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仇扯断美貌女子周身锁链,见她身体虚弱,实难行动,心中不禁一阵感动,心道:“这位美丽姐姐,竟将希望寄于我这陌生小子身上,若今日无法帮她救人,岂不是大大地辜负了她。”当下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勇气,背起美貌女子,奔出牢房。
出来没跑两步,只见两名护卫手持长剑,迎面刺来,萧雨仇正自慌乱,忽听耳畔传来女子声音道:“上面!”
萧雨仇立即会意,胸中冷流自膻中穴向下,沿着左腿,直达脚底涌泉穴,少年一声沉喝,身形飞纵而起,自二人头顶掠过,落地之后,发足狂奔,他体内灵力飞速流转,贯通双腿,一时间奔行如飞,再遇敌人,便依法纵起,护卫们也奈何不得,只有掉头追赶。
奔行一阵,听得背上美貌女子奇道:“为何今日牢中,守卫如此之少?”
萧雨仇听后也道:“不错,我方才来时,尚有许多护卫在此巡视呢。”
那女子心中又奇:“这少年虽然得了蛇之逆鳞相助,但在奔行之中,竟然还能如此平静说话,可见他也是块习武的好材料。”
萧雨仇见她并不答话,又问道:“姐姐,我叫萧雨仇,你叫什么?”
美貌女子笑道:”我叫红胭,红霞的红,胭脂的胭。”
萧雨仇道:“好名字,红胭姐姐,我们要不要放了这里被囚的人?”
红胭皱了皱眉,方要答话,萧雨仇突然轻呼一声,停住身形,只见前方侧面一间囚室之中,铁门大开,其内空无一人,竟是有人逃了出去。其他室内囚犯大多来到门前,料来是见了有人逃走,兴奋异常,生出侥幸之意。
正自愣神功夫,后面守卫已然追来,萧雨仇不敢耽搁,继续向前飞奔,心中本也忐忑,但这一路行来,再无人阻拦。红胭心中亦是惊诧:“赵行宝此次邀来的,莫不是江湖之上的二流角色,修为并不甚高明。但竟有人能这般莫名其妙地逃出去,究竟是什么来历?”她反复思索,仍旧不得其解,但听得萧雨仇喜道:“出来啦!”顿觉一阵清风扑面,月华如水,悄然倾泻,她已被带到地牢之外的后花园中。只见夜色苍茫,云掩银光,四周亭台小路,清幽一片。红胭望见西方远处,一座古塔拔地而起,趁着黑色的轮廓,静静地伫立在楼宇之间,那正是安州城之中的困妖铁塔,便与萧雨仇商议,悄然赶了过去。
萧雨仇将灵力注入双腿,跳跃腾挪之间举重若轻,翩如惊鸿,但要跨过这重重屋宇楼檐,一来需集中精神操控灵力,二来长时奔走,体力欠佳,三来他早前便已受伤,如此这般,已是疲累之极,恨不得马上就此睡去,但听得红胭在后情急催促,也只得凭着绝强意志,勉力坚持下去。
奔行里许,眼见离铁塔越来也近,红胭心里越发紧张,当下道:”萧公子,前方背光一侧树荫浓密,我们悄然潜入,切莫出动静。”萧雨仇点了点头,咬牙放缓步伐。二人自槐树枝叶之中拨开一道缝隙,不禁大惊。但见古塔森然,共有七重,塔下乃是一方青石广场,场中一口大鼎,格外醒目。此时广场上站满了赵家卫士,各个手持长枪,将一个大汉团团围在中央,那大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难见其面容。塔下石阶之上,一共站立十数人,当中一人是个道士,一身墨黑道袍,长须微飘。赵行宝与其子赵鹰分立两侧。
萧雨仇但觉背后红胭浑身发抖,不觉奇怪,正凝神细看铁塔,却惊得目瞪口呆。
皓月微沉,形似玉盘,光华渐转,照亮了铁塔正对一面,只见铁塔七层高处,凌空架起一座法坛,建造精巧,便如飞鹤凌空,翔于穹宇,映着淡淡星斗,竟有股说不出的傲寒之意。而在法坛正中,斜插一柄巨大石柱,柱上铁链纵横,绑了一个女子。萧红二人所藏之处,距离塔顶委实尚有一段距离,是故萧雨仇看不清那女子面容,但见她衣不蔽体,躯态妖娆,一头乌黑长发斜披而下,直过腰间。沐浴月光,更衬得肌肤白胜冰雪。叫人惊奇之处,在于这女子自腰以下,生得不是双腿,赫然是一条巨大蛇尾,扭曲盘缠,青鳞遍布,映着寒光,甚为诡异妖媚。
此情此景,乃是萧雨仇前所未见,不由一阵恍惚,思绪飞脱,不禁想起从前年幼,母亲尚在身边之时,给自己看过的一本泛黄古籍,古籍上有一句话,渐渐在他脑海之中清晰显现:道衍天地,虫兽有灵,窥得三昧,化为人形。
便在此时,却听广场之中,那墨袍道人冷冷道:“赵兄,你们赵家的防卫竟然如此高明,区区江湖之上二流降妖师,竟还叫他跑出一个来,贫道当真佩服得紧。”话语间嘲讽之意显露无遗。
赵行宝面色阴沉,答道:“赵某一时间疏忽大意,还请金道长放心,料他本事再大,也逃不出我赵家的‘破魂枪阵’!”墨袍道人嘿然道:“一个降妖师,贫道自不放在眼里,但若让你们如此拖延时间,误了大事,嘿嘿,怕是十个赵家也担当不起!”
一旁赵鹰冷不丁说道:“若说拖延时间么,乃是金道长的专长,说好破晓之时开坛炼丹,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站在赵鹰身侧的,还有一个秃头男子,宽袍大袖,眉眼间一股黑气,嘿嘿笑道:“金道长莫不是见那小妖精生得太美,动了凡心,想要带回你清一宫,娶了做老婆吧?说来这妮子确实是个绝世尤物,便是和尚道士见了,怕也要还了俗啊,嘿嘿。”他嗓音沙哑,语调间透出一股淫邪之意,让人听着难受,墨袍道人面皮一热,嘿然冷笑。
赵行宝却道:“好了各位,大家既然今夜聚于此地,自然不愿虚于此行,我们快些行动,再莫耽搁。”他顿了顿,向着场中朗声道:“这位兄台,你本事不小,赵某敬你还是个人才,本欲收你归我赵家,但今日之事乃是绝密,你既然身经此间,只需保守秘密,束手就擒,我绝不向你为难,你看如何?”
场中那破衣大汉昂首挺胸,哈哈大笑,笑声亦有些沙哑,慨然道:“你们赵家什么时候勾结了清一宫,做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今日叫老子遇上了,说不得,且得管上一管!”
赵行宝眼中寒芒一闪,冷冷道:”竟然你不走天堂路,赵某便送你去地狱门!“说罢一声令下,破魂枪阵已然发动,只见数十名赵家卫士挥舞长枪,排成一道一道圆阵,将大汉一层一层包裹在中间,圆阵挪移转动间,带起道道气浪,如同一面厚墙,将大汉困于其内,气浪翻腾旋转,内藏有破魂散毒药,若是随风渗入体内,任是武功再高,亦要束手就擒。
阵中大汉昂然伫立,他虽面容不整,但目光炯炯,扫过场上卫士,赵家众人见了,不知为何,亦不免心生怯意,枪阵运转又慢了几分。
便在此时,那破衣大汉突然身形微曲,含胸驼背,身体半蹲,做蓄力之势。场上众人看得一奇,石阶之上,赵行宝皱眉欲语,但又按捺下来。正当众人愣神之际,只见大汉豁然仰首,挺胸展臂,张口长啸,啸音直如神龙天怒,势若奔雷,滚滚而来,竟携铺天盖地之气,向着四周雄浑激荡,偌大广场亦为之一震。
面对如此强大声波,破魂枪阵首当其冲,阵内赵家卫士均遭重创,功力稍深的,被震破耳膜,满地打滚,哀嚎一片;功力浅薄之人,便直接经脉尽断,昏死过去。气流冲荡之下,破魂散毒药消弭殆尽,若再有残余,效用亦不足为惧了。
不远处树丛之中,红胭受此震动,旧伤复发,一口鲜血喷在萧雨仇肩头,萧雨仇亦是胸口烦闷,头昏眼花,幸得红胭倚在身后,否则方才一个支持不住,便会坠下树来,当下他回头关切道:”红胭姐姐,你还好罢?”
红胭吐出积瘀之血,胸口反而畅快许多,摇头示意无碍,而又小声答道:“这汉子好深的内力!”
萧雨仇轻吐一口气,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这大汉能敌得过他们么?”
红胭沉吟片刻,道:”赵家虽为武学世家,枪法精深者,独为赵行宝一人,其他人不足为惧;但你瞧那墨衣道人,乃是当今道教清一宫高手,名为金万里,手持朝廷御赐的降妖令牌,他身后众人,亦都是江湖中成名的降妖师,凭那汉子一人之力,绝难应付。“
萧雨仇默然半晌,转头问道:“红胭姐姐,那被锁在塔顶的,便是你的妹子么?“
红胭见他眼色古怪,不禁苦笑道:“不错。“
萧雨仇涩声道:“你的妹子…是蛇妖!“
红胭目光迷离,叹了口气,幽幽道:“萧公子,我妹子她不是蛇妖,而我却是!“
萧雨仇听得一愣,万万没料到她竟是如此回答,他思来想去,都觉此事古怪之极,却又偏偏说不出哪里古怪,他怔怔望着塔顶那蛇尾女子,呆呆道:“她不是蛇妖,你是?”
红胭摇了摇头道:“公子,此时此地,实在不便解答,眼下情形不容乐观,只怕凶多吉少,萧公子如此帮我,深感大义,你快走罢,我这妹子由我自己来救!”
萧雨仇见红胭杏眼微红,闪过一丝坚毅之色,瘦弱身躯即便是在微风之中,似乎也会摇曳倾倒一般,他摇了摇头,笑道:“红胭姐姐,我们该如何攀上塔顶?”
红胭娇躯一震,双眼一亮,感激道:”萧公子恩德,此生不忘!”
萧雨仇道:“我自身难保,不过放手一搏,若是就此贪生而去,反而落个不痛快!”红胭朝他微微一笑,
樱唇附在萧雨仇耳边,细细说了几句,萧雨仇点了点头,继续观望场上局势。
此时广场之上,破魂枪阵已然被破衣大汉顷刻之间击溃,那墨袍道士金万里却不知何时负手走了下来。只听他嘿然笑道:“好个‘啸月功’,我道是谁如此大胆,原来是兽王堡萧堡主,萧堡主定是厌倦了北疆的虎妖猛禽,跑来中原,想换个口味,尝尝鲜吧?”
萧雨仇听得浑身一震,心中惊慌:“兽王堡萧堡主?!那岂不是…岂不是老爹!”他此时定睛一看,认出这大汉乃是自己初到牢狱,在囚室里咒骂赵行宝之人,但他这番打扮,本应不是老爹。正自想着,只听那大汉哈哈大笑,笑声一改方才沙哑,换为豪迈粗犷,他左手将满头乱发拽了下来,露出一头高束黑发,映着月光一照,浓眉斜飞,面上棱角分明,甚为孔武,不是别人,正是萧雨仇一直牵挂的父亲萧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