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们一帮子人唠到最开心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响,接着就有人喊:“所有新兵,戴帽子、扎腰带,楼下集合,点名!”然后我就看见李班长,很矫健的从床上抓起帽子腰带对我们几个说:“快点,戴帽子扎腰带去点名。”我们几个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把帽子扣头上,腰带随意往身上一扎,匆匆忙忙的跑出楼去点名。
是不是军人,从反应速度上就可以大抵猜到一半。等我跑出来的时候,门前已经站了一排的人,全是班长,帽子正,腰带紧。新兵没几个,不是帽子歪了就是腰带松了。部队里的外腰带和我们平常的腰带不一样,是一种编织的宽腰带,不起任何的固定作用,纯粹是把宽大的衣服收拢,让人看得精干一些。
我正了正腰带,跑到李班长后面,立正站好等着点名。李班长回头看了我一眼,很欣慰的笑了笑,估计他没想到我能这么快跑出来,而且着装在所有已经跑出来新兵中,算是最正规的了。我也浅浅的笑了一下作为回应。可从李班长的眼神中突然发觉他不是在对自己笑,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吓了一跳。站在我身后的江城南全身上下收拾的谨慎利落,跟个班长没什么区别。往新兵队伍里一站,鹤立鸡群的一般,我都怀疑他以前当过兵,还是出类拔萃的那种,要不怎么这么精干呢。还没等我想明白的时候,一个戴着排长肩章的干部已经开始整队了。
“稍息,立正!”
然后转向队伍右侧的一个干部,敬礼,报告:“连长同志,新兵晚点名前集合完毕,请指示!”
连长充满磁性的声音说:“稍息!”
“是!”
排长转过身来对着队伍下命令:“稍息!”然后跑到队伍左侧。
连长走了上来说:“点名!”从桌子上拿了一花名册开始呼点人员。从头到尾一个不落。等点完名了,把花名册往桌子上一放说:“点名我不想占用大家太多时间,主要就强调两个事,也算是提前给大家提醒一下。第一个是,咱们这儿是第一批应急作战部队,是专门打仗部队,所以没有新兵训练三个月这一说,只要你站在这儿了,就按正常的训练计划走,训练强度大、时间长是常有的事,如果你受不了了,可以,从今天开始,三个月之内可以打报告回家,因为这儿不需要怕苦怕累的孬种。三个月以后就没机会走了,至少要在这儿服役两年、五年、八年甚至更长,如果中途逃走被抓回来,你这一辈子都将背上一个洗不掉的污点。第二,咱们这些步兵在现代化战争中,除了白刃近战以外就是几百米内的枪战,针对这一特点,我主要抓两点,一个是体能,一个是意识。所以大家做好准备,晚上不要睡得太沉。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史,叫史全山,完毕。各班带开讲评,按时就寝。”说完,转身撩门帘回去了。各大班长这才带着自己的人马有秩序的回到班内,各自讲评。
回到班内,我们几个一列看齐,李班长走到前侧,面对着大家开始讲评:“你们刚来,没什么好讲评的。”然后斜眼看了看冷晨,那叫一个惨呐,用盔歪甲斜来形容都是在昧着良心说话。李班长叹了口气说:“就是以后把自己收拾的精干一点儿,在这上面,你们几个多向江城南学着点儿,还有,这一个星期之内,睡觉的时候,能少脱得尽量少脱,新兵集训这一个星期之内马上就会开始,提前做好心理......”
准备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冷晨突然一脸兴奋的打断班长的话问:“新兵集训是什么,好玩吗?”
我一听冷晨突然发问,浑身哆嗦了一下,这冷晨上辈子是不是红卫兵啊?听到自己好奇的事,就跟听到了四旧似的,愣头愣脑的就往上冲?估计他还是把这儿当成他生活的那个社会圈子一样,随时可以打断别人的话。我虽然没在部队呆过,但多少有点耳闻,随意打断上级说话的行为,属于对上级的不尊重,轻点的可能被暴打一顿,拖出去养几个星期的伤,重点的就没有人告诉过我了。不过,从李班长的脸上看不出些什么来。只是瞪着冷晨看了好一会儿才平静的说:“你可以不尊重我这个人,但至少要尊重我这个职务,最好不要有下一次。”李班长的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杀气,手指关节都因为他用力攥着而发出一声响。
冷晨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开口说知道了,又怕李班长生气。李班长也没再理他,接着说:“新兵集训我也说不明白,但至少经历一次,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好了,不多说了,解散,洗漱睡觉。”然后转身把帽子腰带放床上,回头对我们说:“保暖瓶里有热水,好好泡泡脚,早点睡觉,明天就要正常训练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没有了刚才的那样严肃,就跟兄长对弟弟关爱一样的温柔。
我冷笑了一声,从李班长的着装、反应速度和班内讲评前、讲评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以及种种对立的言行,让我深深的觉察到自己在部队的这两年,注定是一种煎熬和提心吊胆式的生活方式。这里的水并不比社会上浅,水下面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冷不丁的还有可能摸到几把刀子,谨慎为妙啊。
看着其他人把帽子腰带放下,准备洗漱去了。我也赶紧把东西放下,拿着自己的脸盆去水房打水,现在的部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班长说墙是黑的,你都得点头,还必须特别诚恳。班长往那儿一坐,零食、水全给递上,不让你坐下,腿都不能打弯的,晚上洗漱还得给班长把洗脚水打上,拖鞋摆上,等班长洗完了,臭袜子给他洗了晾上,班长没躺下你都不敢洗漱的。等班长躺下了,新兵们用五分钟把自己的事收拾完了,回来还得给班长盖好被子,跟个土皇帝没什么区别。不过现在的班长基本上都能生活自理了,不是觉悟高了,而是上级明文规定,发现一起让新兵打洗脚水之类的事,班长将受到严重处分,所以我们几个才放心大胆的打了自己的洗脚水回宿舍泡脚,自己洗自己的臭袜子,然后上床睡觉。
冷晨睡我上铺,我拉开被子躺下的时候,冷晨才刚刚洗漱回来,准备爬到上铺的时候,这货突然拉了拉我的被子问:“你......真是我偶像林少微?”
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样子,估计我不给他解释清楚,以后有的是麻烦事,所以我伸出右手指着电灯说:“向灯泡发誓。”
冷晨松开拉着我被子的手,把头扭过去,像是在想些什么,我往上拉了拉被子准备睡觉的时候,这货突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骗子。”他说这俩字的时候声音很大,整个宿舍都听到了,所有人都一脸我欺负冷晨的样子看着我,而冷晨这货是直接兴高采烈的爬到上铺去睡觉了。你说这玩意儿让人心里添堵不添堵?我林少微他妈骗谁了我,临睡觉让人说成骗子,这让我到哪儿说理去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