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母正行走间,一人从侧面横走过来,阻住她前进之路。此人衣冠整齐,身材高大,却头小嘴尖,细眉细眼,状貌如鼠,十分滑稽可笑。韩母见那人小眼睛死死的盯着看自己胸脯,如遇鬼怪,惊恐不已。她已经被打怕了,犹如惊弓之鸟,颤声问道:“老爷大人,你拦住贱婆去路做甚,要买剑么”?
那人嘻嘻而笑,说道:“我不要剑,我要你”。韩母不知其意,愈加惊恐,欲夺路而逃,但又想无论如何也跑不过那人,只好任其宰割了。便问道:“大人老爷,贱婆子已六十有八,发白貌丑,不知大人老爷要我作何而用”?那人道:“我并非看中你的脸,而看中你这对大奶,你这对大奶实在妙不可言”。
韩母骇异万分,以为遇到变态狂魔,转身便跑。那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韩母挣脱不开,痴痴的望着那人发呆。那人嘻嘻道:“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害羞么?一听说看中了你的****,抽身便跑,真没出息。看你这样子,一定是家里遭了灾祸,死了男人,所以才出来乞讨。城里人凶蛮无礼最爱出手伤人,看你鼻青脸肿,刚才一定挨了一顿好打。唉!真是可怜”。连叹数声,又嘻嘻笑道:“你知道我要你这对大奶作何而用吗?”韩母道:“奶除了喂养孩子,还有何用处?”那人道:“这就对了,奶是用来喂养孩子的,你有儿子,我也有儿子,你暮年得子,我今年四十有八,也可称晚年得子,可惜我夫人虽然身体健壮,一副福相,却偏偏奶水不足”。原来这人是要找一个奶妈,韩母被其相中,真可谓天无绝人之路。
此人姓赵名三才,城南十里庄人,是个财主。这赵三才为人奸诈诡秘,心肠歹毒,刻薄吝啬,性格多变,极善伪装,不时对贫困中人嘘寒问暖,却从不施舍半文,当地人称“赵三刀”。只三言两语,便将韩母钓上钩,做成一本万利的买卖。双方协议如下:
一、韩母在赵家做奶妈,除奶赵公子赵海龙外,其余时间舂米磨面,挑水劈柴,听凭主人安排,不得有半点推托。
二、主人只管韩母一日三餐,无论干多长时间,无一文工钱。
三、韩信可以带入赵府,但不得与韩母同住,韩母在每日下午奶赵公子后,可奶韩信一次,时间限定在喝三碗粥之内。
这赵三才虽然一钱如命,但韩母腹内空虚,寸步难行,不得已才买了碗粥与她喝。出淮阴城往南行十里,便是十里庄。赵三才虽是财主,庄院却并不华丽,房屋倒是很多,养着无数猪牛羊马,臭气薰天,乱七八糟,长工奴仆忙忙碌碌。但韩母向来贫穷,住的是茅棚,出入的是山林草丛,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是难免心惊胆怯。跟在赵三才身后,低头垂脑,抖抖瑟瑟。走过前院,进入一宽阔厅堂,韩母突然眼前一黑,撞在一堵“墙”上。奇怪,那墙却一点不坚硬,还有柔软温热之感,头部非但没有疼痛,还觉得十分舒服。更奇怪的是,经她这一撞,那墙居然矮了下去,再也不见升起。
韩母定神一看,这哪是什么墙壁,却分明是赵三才宽阔的后背,他刚才突然止步,并腿挺胸,做了个立正姿势,随后弯腰鞠躬,所以就有了韩母撞“墙”一幕。是谁有如此魄力,能叫这一庄首富,一府之主如此恭敬?韩母视线越过财主背膀,往前看去,她这一看不打紧,顿时“妈呀”一声叫了出来,魂飞魄散,差一点昏倒在地。一座土丘似的肉堆,堆在一把大椅上,肉堆上笼着五光十色的透明纱衫。肉堆下大上小,是葫芦形状,葫芦颈的上面一点,有个翻口洞,洞中伸出几个尖利如锥,白森森的与狗牙齿有些相似的东西。翻在洞口上面是两个细小的朝天孔,孔中伸出寸长黑毛。再上面是两道横缝,缝内各有一黄豆大小的血红珠子,精光爆射,毒辣无比。横缝上面是两道粗大的红毛,根根竖立,硬如钢针,肉团顶部是一大堆珠宝,五颜六色,光彩夺目,更把怪物映衬得狰狞恐怖。更让人惊奇的是怪物左右偏偏站立着两个俊俏后生,面如傅粉,唇如涂脂。一个怀中抱着一个头小面黑的婴儿,一个正轻轻的给怪物打扇,在他们眼里,怪物好像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否则,如何会表露出一种亲昵敬畏的神态。
“啪、啪、啪”三声爆炸,那肉堆怪物竟然有腿有臂,有脚有手,敏捷如豹的从椅上跳起,快如闪电地扇了赵三才三纪耳光。三声爆炸虽然不是从韩母脸上响起,但她兀自觉得脸皮发麻,耳中“嗡嗡”有声,死命的缩了缩勃颈,似乎想把头缩进肚子里去。
怪物打了赵三才,复又退回椅上坐了。赵三才挨了打,不退反进,扑跪在怪物脚下,磕头如捣蒜。这就使韩母完全暴露在怪物的视线之内,韩母茫然四顾,手脚无措,恨无地洞可入。所幸的是怪物对她视若未见,毒蛇一般的眼睛虽死死的盯着自己,话却是对赵三才说,那声音从翻口洞中发出,如驴鸣马嘶,令人耳热心悸。
“老狗,为何去了许久,如今才回,是不是又去逛窑子了,你给龙儿找的奶妈现在何处”?
赵三才磕了几个响头,才作半跪之状,尖着嗓子说道:“启禀夫人,奶妈已经找到,完全符合夫人的要求,奶水充足,年纪着实不小,纵然不能给我当奶奶,至少可以给我当妈妈。这三个月来,我每隔三天找一个奶妈,已经找了三十个了。夫人不是嫌年轻漂亮,就是嫌奶水不好,一个个都赶走了,害得我几乎跑遍了整个淮阴县。说实在的,夫人要求的条件的确有些苛刻,女人年纪过了三十五,便少有生育,没有孩子,就自然不会有奶水,五十以下的呢,夫人都说太年轻了,这真叫我为难。不过,你丈夫我叫三才,才智聪明能干无人可比也,什么事能难得倒我。否则,今天这事如何能办得如此之好”。
怪物那横缝中两颗血红珠子几乎燃烧起来,变得越加红亮有光,翻口洞中发出破锣一般的怪声:“老畜牲,少罗嗦,奶妈何处”?
赵三才道:“夫人,奶妈就在我身后呀,你怎会视而不见”?
怪物的目光从韩母脸上往下慢慢移动,至颈再至胸部,居然稍稍有些柔和了。再往下移,停留在藤筐上,又突然变得热烈如火,翻口洞中发出嘎嘎怪声:“不错不错,奶大如斗,年纪也着实不小,的确可以给你当妈妈。好,好,三才,我要重重赏你,你太会办事情了”。突然一声爆喝,如半空中响起一声霹雳,震得屋瓦响动。“去你妈的”,声落脚起,把赵三才弹了两个翻滚,滚在韩母脚边,方才停住。
韩母见其实在可怜,正欲弯腰去扶,赵三才已然爬起,象狗一样飞快地爬到怪物椅前,抱住怪物的一条腿,哭也似的叫道:“夫人,我三才立下不世功勋,你为何如此赏我”?
怪物道:“老狗,你是要给龙儿找奶妈呢?还是要找个老娘来供养”?
赵三才道:“夫人,不是你下的圣旨叫我找个年纪大的么”?
怪物道:“是我叫你找年纪大的,免省你见了整天胡思乱想,可我没叫你找个妈来供养。我问你,老狗,这奶妈带个小杂种来我府上,是何意思?她是来做奶妈呢?还是给你做妈”?
赵三才嘻嘻一笑,说道:“夫人,娘子,我的小乖乖,你原来是为这个生气,才对我大打出手。你且先息怒,听我慢慢道来,这奶妈虽然带了个孩子,但对咱们的龙儿并无影响,我已经同她定下条约,她的孩子不得与她同住,只能下午龙儿食奶之后,她的孩子才能食奶,时间限定在喝三碗粥之内。奶妈每日除奶龙儿外,其余时间舂米磨面,劈柴跳水,与其他仆人一样干活,不得稍有空闲,无论干多长时间,只管一日三餐,工钱分文不付。本来嘛,就这样的条件我也是不想答应她的,但是人家死了丈夫,一无亲戚,二无朋友,四处流浪,乞讨为生。孩子无处安置,实在可怜,我想权当做一场好事吧,反正她的孩子对龙儿食奶无有影响。我聪明过人,心地善良,宽厚仁慈,圣贤一般的乖娘子,你认为我这样处理安排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怪物小肉团上那两道横缝闭合起来,藏起了那两颗血红的珠子。翻口洞中发出“霍霍嘿嘿,咯咯嘎嘎”的怪声,如野兽在喘息,似鸡鸭在求偶。整个身子剧烈抖动,抖起无数肉球,几乎要从纱衫里蹦跳而出。约有半盏茶功夫,方才停止,那两道横缝微微张开,露出半点血珠,翻口洞中声调忽变,如莺啼鹂鸣,十分悦耳,说道:“三才,你真是有才,聪明伶俐,精明过人,真乖。今日终于给我办成一件天大好事,不错不错,很好很好,我要重重赏你”。突然“呀”的一声大吼,粗如庭柱的肥腿猛地向上一弹,赵三才庞大的躯体竟然象鸟一样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两翻,才重重的摔落地上。怪物那翻口洞中发出“霍霍哈哈”的怪笑,有好一阵子,才变了声调,很温和的对韩母道:“嫂子,你真的同那老狗已经达成协议了么”?
韩母不知所以,随口说道:“一点不错,赵老爷已经同意贱婆子的请求,贱婆子无家可归,四处流浪,乞讨为生,还望夫人收留,就做牛做马我都愿意,只要能有口饭吃”。
怪物睁大那两道横缝,血珠再次大放光芒,翻口洞中再次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很好,既然我夫君已经同意你做龙儿的奶妈,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如果横加阻扰,不是显得太过份了么?传扬出去,对我夫君的形象必有损害,我可不愿意别人说我夫君是个惧内的没用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