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方毕竟是个女生,毕竟我是个文明人,咱总不能丢掉基本的人性和风度,再说她看起来不是个一般人,这里也不是个一般地,谁也不敢说这伤有多重,背包里应该有贴身急救包和一些采到的草药。
“小姐,你受伤了?我有药。”我把手举高并摊开,“可以拿给你吗?”
她皱了皱眉,伸出手示意要自己拿,我指了指背囊,她拿出一样样东西摆弄着,草药还好说,她拿着玻璃药瓶和针头翻来覆去地看,眼里竟然满满都是惊奇,“这是什么?”她嘴里一直念叨着。
“额,这个是止血针、这是血清、还有吗啡……解毒的药、消毒的药、让你不疼的药……”看到她听不懂又要发火的样子,我连忙改用一些简单的词汇。
“我要不痛的药。”
我连忙腾出手,用针筒吸了一管吗啡,她看了又看,又拿手指拨了拨,觉得细细软软的针尖并没有威胁,就示意我先用,于是我俩都注射了吗啡,疼痛快速地消散了,身体像飘在云上一般,她的样子也放松多了。
“这比大橡树的酒还带劲。”她点着头说。
气氛一下子缓和多了,紧顶着腰间的刀尖松了下来。我又指导着她抹了碘酒,绑了纱布,最后指着一袋营养棒:
“吃,饿了么?吃吧,好吃。”
她让我先吃了一半,又用舌头轻轻舔了舔,等了一会见没有异状,就狼吞虎咽起来,她玫瑰花瓣般的红唇上下翻飞,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吞咽声。她肯定饿了很久了,吃得太急了,忽然咳嗽起来,一阵温热的口气夹着食物碎屑扑面而来。这一幕似曾相识,在学生时代,我曾经也这么拥着一个女孩,看她呼噜呼噜地把饭粒吃到鼻子上,再轻轻地舔掉……一切都仿佛在昨日,然后一切都永远地过去了。
“巫医,我懂了,科学家就是巫医的意思,你是个来自东方的巫医。”
她又吃了三根才满足,正在仔细地舔着嘴唇,
“我要把你带回部落,有了你我们一定能战胜那帮萨克森人和北面的海盗。”
我只能笑笑,心想这个女孩也太疯魔了,已经超出了模仿秀的范畴,该不会真有神经病吧,那可麻烦了。
“那你来自哪里呢?”我问道。
“亚马逊部落,不过别怕,你是巫医,你有用,我不杀你。”
“呃……好吧,看来你是神奇女侠的脑残粉啊……虽然你有一身漂亮的腱子肉,但你明显不是天神的孩子……那么,你来自罗马尼亚?还是乌克兰?”我无奈地抱怨几句,但接下来只能顺着她说了。她是个金发白人,自然不是南美那个亚马逊的,而我记得希腊神话传说中的亚马逊部落是个强大的女战士部族,居住在黑海之西的山林里,著名英雄阿喀琉斯曾经在小亚细亚一带和她们激战过。
“罗马?哦,不,我们早就不在那里了,六百年前我们就逐步向北迁移,后来分成了很多部,我们潮刃部现在住在北海边,和萨克森人做邻居,东面是维内德人,北面岛上的维京人也经常来攻打。”
“哦?跟真的似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唉,我来问你,现在罗马的皇帝是谁?”她说得一本正经,目光坚定,完全不像瞎扯的样子,我渐渐有些不安了,难道……是穿越了?作为一个优秀的杂学家、和半吊子科学家,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信的,但这个女孩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现代文明的气息,让我心中有了一些忐忑。
“罗马皇帝,听说本来是一个小孩,后来他母亲直接统治了,一个女皇!我很想见见她哪。”
女皇?罗马历史上好像并没有女皇,我绞尽脑汁地想着,“那波斯的皇帝呢,是谁?”
“波斯?已经被亚述人统治了。”
我楞了好一会,有点乱,真得有点乱,按说能统治波斯的,只可能是罗马人,只能是她搞错了,我努力搜刮着脑中的地理历史知识,哦对了,有了。“斯巴达克斯,知道吗?他领导的奴隶战争已经发生了没有。”
“当然知道,不过这都是九百多年前的事了。”
九百多年,我心头一震,那她说得是公元九世纪时候的事情,原来如此,她说得是东罗马帝国,这样就对得起来了。
我一拍脑袋,背包里有卫星电话!还陪她瞎扯什么呢?真是神经病!说得再头头是道也没什么意思。
拿出背包里的卫星电话,我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信号!虽然很微弱。穿越个屁!这就是个神经病!
我斜着眼瞟了一下,她正在好奇地敲打着我的铝制水壶,想打开却不知如何下手,只好放下,又拣起了手电筒使劲看,她看起来更惊讶了,嘴巴半张着,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唉,一脸傻相!我不屑地想,这年头,在这种发达国家,竟然还有与世隔绝的野人?
我摇着头按开了卫星电话的屏幕,却一下愣住了,屏幕上面的日期是9月22日?我已经昏迷5天了?肚子却没有感觉很饿,难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失忆了吗?我看了眼四周深不见底的黑暗,什么都没有,但也可能什么都有,诡秘的凉意又爬到了后背上。我连忙拨打电话,但一小格的信号也是时断时续,折腾了快五分钟,最后终于接通了: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一个悦耳的女声传来,说的是标准德语!又一次听到了来自文明世界的声音,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好险啊,通话没结束电池就耗尽了,不过我还是简短地说明了情况,搜救中心很快就会派人来这里。总算有救了,我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这时那女孩不知怎么就把手电筒拧开了,一束筒状的光线射出来,吓得她大叫起来,一下把电筒扔掉了,我连忙伸手去接,只见那雪白的光柱像长矛一样刺穿了铁一般的黑暗,但还是看不到墙。光束旋转着一路照过去,所到之处什么都没有,只有平滑如镜的黑石地面,反射着黑幽幽的光,突然,好像有个影子从光柱下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一道破空声,一件小东西急飞过来,转眼间就到了眼前,我本能地抬手一挡,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整个手电筒的灯头都被击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