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似的逃离而去,心里仍是像揣着几只小鹿一样跳个不停,浑身上下血液仿佛倒涌似的涨的人极不自在。几片雪花迎面吹来,带着丝丝寒意贴在我的脸上,仿佛瞬间就能被煮沸蒸发一样。我这是怎么了?
碧桐姑姑拿一只木柄小刷,极认真地将梅花上的雪水扫进一个油布的袋子里。花枝有高有低,姑姑时而仰头,时而弓背。我木木地站在那里,乱乱地烦着自己心里的故事。
他身上的白檀气味好像还添了些别的气味?他的睫毛上还粘着一片未落的雪花;他鬓角裁得那样齐整,简单的束发也别有一番风流韵味。久经沙场的红铜肤色也似乎比心仪的玉面白颜更让人心旷神怡。还有那一身白衫白袍,不是和自己春闺梦里的意中人没有什么分别么?还有漫天飞舞的晶莹雪花;还有似要冉冉升起的朝阳;还有他深邃迷离的双眸;还有那副醉人心脾的笑魇。
眼前晶莹琉璃的雪白世界,朵朵红梅争相斗艳竞吐芬芳,晓风微拂面,郁郁寒香扑鼻而来。原本踏雪访梅的心境早早地随着怦然心动抛在了九霄云外。
姑姑只顾眼前梅上的雪水,并不理会已然神魂颠倒的我。
虽不是第一次来御花园,可今日的风景处处和我心意。天地间,抽棉扯絮一般依旧下个不停,太液池上也是茫茫一片,几条画舫静静地泊在岸边,岸边的垂柳不堪重负的擎着白雪,林子里的小亭几近淹没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远处美轮美奂的高墙宫宇也银装素裹般,安静地等在那里,没有昔日的孤傲威严。再远处天地间灰蒙一片,全无二色。
身边的几株青松翠柏间不时有滑落的雪块,再看眼前的白雪遮红梅,真真是这白雪世界的娇娃。
“姑娘今日香腮带赤,像着雪里的红梅一样。”
“姑姑笑话奴婢。”
“姑娘之貌在荣寿宫是委屈了。”碧桐姑姑似乎语意未尽。
“碧桐姑姑又说笑了,奴婢要找个地缝子钻进去了。”
“若不是此次西边叛乱,荣亲王的亲事只怕上个月就已经定了。”碧桐姑姑看似轻描淡写地话锋一转。实则看出了我情窦初开的异样。
“荣亲王?亲事?“”瞬间一桶寒彻骨髓的冷气从头浇到脚。
“是的,历来皇家选秀并非只为皇帝一人,王室宗亲亦能在参选人中挑选。重阳节前后太后指了自己的义女武安侯幼女为亲王正妃,兵部尚书周定邦之妹为侧妃,还有姬妾三名,统共五人。因荣亲王未有答应,加上西边战事突变,故如今还拖着。”
猝不及防,一个雪块从松枝上滑落下来,不偏不正正好落在我的左肩,冰冷的雪块被刚才还灼热的体温迅速融化,那雪水顺着衣领脖子,一直下滑,冰凉凉地掠过全身。心中冰雪琉璃的白雪世界瞬间崩塌,无数的寒冰从天而落砸在我的身上,痛不堪言,无处可逃。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楼处响起了厚重绵长的号角和鼓乐,南征的大军此刻就要开拔出征了。荣亲王,他肯定在正阳门上同皇帝一起给准备浴血奋战的将士们饯行。
激昂慷慨的鼓乐,带着将士们必胜的呼喊,振聋发聩,响彻天际。
体内冰冷的雪水早已结成坚硬的冰石,稍有一动便刺得钻心的疼。
“荣亲王是太后独子,太后只盼着早日含饴弄孙呢。”心里似万箭穿心,嘴上不得不说这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场面话。
“不过也未可知,荣亲王向来桀骜不驯,一切只是太后安排的而已,太后先前也安排过几位出挑的秀女到王府里侍奉,只是王爷自己说了王妃非自己心仪的女子不可。所以王爷的婚事到头来也得王爷自己点头才能成事。太妃的早课也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又是一路的失魂落魄,回到荣寿宫,见西院边停靠的轿辇,一看月黄色五爪金龙轿帘便知东安太妃今日又来探望太嫔。虽想亲近相见,无奈自己无诏也是不得入内。
我和姑姑将收来的雪水,装在一个瓮中,拿油纸用蜡封好,埋在院中的青松之下。
“碧桐你来。”屋里传来太妃的声音。
碧桐姑姑放下手中的花铲,掀开帘子进去。我将花铲和小锄收进廊房里,正见碧桐姑姑捧着一个大红锦盒出来。
“可巧刚刚内务府送来了过年的年例,有一只上好的长白山参,已经长成娃娃摸样了,太妃自己用不着,让我给太嫔送去。这会子也没什么事,你去吧,顺便见见太妃。”想必我是太妃义女的事情姑姑也是知道的,故有此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