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飞出了拍卖场,感受着恶魔铃铛的气息,悄悄追蹑了上去。令他诧异的是石广缘行走的方向并不是之前住宿的悦来楼,而是径直向城外走去。
他快步追上去,刚出城就见到石广缘化作一道长虹向远处飞去,几息间就消失不见了。
江小飞站在城外,眼看着石广缘消失的方向,却无可奈何。如果小斑点在身边,也许还能跟上去。然而他现在只有一双腿,即使跑断了也跟不上驭气飞行的石广缘。令他稍安的是恶魔铃铛的气息虽然越来越远,但那丝联系却始终未断。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选择先回家了。虽然回到凤阳城已经有好几日了,那个令他心中复杂的家也近在咫尺,但为了盯住石广缘,一连几日只好按讷想要回家的冲动。
江小飞入城后,先回广聚楼将房间退了,牵出小斑点就向家里走去。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他心中复杂难明。虽然马上就回家了,但他心中反而踟蹰了起来。那个家他既想回又不想回,那里有他挂念的母亲,但那里还有他不堪回首的记忆。
很快,他来到了一座恢弘气派的府邸前,只见门楣上挂着一块鎏金大匾,上书‘神侍府’三字。门前左右各立两座独角石兽,显得威武不凡。石兽后面左右又立着两排带刀侍卫,人人身着铠甲,手按长刀,目不斜视,威棱冷峻。
在北苍国能被称为神侍的,唯有那北苍皇身前的第一侍卫凌战。凌战自幼拜一个野道人为师,数十年间就道法精进,此后饱学术法神通,多次追随北苍皇平定蛮夷骚乱,立下赫赫战功。北苍皇感念其忠诚勇武,特将膝下最宠爱的第三女皓平公主许配于他。
江小飞立在神侍府前沉凝良久。门前两排侍卫,目不斜视,对于他的出现视而不见。片刻后,他转身顺着神侍府一侧而行,很快就来到了神侍府的后门。后门在一处偏僻的窄巷内,不同于正门的热闹繁华,这里行人稀少,显得冷冷清清。两扇木门紧紧闭合,门前立着两名身高马大的带刀侍卫。
江小飞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
门前两名侍卫不约而同的向江小飞看来,两人锐利的眸光在看到江小飞后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两人又瞬间移开了冷峻的目光,站在右边的一人伸手轻轻将木门推开了。
江小飞从两人面前走过,径自入内。两名侍卫并没有阻止,一切发生的无声无息,却又自然而然。待江小飞进去后,先前开门的那名侍卫又重新将木门给关上了。
神侍府很大,分前院后院,前院一般用以待客,后院才是府内主仆居住的地方。里面经过能工巧匠加以设计,亭台水榭,假山飞石。融于山水,贴合自然,正是修道的本质。
江小飞入内径直向奴仆所居的院落走去。很快他就遇见了府内的丫鬟仆人,这些人见到江小飞后都是一脸的诧异,随后又恢复了冷漠。
江小飞对于这些人的反应早习以为常,也不在意。很快他就来到了一栋独立的小院子面前。这座院子由三间正房组成,两边打起了围墙。不过三间房子连同两边的围墙,都颓败脱落,显得破旧不堪,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有谁能想到在气派豪华的神侍府内存在着这么一座破败的小院子,完全与四周的景物格格不入。
江小飞心怀激荡,但没走两步,身体瞬间僵硬。他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眸光越过低矮的围墙冷冷注视着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只见,小院内,一名娇小的妇人,正弓着身子,用力搓洗着手中的衣物。而旁边的地上,还未洗的衣物,堆得如同一座小山。小山旁还立着一名肥硕的老妇人,正双手叉腰,颐指气使的叫嚣。
“这些衣服必须在日落前全部洗完。”
“你如果偷懒?”
“嘿嘿,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还有,你昨天洗的衣服根本没洗干净,等你将面前的洗完了,再接着洗。”
不管肥硕的老妇人如何叫嚣,那洗衣服的小妇人也不回嘴,只是闷不吭声的搓洗着手上的衣物。
江小飞站在原地,体内热血沸腾,一股戾气直冲头顶。他双拳紧握,指节咯吱响动。下一刻,他如一头出笼的猛虎,一下就窜进了院子里,在院内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径直来到了正屋内,拾起木桌上的忽闪的灯芯,又跑回了院子,手中两指一弹,一束火苗,就蹿到了堆成小山的衣物上。
“飞儿,不要。”小妇人急忙阻止,但已然不及。她话音刚落,那堆衣物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时,院内两人都看得呆了。
江小飞快步上前将母亲从熊熊烈火旁拉到了一边,而那肥硕的老妇人被烈火炙的一痛,也跳叫着跑到一边。
“你、你、,造反了,小、、。”她点指着江小飞,一张胖脸胀成了猪血。当她看到一对仿似要杀人的眸子时,后面的污言秽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小飞眸光如电,带着凛然的杀气,一步一步向肥硕的老妇人走去。
那老妇人心中一颤,拔腿便向外跑去,嗥叫道:“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飞儿,休要胡闹。”小妇人嗔怪道。立即伸手拉住了江小飞。
只见她眉目如画,姿容靓丽,眉宇间带着淡淡的郁气,令人垂怜。这人正是江小飞的母亲江若晨,而刚刚的那个胖硕的老妇人,正是管着神侍府所有奴仆的典嬷嬷。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府内侍卫的注意,没过多久就来了几名侍卫,提着满满的一桶水,瞬间将院内燃起的火堆浇灭了。而原本那堆衣物变成了一堆漆黑的焦物。
这些侍卫灭了火,就走了。没有一人查问事情的经过,仿似一切都未曾发生一样,透着一股诡异,而事情的始作俑者江小飞仍就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娘,我们离开这里吧。”江小飞愤懑道。
江若晨看向江小飞的目光充满怜爱,深深注视着江小飞道:“飞儿,三年不见,你变高了。这三年来你过的好吗?”
江小飞对于母亲的答非所问心中不满,叫道:“娘,您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
江若晨理了理鬓边乱发,轻声道:“娘就属于这里,我们离开这里,又能去哪?”
江小飞双眸微红,道:“娘,我不想让你再吃苦,再受人欺凌。我去找他。”他刚说完,就欲抬腿向院外跑去。
江若晨伸手快速拉住江小飞,缓缓摇头,带着祈求之意道:“这是娘自己的选择,真到要离开的那一天,娘自己会走。”
江小飞看着母亲凄然的目光,心中一软,便放弃了想要找那人的冲动,同时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恨意更浓了。
江若晨轻抚江小飞额头,怜爱道:“飞儿,放心吧。哪一天娘想离开了,无人能阻止我,你跟娘说说吧,这三年在朝天宫都学了什么?”
江小飞想到自己在朝天宫的经历,一时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母亲说。他拉着母亲的手走进了屋子,母子俩就坐在矮几前诉起了衷肠。
屋内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将先前发生的不快都冲淡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华灯初上,点点星光出现在天际。
不知何时,一名男子无声无息的来到了院外。他一身锦衣,身躯伟岸,脸上线条分明,犹如刀削。一双明眸,如两盏闪亮的灯笼。整个人立在那里有如渊渟岳峙。男子静静看着屋内的母子俩,脸色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哀乐。
没过多久,一名锦衣华服的妇人袅袅娜娜的来到了男子旁边。妇人雍容华贵,容色艳丽,一双秋水眸子,透着股睿智。
妇人轻声道:“既然来了,何不进去?”
男子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看着屋内的母子俩,仿佛站在这里的始终都是他一个人。
妇人见男子不理睬自己,反而讥笑道:“我知道即使进去人家也不一定认你,自讨没趣岂不是有损你神侍的脸面。”
男子仍就不理身边的妇人,缓缓转身,几步之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妇人恨恨的跺了跺脚,咬了咬牙,冷冷看了一眼屋内正相谈甚欢的母子俩,一转身也融入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