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的男女老少皆跪拜,对着焦黑如炭块的图腾祈福祷告,虔诚极了,杀鸡宰羊,不停供奉香火。
熏烟渺渺,代表着这群朴实村民的崇敬,他们希望神祇显灵,但那块石炭平静的立在土台上,除了偶尔流转的荧光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异常。
易川感到有些好笑,他见过有用祥瑞禽兽作为神灵祭祀的,但把一块刻着模糊塔形的石炭当作图腾来祈福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很明显,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炭,只不过经历过雷击,里面哪有什么神,就算曾经有过,恐怕也早就陨落了。
可对于村中人来说,这就是他们的信仰,数十上百年以来从未断过香火,连老族长都带着最尊敬的神色,用骨觞盛出药汤,对着图腾跪拜,嘴里还不停吟诵某种古老的语言,然后一口喝下。
毛娃子们,成年壮汉们,甚至连那些牙都没扎齐的奶娃子,小眼珠中都充满了期许,紧张的看着老族长。
“噗!”
老族长一口脓血喷出,脸色苍白,原本就老迈的身体摇摇欲坠,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哇......族长爷爷吐血了。”一群毛娃子吓得直接大哭,上去就想抱住老族长,却被成年人拦住。
“一群小崽子,慌什么慌,那血是黑的,是淤血。”成年男子说道。
毛娃子们看去,那滩血果然红的发黑,且散发难闻的气味,而吐出这口血后,老族长的脸上明显浮现一抹红润,苍白之色一扫而光,仰首伸眉,反倒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充满精气神。
“闪电鸟逆羽的粉末果真不凡,用它熬出的药汤,喝下后体内热气升腾,竟然一下冲散了多年的恶疾。”老族长称赞道。
“啊,太好了,族长爷爷痊愈了!”
一群毛孩子,奶娃子皆欢呼,咿咿呀呀的大叫,一群壮汉们也情绪高昂,兴奋的仰天长啸,震的老者们耳膜生疼,拿起木棍就敲。
这是村里的大喜事,壮汉们纷纷叫嚷嚷,开始屠羊宰牛,妇人们生火,准备开一场大宴。
“这些药汤都是好东西,给孩子们喝吧,保准让他们增长一头牛犊子的力气。”老族长笑道,这一鼎的药汤都是用山珍灵物熬出来的,更有闪电鸟逆羽,比一般的老药都更具奇效。
孩子们一听能增加一头牛犊的力气,小眼珠子里直冒精光,虎头虎脑的就跑过去,大口猛灌。
那些奶娃子们踉踉跄跄的走过来,端起觞壶也学着大孩子们的模样猛灌,结果被呛得不行,引来一阵哄笑,气的他们直嚷嚷,却奶气十足,令哄笑声更盛。
“孩子,你也喝下吧。”老族长递来一个骨觞,里面盛满了药汤。
“好。”易川端过来,一口喝下,瞬间感觉脾肺清凉,五脏受尽洗涤,经脉窍门顺通,连虚海都受到暖意的滋养,大呼惊奇。
这的确是圣品药浆,比什么千年参芝都要好,是用多种山瑰琼珍熬炼而成,加上闪电鸟逆羽的粉末,猛劲十足,滋养丹田,如果不是废墟的缘故,易川甚至都可以直接发起冲击,尝试开辟虚海了。
炊烟袅袅,家家户户生炉起灶,开始烹饪美味,不多时便香气冲天,令人口馋。
“哈哈,孩子,一起来参加大宴吧!”中年人虎叔盛情邀请。
“好。”易川张口答应,因为他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
大宴丰盛,美酒佳肴,摆满了牛羊鸡鸭,还有一些大荒里特有的野味,比如独角犀、火莽牛等等,都是可以增强体魄的山珍瑰宝,效果堪比老药。
一群毛孩子笑的龇牙咧嘴,光看着这一片大宴就口水直流,吃起来更是狼吞虎咽,这些食物平日不可多得,哪怕他们生长在这片大荒中,一年也未必吃得上几次。
事实上,易川从成年男子口中得知,他们虽然靠着大山,临着大荒,但食物却并不丰盛,平时吃杂谷稻麦比较多,鸡鸭牛羊之类的都很少,像独角犀、火莽牛之类的荒兽,更是大年才会拿出来食用。
大荒山中充满危机,用一步一枯骨来形容都不为过,想要狩猎食物,需要冒着死亡的危险。
这场大宴这般奢侈,完全是因为老族长恶疾痊愈,必须要进行古老的祭祀与宴会,具有趋吉避凶之意。
宴会持续了很久,成年男子们举杯畅饮,妇人们则在一旁欢快的交谈,那些毛孩子们则吃着美味喝着兽奶,故作一副陶醉模样,引人发笑。
“这酒的味道真不错,像是仙酿。”易川也举杯,喝的微醺,与众人相谈甚欢,从而了解了一些关于村子的大概情况。
这是一个遗姓族村,村中的后代们都以遗为姓,在附近小村落和小部族中,颇具名声。
“多亏了图腾神大神,授予我们符骨文的力量,这才让我们遗族有足够的力量,狩杀肥美的猎物,酝出上好的仙酿。”虬髯壮汉微醺道。
“什么符骨文的力量?”易川有些好奇,问道。
“就是记载着骨文的符骨,能够释放强大的力量,也有的能加持在身上,令人力大无穷,可力拼莽牛呢!”虬髯壮汉一脸的自豪,开始讲述图腾的故事。
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图腾神的来历,它比遗族存在的还要久远,久远到几乎快无法考究。
据一些老人说,遗族的村落原本是在另一片山脉中,那里荒兽遗种横行,生态环境极其恶劣,族人们生存的很艰难,与各种强横物种拼杀,不知多少强壮的成年男子死去,许多幼童更是夭折。
有一天,一头强大的史前生灵突然出现在遗族村外,那是一头狻猊,哪怕血脉已经极为不纯,也不是族人们能够抗衡的。
“那是流血与牺牲,横尸片地的一天。”这时,老族长走过来,现在回想起那血腥的画面,仍然恐惧,带着颤抖的声音,娓娓道来。
村子化为焦土,几乎大半的男人死在那天,而老族长当时还是孩子,在大人们的保护下,躲入山中,可依旧躲不开狻猊的追杀,终于在一个山洞中,退无可退。
恐惧,惊悚,那种绝望感,老族长至今记忆犹深,一个个族人在面前倒下,被狻猊生吞,哭喊已是苍白,挣扎更是无力,几乎所有族人都快放弃了抵抗。
可就是这个时候,那座山洞中,忽然狂风骤起,电闪雷鸣,气息暴烈到极致,一块神石从天而降,整座大山都被压塌。
惊变只在刹那间,族人们还没反应过来,那头狻猊想要逃走,可神石直接把它压爆,那块神石就是现在村中央的焦黑的石炭。
后来,在仅剩不多的族人带领下,重选另一片山脉建立村落,那块神石也被搬过来,当作图腾神供奉,至今已经快一百年了,香火与祭祀从未中断。
而神石中似乎真的承载了神祇的灵魂,偶与族人沟通,飘出神秘的符骨,上面纂刻骨文,具有神奇的力量,能增强人的体魄,令成年人可以与莽牛硬撼,甚至刻在兽骨上,能够形成一方阵法,玄秘而深奥,用来庇护村子。
“只是,近百年逝去,我都垂垂老矣,可图腾神再也没有真正醒来。”老族长叹息道。
“啊,那块石炭真的能与神沟通!?”易川心中惊呼。
老族长所说的太过匪夷所思,狻猊何等强大,最初的那一只,是龙之九子,哪怕后代存有的真血几乎干涸,那也决然强大,必然媲美修仙者,甚至更强横,居然被一块石头生生压爆?
不可思议,外表的平凡,但其中可能别有洞天,难不成真的居住着神祇的残念,或者是灵魂?
夕阳西下,夜幕将垂,大宴结束后,数百族人聚集在村中央,升起篝火,准备好祭品,做着虔诚的祷告,希望能与神祇沟通。
火苗跳动,冷风四起,四周多了许多由兽骨堆砌成的骨台,被篝火照亮,冒出荧荧色泽,有些苍白,为祭祀仪式添了一分神秘感。
老族长站在一块不知名巨兽的头骨上,嘴里诵念着某种语言,是极为古老的祭语,用来唤醒图腾中神祇的灵念,尝试沟通。
可过了许久,那块焦黑的石炭依然平静,表面干裂的像是枯树皮一样,里面的那尊神仿佛陷入了沉睡,听不到虔诚的祷告。
“还是无法沟通吗。”
“将近一年了,图腾大人怎么了?”后面有一些妇人忧心忡忡,成年男子们一样担忧,不停的做祷告,祈求图腾显迹。
无法沟通图腾,就意味着不再有新的符骨赐下,而遗村现有的符骨力量终会干涸,久而久之,恐怕又会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恢复从前?一些年长的老者晃神,那样太残忍,遗村失去庇护,为了食物来源,壮年们不得不频繁进入大荒狩猎,而大荒何其凶险,各类史前生灵,强横物种出没,没有了符骨的力量,就算是成年人也很难与之抗衡,随时会死去。
“伟大的图腾与守护之神啊,请赐下福泽吧!”老族长再一次呼喊,可焦黑石炭依旧没有反映。
族人们感到无比的失望,难道守护了他们百年之久的图腾,在今日将他们摒弃了吗?
篝火的照耀下,易川在末排盘坐观看,忽然他眉心竖眼开阖,那是一滴红色的血,射出一抹精光,映入图腾。
轰!
土台上异霞绽放,石炭焦黑的表面上,突然浮出一道道玄秘的纹络,上面的黑土剥落,竟变得比无暇的玉石还要晶白。
“怎么了!?”易川色变,身体里的血液若岩浆般暴烈,翻涌的都快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