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何泱和猫九两个人,一个磨着磨,一个写着字,两个人都默默不语,只听到灯花偶尔爆裂的声音,窗外竹影冉冉,又兼明月相照,真是难得的静谧温馨的时刻。
何泱心下觉着十分安宁喜悦,手上越写越顺,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十几张。
猫九眼盯着何泱的笔势瞧,灵动跳脱,正如行云流水一般,不觉赞道:“爷写得真好。”
“瞧你眼睛都发亮了,你也写几个字我瞧瞧。”
“已经生疏了,只怕写不好。”
“不妨事,你且写写看。”
于是猫九就在何泱身旁坐下接了笔开始写起来,太久没写了,手上止不住打颤。
写到一竖的时候,何泱见歪得厉害,便握住了猫九的手,帮她稳住笔,猫九在何泱笔力带动下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写字最忌生疏,你荒废久了手颤是正常的,以后多练练就行了。”何泱握着猫九的手边写边说道。
“我几时才能写得像爷一样好呢?”
“不怕,以后你跟着我多写写就行了。”
“嗯,还求爷赏我纸笔,我好回屋自己练去。”
“这好办,我这里的东西你尽管拿去用,我再找两副好帖子给你。”
“如此,多谢二爷了。等我练长进了再拿给二爷瞧瞧,求二爷指点指点。”
“你既有如此慕雅好学之心,我岂有不成全你的,怕只怕你耐不住性子,写两日便丢开了。”
“爷又小瞧人,我保管不这样的。”
“不愧是我的书童,到底有些气性,我最喜你这要强的性子。”
说话间,两个人手上的笔早停了,只是两只手还握在一起,两个人都觉得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只是不好互相表露心意。
“咱们再写一会儿吧。”何泱说道。
“嗯。”猫九点了点头。
何泱和猫九挨得十分亲近,两个人写一会儿,不时相视而笑,何泱突然注意到猫九居然有耳洞,再转到另一边看,仍有一个。
猫九诧异地问道:“爷瞧我作什么?”
“你怎会有耳洞?”
猫九一下子慌了,摸着耳垂说道:“是我娘怕我小时候养不活,才给我穿的。”
“真的?那为何会打两个,岂不成女孩儿了?”
“我娘说我从小体弱,拿我当女孩儿养也是有的,我小时候还穿裙子呢。”
“我不信,你别拿我当傻子!”
“这是从何说起,我说的句句实话。”
“你何苦诓我,你可知道我的心事?”
“我听不懂这话,爷何苦逼我。”
“我何曾逼你?只是你有话为什么不能明说?”
这时,绿珠在外敲门道:“爷写够了没有,我们可要进来了。”说完和月樱两个人进来了。
“我去了,二爷好生歇息吧。”猫九正好趁机走开。
何泱也不好留她,只得胡乱洗漱了闷闷地睡下,一夜不曾睡安稳。
第二天正是中秋节,学里放了假,晚间祭月、吃团圆酒,何府上下热闹了一回,第二、三天又是亲戚来往吃酒,连着两晚上何泱都吃得大醉,回来蒙头就睡。早起就喊头疼,又在家昏睡了一天。到第五日中秋节才算过完,何泱照旧上学去。
何泱在外间吃酒时,偶然看中一对耳坠,便买了下来,收了起来,等下午放学拉猫九到无人处,给了她。
猫九打开一看,顿时气得浑身乱颤,“啪”的一声合上,说道:“爷这是什么意思?是存心戏耍奴才吗?”
“不,不,你别生气,我是想着你正好有耳洞,不知你戴起来会怎样,所以才买来给你的。”
“哼,我明白二爷的心思,先是这耳坠,然后脂粉、衣裳,我就这么脂抹粉装扮起来,好供二爷取乐,可是这个意思?”
一行话说得何泱节节后退,眼见猫九流下泪来,何泱又是心疼又是懊恼,一把抢过盒子扔了。
“罢,罢,都是我该死,动了歪念,我知道你是正经爷们,从此以后我也不敢再招惹你,全当我是鬼迷心窍好了!”说完,愤愤地转身走了。
猫九一个人留在原地,蹲在地上哭了半天,她何曾不明白何泱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情实在难对他言。
若不是自己命苦,好好一个女儿家何苦要乔扮成男人在男人堆里头混呢?何府男丁众多岂能有个差错?自己每天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偏偏二爷又疑心自己,逼着自己表明身份,果真表明了,到那时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没准会制她一个勾引主子的罪,再把她撵出去也说不定。
猫九哭了半日,怕有人路过看见不好,便渐渐收了眼泪,转身想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到草丛里去找那个装翡翠耳坠的盒子。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猫九手握着盒子,心里开始转悲为喜,这终究是何泱的一片心意,心想着此时不能戴,等以后一定要让他瞧瞧自己的本来面目,想着何泱见到自己的女儿模样还不知是什么表情呢,一边走一边想,不觉心神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