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地流淌,刘太嫔时好时坏的病情也偶尔能从几位年长的宫娥的抱怨声中听到。虽然我也盼望着能早些调动,但是每日里无事可做,看书写字,也不算件坏事。
腊月初八日,宫里按例都要做腊八粥,御膳房人手不够,管事嬷嬷就将我与几个闲暇宫女调遣过去。
御膳房是整个紫薇神宫里流言蜚语最鼎盛的地方,各宫各院的太监宫女端汤送药之余也带着自己宫院里的独家信息在这里接头碰面,或是自己无意说破的,或是主子们有意安排放出去的风,所以各路真真假假的说辞也总能第一时间扎根这里然后发芽开花,最后各自人等也带着自己想要的结果满意而归。然后回到自己宫里继续传播。周而复始,无止无息。
“听说刘太嫔这几日又水米不进了。”
“已经拖了这几个月了,左右太医院的御医们天天用参汤吊着,想来也无妨。”
“但愿太嫔能熬到二月里,要不然太后又要嫌晦气了。”
“刘太嫔一辈子吃斋念佛,到头来连死都得小心翼翼,择日而行,真真是不值得。”
“同样是一门同胞,真真是天差地别。”
“能一样吗?东安太妃那是东安郡王的生母,又为正室太太的嫡出小姐,太嫔的娘不过是个妾。”
“也是啊,终究是福薄之人。”
“我听先前跟过太妃的姑姑们说,太妃原也是庶出。娘亲是后来扶正的,至于为何扶正那就不得而知了。”另一宫女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小点声,作死啊,小心被别人听见……不过真有这样的事?”
“难道还有假不成。”
“太妃若也是个菩萨心肠,只怕也熬不到替娘亲出头。”
“这几日太妃日日出入荣康宫,也是怕自己不在下边的人,不能好好尽心照顾太嫔。”
“到底是亲姐妹。心总在一处的。”
“心若是在一处的话,当年太妃盛宠优渥时,怎么没见提携自己的妹妹呢?姐姐是当朝二品妃,妹妹终其一生直到先皇驾崩还只是个贵人,只怕是连先皇的面都没见过吧。”
众人一听此话如同茅塞顿开,连连称是。
“照这么说,太嫔好像是比太妃看起来更娇巧秀丽一些。”一宫娥说到
“很是呢,这么一说竟也是呢,太嫔虽说衣饰无华,但是现在想想脱俗之质总是掩不住的。”几人又是连连点头。
“只怕是妹妹一出头,姐姐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这就是亲姐妹,别人的宠不好压,自己亲妹妹总算是实实在在地压在身下。”
“若是太妃的雨露之恩分给太嫔一杯,那扶正的就不是太妃的娘亲了。”
“正是这个道理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亦乐乎地说着,丝毫不介意不远处的我是否能听得到。
“听说今年秀女里,顺天师府里也选进来一对亲姐妹花。”
“姐姐一入宫便封了贵人,妹妹好像只是个寻常宫女。”
“一看位份便知在娘家的地位了。”一位宫女颇为自得地说。
“前一阵,安阳长公主好像还为这位师贵人打点些关系什么的,看起来这位师贵人来头不小啊。”
“那妹妹为什么只是个宫女啊,好歹有师大人面子在,七八品的小主是没问题的。”
“刚才的话,白跟你讲半天。”那位宫女接着说道:“既生瑜何生亮?”
“亲姐妹尚且如此。”一宫女叹息道。
“不知这位师贵人,如鱼得水之后会不会分一杯羹给自己的亲妹妹。”
“糊涂的话或许会吧,若是个聪明的,巴不得一辈子将她踩在脚底下才好呢。”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越是大户人家,越是人情凉薄。”
“一母同胞或许还好,只是我听闻这两位小姐好像都是庶出呢。两位姨娘在府里不睦已久,这是师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哎——可怜那这位师宫人,自己自求多福吧。前儿御前的小六子说,新晋的师贵人很是得皇上欢心,一月间侍寝两次呢,春妃娘娘也不住的赞叹师贵人眉宇间很像自己。”
“晋封只怕是早晚的事了,入宫就是贵人,又得蒙圣宠,这位师贵人还真是位贵人呢。”
正在淘洗黑米的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们闲话,不想她们聊到自己,不觉低头垂目,黑乎乎的水里,清晰地倒映出我神色落寂的脸庞。
入宫已一月,还未见过婉芸一面。自她挪入迎春宫之后,以后见面怕是比登天还难。不知她盛宠在身,是否还会想起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姐妹
不见也罢,她若真的如鱼得水,我还是会真心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