻起程回了滇池,他只带了沈灵生辰那****送给沈灵的那个玉佩,而沈廷则从沈灵下葬后再未出现。
孟寻回到滇池,见到苏玥,深深的叹了气,眼眶微红。
苏玥见状,已觉不对,立刻上前询问:“孟郎,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
孟寻在案几前坐下,隔了一会方才说道:“灵儿去了。”
苏玥一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据说年初身体就不好,却查不出问题,我这次去她情绪就不太好,疾医说是多年积压的心病,没过几日就走了。”
苏玥坐在了孟寻的身旁,轻轻地抱着他不再言语,她深知沈灵在孟寻心中的地位,虽然难受,却不得不接受。
孟寻看着苏玥,艰难的开了口:“玥儿,我知道这对不起你,可是我只有这么做才能让灵儿安息,我想以妻之名分为灵儿在滇池立一个衣冠冢,以慰她在天之灵。”
苏玥刹时呆愣在那儿,妻,若让沈灵以妻的名分下葬,那她便是续弦,这怎么可以,苏玥不敢相信,孟寻竟真的要这么做。“孟郎,你可有想过我的处境,可曾想过宁远和静兰。”
孟寻无奈,只能继续解释:“玥儿,是我负了灵儿在先,娶你在后,我希望你能理解,逝者已矣,你我何必纠结于此。”
苏玥红了眼眶,却也无可奈何,这些年孟寻的愧疚她看在眼里,如今沈灵去了,或许只有这样方能让孟寻安心吧,至少今后就只有她和孟寻了,“好,我同意,但是孟郎,此事我不想两个孩子知晓。”
孟寻听闻苏玥同意,也是松了一口气,“那是自然。”
苏玥突然想起了沈廷,又问了一句:“沈廷呢?他会来滇池吗?”
孟寻摇了摇头,“他不跟我回来,他也长大了,随他吧。”
“那陶瓷轩之事。。。”
孟寻摆了摆手,“不是他所为。”
苏玥见孟寻累了,便不再多问,今日之事已然够多的了,其他的还是改日再说吧。
苏玥派人将孟寻回来之事告知了孟宁远及楚沄汐,并嘱咐这几日他们有事,让其二人不用去东院请安。
孟宁远听闻父亲回来了,本想去问一下事情的原委,却被告知不用去了,想着应是有事,近日来陶瓷轩也未有动静,就打算过几日再去询问。
自从孟寻回到滇池后,一直在忙着为沈灵立衣冠冢,由于孟寻一家到滇池只有十几年的时间,并没有祖坟,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孟寻找好了地方之后,便为沈灵立了碑,上面赫然刻着爱妻孟氏沈灵之墓,孟寻将带回来的玉佩放入了冢内,已作相思。
这一切苏玥都没有过问参与,对苏玥来说,这将是永远的痛,可是沈灵已逝,如何与她争呢,苏玥无数次默默落泪,却无法质问出口。
孟家东院偏僻处有一处佛堂,里面供奉着孟寻双亲之灵位,连孟宁远都不知孟家有这样一处地方,既然沈灵已成孟寻之妻,自然要将灵位摆在这里。
进了佛堂,孟寻在双亲灵位前跪下,“父亲,母亲,不知你们可曾记得沈灵,就是当初我要娶的女子,儿子负了她一生,如今她去了,儿子以妻子的名分安葬于她,供奉在此,若您地下有知,代儿子好好照看灵儿,以赎儿子的罪过。”
说完磕了头,便将沈灵的牌位放置在孟家二老的牌位之下。又看了许久,方才离去。
这一切都看在了苏玥的眼里,苏玥躲在角落,眼泪流了下来,用绢帛轻轻擦拭掉,缓了心绪,见孟寻远去方才出来。她看着沈灵的牌位,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沈灵,若说与孟郎相识,我早于你,若说动情,我并不比你浅,为什么过了二十年,他心底仍然有你。向来我知你,你却从来都不知道我吧,我与孟郎幼时便相识,十五岁的时候家中要定下我的亲事,我做了好多方才得到了等他的机会,我整整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他向我提亲,成亲的时候我还是傻的,以为自己圆满了,可谁知他在洞房当晚与我说他心里有个你,为了他我忍了。又过了三年,我随他搬至滇池,渐渐地,我们有了感情,我发现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你的影子了,正当我感到欢喜的时候,他又遇到了你,沈灵,你说他负了你,那我呢,十九年来,我何尝不是与你一样痛苦,你介意我的存在,我也想要抹去你的影子,如今,你虽然人去了,但得到了一切,而我呢,又变得一无所有。你在这儿好好的接受供奉吧,不知道还需要几个三年方能让我与孟郎回到最初,重新开始。”
苏玥对着沈灵的牌位说了好久,也流了好多的眼泪,以前,她能和沈灵争孟寻,如今,再也争不过了。转身离开了佛堂,轻轻将门带上,看着佛堂这与世无争的地方,苏玥苦笑,合上大门,回了自己的院子。
孟寻回到房里久久不见苏玥,心知苏玥现在肯定伤心,也是叹了口气,如此,他真真的伤了两个女人。他不是不知苏玥年轻时便对自己芳心暗许,只因孟寻对苏玥太过熟悉,没有动心****,后来娶了她,也渐渐生了情愫,只是沈灵对他影响太深,他控制不了自己罢了。
正想着,孟寻便看见苏玥回来了,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孟寻上前扶了苏玥一把。
苏玥见是孟寻,随即一笑,“我没事,孟郎,沈灵的事情都办好了?”
孟寻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担心苏玥会因此伤了身子。
苏玥坐在榻上,抓住了孟寻的手,孟寻会意也坐了下来。
苏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孟郎,与你成亲这些年,我从没有向你提过什么要求,今日,能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孟寻揽过苏玥的肩膀,对她说:“你且说吧。”
“能否让你我重新开始,只有你,只有我。”
孟寻自是明白苏玥的意思,这是想让他忘记沈灵,“玥儿,我不能骗你,灵儿在我心里埋藏的太深,忘不掉的,但是我会将她深藏,你永远是我的妻子,你要相信我是爱着你的,若你想,那我们便重新开始,从此只有你我。”
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苏玥没办法再要求什么,转身抱住了孟寻,暗自掉下了眼泪,孟寻也只能紧紧地抱着苏玥,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