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紫家有女,贤良淑德,温文尔雅。自小博学多识,学富五车……现特封为正三品修仪娘娘,紫修仪,入住紫画阁。”
“你们听说了吗,那被退回了来的女子,今日被皇帝下令册封了娘娘呢。”
“怎么可能。”
“宣旨的李公公都已经去了,还有假的不成。还是正三品的修仪。”
“什么,竟是李公公亲自去的。那女子好气派。”
“可不是,奇了吧。”
“紫修仪,请接旨。”李福躬身递上帛书。
“你为何乱喊我的名字,紫修仪是谁。”她听得直皱眉,这人当真莫明其妙,适才给自己一帛书就要自己下跪。
“娘娘,修仪是你的封号称谓。”李福擦了把冷汗,宣了一辈子的旨,还没遇到过这样的。自己还有大半截袖子被她斩落在了地上,这见了圣旨哪有不跪的,要不是碍着司马大人的情面,再说这司马大人又跑哪儿去了。
“妈呀,还真给下旨了。”司马衍正畏缩的躲到一柱子后偷偷看着。一瞧着李公公让她下跪接旨时,她欲杀人的眸子,他立马跑了。
“我封号,紫帝。”她冷冷的开口。
“哎。那个娘娘。”李福斟酌着开了口,也不听她的疯言疯语。
“叫我紫。”她大怒,这人怎么回事,乱喊自己名字,莫不是别人说的什么失心疯。
“是是是。”李福心里叫苦,这司马衍举荐的什么怪人,长的是天人之姿,可这脾性。“紫姑娘,请您移步,随我进宫面圣吧。”他退了一步,请她上马车。
“可是要见清影国君。”
“是。”
她听得这话,心里一喜,也不计较李福的“无礼”了,“你带路吧。”
“是,请娘,请紫姑娘上车。”
“我自己有车,不需要你这个。”她见他让自己上车,一口回绝了,用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好。
当李福见她利落的坐上了一由一块木板,四个轮子组成的骡马车时,脸都绿了。哎呦,我的个娘啊。他心里叫苦,刚刚还在猜测这姑娘是想用个好车,显摆着入宫,结果。
“司马大人,你快快出现,好好劝劝紫姑娘。”李福嘴里发苦,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公公,俺刚刚想到迎春楼的青竹姑娘还在等我呢,辜负了佳人不好,俺先去了,你老人家先忙着吧。”司马衍在府里朝门外大喊。
“司马大人,司马大人。”任他在门口大喊,却没有了一点动静。“好你个司马衍。哎呦,我这可怎么办哦。”李福哭笑不得,老脸揪成一团。
李福服侍了皇上大半辈子,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脸臊过,偏着那姑娘面不改色的坐着,自己一把老脸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紫姑娘,皇宫到了。”
“恩。”
你瞧瞧这姑娘的定力。“姑娘还是坐马车吧,这木板太硬,姑娘乃金贵之躯,哪里受的住折腾。”李福一路上不知是第几回如此说道。
“你这人真是奇怪,莫不是看上了我的车马,要同我换。”见他老让自己换车,多半是想要自己的这辆,她犹豫了一下,这可不行,这马车可是风吟替她挑的材质。
李福嘴角直抽抽,“姑娘多虑了。”
那骡马车行的极慢,半个时辰的路,非走了一个时辰。一路上旁人诧异的目光,让李福如坐针毡。见终于到了宫门口,他才长舒了口气,“姑娘稍等片刻,我前去禀明皇上。”说着,竟是一溜烟跑了进去。
“恩。”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界的皇宫,气派宏武竟不亚于她的帝宫。屋宇绵连,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她看着欣喜。
过了半晌李福才又跑着出来,“让姑娘久等了,皇上召您进去。”他左右看看,生怕这姑娘又做什么骇俗之举。
她闻声下车,跟着他进了大殿,知道自己真的可以见他了,心里竟有一丝丝莫名的紧张,会是他吗。
他有些好奇地盯着门口,听李福说这司马衍举荐的姑娘,她不坐马车,非坐木板车;不让喊她娘娘,修仪;接旨也不下跪,还砍了李福半只袖子。
他听了这些,竟然没有恼,只是在想,这样的女子该多有趣。
门开的那一瞬间,他俩一个望着门外,一个望着门里,就这么直直的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只见她的眼睛,黑中带红,妖娆异常;他的眼睛,不怒而威,气势逼人;她的眼睛,清澈见底,不染纤尘;他的眼睛,冷冷清清,淡然沉沦。
“你。”他俩同时开口,又同时怔住。
他望着她,一头红发披散,似黑似红的眸子来得好不真实。小巧的鼻子,精致的唇。他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天真,单纯,空灵,梦幻,却带着威严,带着王气,为何给他的感觉竟是王气。
她直直的看着,心里有了一种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情愫。蓦地,快步上前,翻身,坐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李福大惊失色。
两人相距不过一拳之远。她伸手摸上了他的脸,他的眸子晦暗深远,不动声色。
“我两百年前曾见过你,你莫名其妙送我东西。”她忽然说道。
他不曾料到她说这话,震惊的瞪大了眼。
两百年前,两百年前,她是。
她扯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隔着腰,他手的温度一如两百年前那样的炙热,烫的她的腰发软,而他又摸到了那链子熟悉的质感。
“我一直想回来找你,却不行。”她低低地说,“我没认错人,对吗。”
她在他身上没有寻到她血的感觉,可这张脸,这个眼睛,没有错。
“你,你是两百前的那个人。”他的内心汹涌起伏,那个女人,那个他朝思暮想,紧紧纠缠在自己生命里的女人;那个忽然出现,忽然离开的女人;那个拿走了母妃留给他唯一遗物的女人,竟然出现了。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知自己是何心态,但并不吃惊,并不期待,好像早知会有这么一天。
“恩。”
“你为何给了我那么久的生命。”
“我还想遇见你。占司说,人的寿命太短,我不想以后见不到你。”
“就这样。”
“恩。”
只是不想自己见不到我吗,他心里莫名一堵,“那又为何参见选秀。”
“我来找你,翠儿说,做了妃子就能见你,做妃子要选秀。”
“那为何不坐马车。”
“我自己有车,乱用别人东西不好。”
“为何不愿别人喊你娘娘。”
“我本就叫紫,他们真奇怪,乱给我改名字。”
“那为何……”
他问,她便答。他嘴角的笑越来越大,她不耐的神色越来越深。
他忽的将她从桌子上一把抱入怀里,低声笑个不停。原来这个人是这般单纯,这般痴傻。
“你饿不饿。”他看着她。
“我渴了。”她轻声抱怨,这人问她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李福,快去倒杯水来。”
“是。”今天也真是奇了,圣上好多年没这么笑了。这姑娘是个怪人也就罢了,皇上竟也跟着怪。
见她抱着茶杯喝了好几大口,他替她擦去唇边的水渍。
“你怎么也请我喝这水,那你有那糕点不,我想吃。”她觉着这水的味和公孙习给她的雨后凝露一般味道,想着他也有那好吃的糕点吧。
“还有人请你喝过这水。”
“恩,叫公孙习。明明就是给我一杯水,还做足了场子,让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雨后凝露在清影也是有名的茶,公孙习请她喝。他的眸子又些晦暗,还好她不并懂。“那糕点又是什么。”
“他说是他家姐做的,我想吃,你有吗。”
他微拧眉,“自是有的。李福,让公孙弦月做些糕点送来。”
“是。”活了大半辈子,还第一次见皇上让一个妃子给另一个妃子做吃食的。怪事年年有,不及今年多。
“你极好,什么都有。”她满足的笑弯了眼。
他看着她单纯的笑颜,其实他有好多东西想问她,她是谁,又怎么给的自己两百年生命,他还能活多久。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你就叫紫。”他看着她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扭了扭,让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才问道。
“恩。”
“这不好,在这儿,名字都是有姓还有名的。你那儿的人可都是一个字的名字。”
她细细的回忆了一下,风吟,青衣似乎都是两个字的,“不是,只有我是。”
“那我以后叫你紫清影可好。”
“为何。”她不喜欢别人给她取名字,以前的占司说过,名字是最亲的人取得。
“因为我们相遇在清影楼,我的国号也是清影。”
她低着头,似乎也有道理,犹豫了一下,“恩。那紫清影就是我在这儿的名字。我回去了,还叫紫。”
“好。”他捋着她的发,他要凡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该知道,她是他的。他用下巴抵着她的头。
“你叫什么。”
“恩?”
“我问别人,她们都不说,说不敢说。她们是不是很怪。”她问翠儿,问红儿,她们支支吾吾,还让自己别问了。
“我叫尹君寒。”他低笑。
“尹君寒。”她跟着重复了一遍。
“叫我君。寒是我母妃叫的,你就叫我君。”他在她低语。
“君?”她不懂什么母妃,什么寒,他既然让她喊,就这么喊了。
“恩。”他轻声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