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你昨晚上就在这儿呆了一夜,没发生什么事?”
梁玖的肩膀多出一只光滑似白玉的手。
“原来是老板娘呀。我是给你送饭桶和盘子的,昨天吃了你那么多好吃的,真是太感谢了。”梁玖笑得欢实,尤其是说到好吃的和感谢两个词时,笑得更灿烂。
“客官露宿没什么不舒服的?”
“老板娘看我哪里像不舒服的样子,我好的不能再好。”她站了一夜,腿肚子酸疼不已,都是拜之前那个老婆婆和眼前的老板娘所赐。给她吃蛆,太恶心人了好不好。
“老板娘,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多说了,回见。”
最好再也不见。梁玖走的时候有些匆忙,却没捧上其他意外事件。这镇子绝对不正常,哪有太阳落山,各家都闭户不出,等太阳升起,人再同时出现的。黑寡|妇的话,怎么听都有歧义,当务之急不是做话语分析,她得早些离开这个镇子。
梁玖沿着记忆中的路往镇子大门口走去,当她在镇子里绕了好几个大圈,依旧没找到出镇子的大门和守在大门处的老婆婆时,放弃了漫无目的地寻找。她得找个地方休息,保存体力,等到晚上见到黑寡|妇的时候一次性问清楚。她总觉得,昨晚上黑寡-妇比划的三根手指别有深意。黑寡|妇既然肯定她走不出去,一定还有后招,她等着就是。
等待是一种煎熬,尤其是饿着肚子等待。身边时不时有诱人的香味飘过来,梁玖摸了摸凹下去的肚子,咽了两口口水。有了昨夜的经历,她再不敢吃这里的东西,可是饿了四天的胃真的好难受。现在她十分后悔,没提前问未道真君讨要辟谷丸。
“姐姐,你饿吗?乖乖这里有馒头,姐姐要吃一个吗?”
梁玖抬头,眼前出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大约四五岁的样子,面黄肌瘦,与镇子里养得富态的其他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贫民窟出来的?小姑娘手上拿着的馒头长了黑色的霉点,一看就是存放了许久的东西。梁玖要用吞天诀将馒头上的霉点分离净化不是什么难事,问题就在于,她现在根本不敢接镇子里的人给她的任何东西。谁知道吃进去的馒头,囤积到胃里会不会又是一只只白色的蛆。黑寡|妇说了,让她别吃镇子里的东西,否则她不会再为她浪费一只瓜。
“我不吃,小妹妹,你自己吃吧。”
对方是好心还是坏心,梁玖暂时没看出来,此刻也不宜与镇子里的人撕破脸,万一被群攻,强行喂食,她就完了。
“姐姐,乖乖的馒头和他们的不一样,是可以吃的。这是镇子发生变故前,留下的最后一点粮食,是干净的东西。”
“小妹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姐姐听不太明白。什么干净不干净,难道镇子里的东西被人下了毒,不能吃?可是你这个馒头也发霉了,根本没法吃。姐姐劝你还是别吃了,省得闹肚子。”
梁玖说得腻真诚,仿佛担心小姑娘不相信,特意指了指上面的霉点,告诉小姑娘,这东西是霉,吃了对人的身体有害,不能吃。小姑娘见梁玖枉顾她的好意,一脸委屈,梁玖心中的怪异感愈盛。
她就是不相信,在一个诡异的镇子里会突然出现一个正常人,对她这个外来人口施以援手,而且这个小姑娘说话行事,给她的感觉很别扭,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她索性装作听不懂小姑娘的话,免得落入或深或浅的陷阱。
“乖乖知道馒头的卖相不好看,会被姐姐嫌弃也正常,这馒头乖乖还留给姐姐,姐姐要是饿得不行了,就吃一口吧。”
小姑娘将馒头放在梁玖的衣裙上,小跑着消失在巷子转角处。梁玖手指对准馒头一弹,馒头从她的衣兜上滚落到一旁的角落里。
这会儿正当午,日头大,有些晒人,梁玖寻了一个避光处假寐。靠着石墙,她合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这两日来在镇子里遇到的事。先是进镇后莫名其妙喝了老婆婆五碗鸡汤,然后又得了老板娘一顿丰盛的晚餐,事实证明,抱着侥幸心理贪便宜是要不得的。她吃了一肚子的蛆,要不是遇到黑寡|妇,她的内脏指不定已经被蛆吃光了。
镇上的普通居民昼出夜伏,看似与普通人作息一致,只是时间统一得让人难以置信。光消失,人消失,光出现,人出现,怎么看都怎么怪。方才那个小姑娘,虽是一副面黄肌瘦,与镇上的普通人格格不入的模样,却无法让她放下戒心。是了,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却能条理清晰的劝说她吃东西,临走了还不忘暗示她,要是饿了,就吃这镇子里唯一干净的食物,长了霉的馒头也比吃进肚子里会变蛆的饭菜干净。
不得不说,小姑娘的出现恰到好处。如果她真的饿得头昏脑胀,急需食物救命,一定会毫不犹豫吃下这个‘干净’的馒头,可她没有。再饿,她也要熬到夜里,见过黑寡|妇以后再决定吃不吃这个馒头。
暮色沉沉,果然如梁玖所想,街道上的行人赶在太阳落山前匆匆回去,镇上的店铺也在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关上了大门。那关门的时间掐的极准,仿佛经过了紧密的计算,梁玖一眼扫过去,街对面的一排店门几乎是同一时间关上。
“姐姐,你不饿吗?为什么乖乖给你的馒头你不吃呢?”
夜完全到来,白日里的小姑娘再次出现在梁玖眼前,一手拿一个馒头,吃得津津有味。梁玖眯着眼睛看了看小姑娘手上的馒头,再次摇头。
“小妹妹,你手上的馒头长霉了,会吃坏肚子的。”梁玖严词拒绝,坚决抵制不良**。小姑娘能在夜里出来,身上的危险性依然没排除,她不能吃小姑娘的东西。
小姑娘一双巧手迅速剥掉馒头表层的霉点,一只白胖白胖的馒头新鲜出炉,递到梁玖面前。梁玖更不敢吃了。
“姐姐,乖乖和别人不一样,乖乖的馒头也和别人的不一样,这真的是干净的。”
“小妹妹,坏了的东西,就算剥掉外面的一层,它也是坏的,都不能吃。”
“姐姐不吃这东西,会死的哦。”小姑娘语调高扬,听得梁玖浑身一哆嗦。
“吃坏肚子,倒霉的是自己,小妹妹,你不要拿长霉的东西祸害我,你要有心,就弄点干净的来。”
危险临近,梁玖有些担心,还有些头疼,她就不明白了,这小姑娘怎么就缠上了她。虽说小姑娘和镇上其他人不一样,昼夜出入自由,可她还是不敢吃她给的东西。任谁有吃过的东西在胃里变白蛆的经历,也不敢在同一个地方轻易接陌生人给的吃的。何况,小姑娘总能让她联想到不好的东西,比如鬼。
梁玖自认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软妹子,可是对那些未知的阴森事物,她绝对喜欢不起来。小姑娘三番四次哄她吃东西,没有目的,打死她都不信。
“姐姐,你真的不吃?”
梁玖坚决摇头,银铃般的笑声犹如一阵风,吹到她耳中。
“乖乖喜欢姐姐,不想让姐姐饿死街头,可是姐姐宁可挨饿,也不吃乖乖给的东西,怎么办。”
眼见小姑娘一步一步走上前,危险靠近,梁玖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她突然站起来,抱住小姑娘,一路狂奔。
“小妹妹,别做声,我刚才看到巷子旁边有一个浑身长毛的大东西,很可怕。你不要出声,免得将那东西引过来。”
梁玖跑路的方向,同昨晚上与黑寡|妇约好的地方相同,她不知道黑寡|妇这会儿有没有来,刚才那种情况,她除了跑路没有别的办法。单独跑,小姑娘在那儿盯着,没机会。于是有了梁玖抱着小姑娘飞奔的一幕。
“一定是姐姐看错了,乖乖在的地方,很安全,绝对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姑娘语气笃定,梁玖的心不定。值得庆幸的是,她之前呆的巷子与黑寡|妇约定的地方不远,在小姑娘第二次提出要下来时,梁玖终于到了地方,把人放下。
“好了,小妹妹,这地方安全了,昨天夜里我就在这借宿了一个晚上。”
梁玖倚在柱子上,头微斜。她故意忽视小姑娘脸上灿烂的笑意,意图与识海中的《异世生存手记》沟通。《异世生存手记》自诩高高在上,结果一连在万魇琉璃盏手里吃了两次亏,再与梁玖打交道时已收起那份优越感。只不过,此书周扒皮的性子在书灵成型之际,已深入骨髓,改不了。在梁玖问询问时,它果断甩出最粗暴的解决方法。想要解决这小姑娘,简单,将人收到识海中来,它替她收了就是。
梁玖深以为然,破书就是个垃圾回收站,什么都能收,只要将人弄到书中去,她怕个毛线。
梁玖正准备动手,小姑娘突然大声尖叫。梁玖借着头顶上挂着的两个灯笼放出来的光看过去,原本小姑娘站的位置,有一滩浓黑如墨的汁液,人不见了踪迹。远处,身穿黑布衣的黑寡|妇一头白发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那个小姑娘呢?”
“还有两个。”黑寡|妇比出两根手指,随即转身就走。梁玖一急,跑上前抓黑寡|妇的手。手过,捞了个空,梁玖急忙缩回手,直到黑寡|妇不见了踪影,她才长吁一口气。
今天晚上的黑寡|妇没有实体,难不成是鬼?昨夜,她明明记得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梁玖后退两步,正踩上那滩黑色汁液。
“姐姐,你踩到我了。”
梁玖瞬间炸毛,缩脚跳到一旁。地上的一滩黑色汁液慢慢成型,变成一个小姑娘。
ps:晚归,能赶在十二点前更新,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