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爱打人机的怪癖越来越明显浅浅地很少有人乐意跟我玩了。常常是我们几个人一起上机最后我开人机别人开匹配,我们默不作声地各打各的。
然后我一局人机打完,幸灾乐祸地看他们被对面打得抱头鼠窜。
“你这样不行。”S劝我:“你这样怎么行。以后早晚要打人的,光打人机没法练地图意识。再说电脑不会应变,只是死程序,你老是打它有什么意思?”
我是拒绝的。我说不,我对游戏有特殊的理解。我要在人机模式下玩好每一个英雄,掌握它们的强势期,弱点和克制办法。没错我现在就是在闭关修炼,等我出关一定杀得你们屁滚尿流。
所有人摇头叹息。他们都看出来我不打匹配根本就是怕被人线上单杀,他们都说我无耻的样子很有他们当年的神韵。
毕业季说来就来。我们聚在一起吃散伙饭,想着以后就要天南海北各奔东西,最后哭得一塌糊涂。我当时心情不好。我坐在酒店角落里一排桌子上铁着脸喝酒,看那些平时一块打匹配的人相互数落当年坑或被坑的每时每刻,相互故作豪爽地大笑说漫漫王者路何其孤独。他们坑或不坑的回忆不是我的,他们的孤独也不是我的。
第二天我兴冲冲地找L开黑,他寝室里人开的门。
“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电脑杀手?”
“闪开,我今天要打一天匹配!我要跟兄弟们上王者!”
“哦,你来得不巧。L昨晚回家了。”
“……他家哪里的?”
“HB。”
我去找S。
“他去做新闻采编实习了。”
“……远不?”
“BJ。”
我第一次意识到英雄联盟不是一个人的游戏。游戏不是一个人玩的,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就能玩的游戏,一个人的游戏好玩吗?一个人的游戏不好玩。然而我玩了很久一个人的游戏,而且没有玩到能杀得他们屁滚尿流的那一天。
我一个人在空旷无人的网吧坐了半宿,半天不愿意起身。最后网管过来说:
“你该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我跟他说我包夜。我托着腮帮子对着屏幕一晚上默然无语。
Z和T最后留在本市工作,他们经常喊我打LOL。我跟他们说我要上王者,Z拍着胸脯打包票:“没问题,我带你上王者!”
这个嘴不把门的净吹牛不打草稿。还是T说话实在——他说我这辈子悬。
真想揍他。
我组了人生中的一个战队,战队名叫少先队,从头到尾只有我们三个人,而且压根没打过一场战队赛。我们一有空就出去网吧开黑。14年开始城市网吧开始发生变化,那些破旧的网吧开始逐渐被新锐的网咖取代,最潮流的一体机霸占古老的台式机的位置,铁皮桌面换成了琉璃台,网络环境也焕然一新。每台电脑桌面左上角配备一只DIY烟灰缸,后背上整齐地悬挂着震撼式立体声耳机,灯光明亮。以前那种简易的电脑椅换做沙发式的人机工程学座椅,无论是背靠还是侧卧都很舒适。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去过网咖一次后T就再也不去网吧了。我们开始不定时地打匹配,大多数时候都是Z带我。我们相互摸索,最后都确定了自己初期的游戏风格。
我跟Z恰恰是俩种风格。用一个字形容Z就是浪,分分钟无原则浪。1分四十秒上线后摩拳擦掌向人头,一旦抓到机会分分钟就要和对面刺刀见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时候没什么位置概念,他偏向玩贾科斯,瑞文,金克丝,德玛,多数情况下开局一个人往上路一站,自信满满地说等下看他拿一血(直到现在也是)。你还别说他一般还真能拿到,虽然对大局来说这个人头最后往往没什么卵用。
我就比较谨慎,虽然他们对我有误解。他们说我怂。我经常用寒冰站在兵线后有一刀没一刀地A小兵,对面辅助但凡有一点靠近的意图我扭头就跑,如果他当着我面给控制我就果断反向闪现,以至于每次T打辅助都被我痛痛快快地卖了。T是文明人,每当他被杀掉后他就淡定地切回泉水买装备,换个人早就出去买水果刀了。
他们没问过我为什么就是跟辅助配合不起来,我自己知道原因。我跟天下所有的辅助都有疏离感,我不知道在兵线上对拼起来他们会不会把我卖了。在我眼里只有防御塔最为忠实可靠,谁敢动我一下防御塔肯定会还给他一下。有这个想法后我也开始尊重对方的防御塔,所以打野来Gank的时候我绝不会冲进防御塔里帮他抗伤害,换句话说我打ADC既卖辅助也卖打野,而且卖的很痛快。所以匹配刚打那段时间下路我们一直劣势。
不过新手局就是这样,它永远会刷新菜的下限,而且你也不会知道你的队友是什么样的人。你浪没办法,但只要你不上头,总有一天会有神队友带你Carry。
T有带人Carry的潜质。
T拿手的英雄是厄运小姐和发条魔灵,他在对线期的表现很有艺术性。他在与人对抗的同时很少漏兵,而且在技能交换之间对血量的计算锱铢必较,绝对不会吃亏。如果对线期被人单杀或是意识到对方不好对付他就做视野默默发育,而且有意识地留保命技能,绝对不像别人一样被单杀就大吵大叫或是在游戏里拼命打字甩锅。照说这就该是完美队友了,不过他有一点一直被我们诟病:他不打逆风局,一旦觉得自己赢不了就会果断二十投。
“懂不懂王者的荣耀!?”我激动地大喝。
他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我读懂了他眼里的话,和Z一样。他说的是:游戏嘛……
我最后也确定了自己的工作单位。我的的实习工作地点在一座不远的小城,坐火车也就是半小时的路程。那段时间我每周都要俩边跑,非常劳累,以至于周末再没有太多的精力和Z与T开黑。在毕业之后我们见面除了开黑也没有什么其他娱乐活动,每次我过去敲他们家门他们都会自觉地把身份证准备好。
不过这不意味着我就不打游戏了。我在工厂车间里认识了一圈很有意思的朋友,有好几个是圈子里的人,其中有一对表兄弟W和J在卡拉曼达打排位,所以每天下班后我们勾肩搭背远赴网吧开黑。我的第一个号在恕瑞玛,第二个号就在卡拉曼达。我自信满满地对他们说:我要在卡拉曼达上王者。
他们都夸我有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