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冰急匆匆地往家赶,还没到门口,就看到有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向这边张望,看身形就是宋东子。她低头看了看手头的酒壶,努力地压住咽喉处的那声叹息,加快了步伐。
见汪冰来了,宋东子赶紧迎上来,抓起她的手一起走进院子里,低低地说:“这院里好好的挖个这么深的大坑做什么?害的我刚摔了进去,一身泥。幸亏是我,要是换了你,细皮嫩肉的,还不疼坏了?”
汪冰愣了一下,好久没听过一个男人说这样心疼自己的话了。大概是因为想着即将做成“好事”,宋东子看她的目光里似乎有种朦胧的情意。光线如此黯淡,她竟然感受到了。
“黑乎乎的看不见,你跟着我走,刚刚等你的时候,我来回走了几遍,不会再跌进去了。”宋东子心情甚好,脚步异常轻快。汪冰反而有点挪不开步子。
进了屋,汪冰点了煤油灯,宋东子疑惑道:“怎么不开电灯?”
“电灯光线亮,这周围住户都知道家里人去上香了,别让人怀疑。”
宋东子释然了,看着簇动火焰下镀了层金光的汪冰,心里一阵酥软,迫不及待地将她抱进怀里。
“别急嘛,”汪冰娇俏百媚地推开他,拿出两个酒杯来,“喝点酒,助助兴。”
宋东子嘴都笑歪了,重复道:“助助兴,助助兴,是要助助兴。”
汪冰倒了杯酒,递到他唇边,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然后,他东施效颦地也倒了杯酒凑到汪冰的红唇上:“你也喝,你也助助兴。”
汪冰抬手轻轻地压下酒盏,柔声道:“我不需要,你需要。”
宋东子有点不解,这女人说的话真难懂,听听就头晕。他摸了摸脑袋,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这话我真信了,怎么……”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落地面,身子也软了下去,“这,这酒……你……”他猛然醒悟,不敢置信地盯着微微蹙眉的汪冰,“你,你下了药?!”
汪冰蹲下来,仔细地看他,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宋东子,你知道不知道,无论你手里的筹码有多大,无论你多用心,你终究还是一条狗,是狗就该吃它该吃的东西,你居然还想吃天鹅肉,这就是你的悲剧,还真不能怪我。”她笑嘻嘻地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柔软的胸脯上,趴在他耳朵边,像哄孩子一样柔声说道,“看你就要死了,我就满足你一下,你喜欢它,就让你摸摸,你到了那边,可要记着我对你的好。”
宋东子努力睁大眼睛,却挡不住浓浓的困意,手掌忍不住拼命地抓了几下,便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汪冰站起身来,揉了揉胸口,宋东子濒死挣扎,下手特重,抓疼她了。她打开电灯,坐在桌边,看着宋东子睡过去的年轻面孔,不由想起进院子时,他拉着她的手说的贴心话。“唉!”她深深地叹口气,到底是没了男人的寡妇,一个龌龊的男人说几句贴己话,自己就觉得暖心。
在后院等着的宋钱氏、金咏梅和花婶见了灯光便走了过来,花婶的手上拿了根褐色的细麻绳,这根绳子是宋钱氏挑中的,材质是剑麻,因为纤维质地坚韧,既耐磨、耐盐碱,又耐腐蚀,通常屠户们对猪牛羊等大型肉类动物进行分割时,就用它来悬挂。宋家去年春节,有人孝敬了半边猪肉,就是用剑麻系着送来的。把宋东子迷昏再勒死他,是几个女人唯一能想到也能实际操作的灭口手段,这群女人就这么着被惨淡的现实逼上了杀人的绝路。
谁都不说话,按事先商量好的,力气最大的花婶将绳子套上了宋东子的脖子,交错后向相反的方向使劲儿地勒紧,其他人按住宋东子正在抽搐的腿脚。即便没了意识,宋东子的挣扎还是让汪冰出了一身汗,她松开按住他腿的手,阴沉着脸走到床边,拿起枕头,捂到他的口鼻上,然后将自己整个身体都压在枕头上。厅里的钟摆在夜里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击在她们的心上。宋东子终于不动了,她们也瘫软在地上。
花婶走到院里,拿了把铁锹跳进坑里,埋头挖了起来。又挖了一个人躺着的深度,她才上去,和金咏梅、汪冰合力将宋东子扔进坑里埋好。当宋家的女人们相互帮扶着爬出坑后,屋后传来了一声嘹亮的鸡啼。
刚睡下不到三个时辰,院子的大门就“咯吱”地被人推开了,李美兰、留根还有佣人们从庙里回来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们抬头看了看日头,今儿老太太起得比往常有些晚。正想着,宋钱氏出来了,看了眼留根,一脸正色道:“昨儿上了香也吃了斋守了庙,今儿就把树移上吧,托刘半仙的吉言,种了这树,我们宋家的困局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