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妖吗?“
萧九不答,只是摇了摇头,默然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萧雨仇望着远处怔怔出神,今天的老爹,确实有些不同。
远处有些许光亮照来,是安州城中的灯火,这座城,看来再平常不过,而今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神秘与诡异。
“老爹的武功是极高的。“萧雨仇心中盘算着,”从小看他打猎长大,他能拉得动八尺长的巨弓,掌毙苍狼,棍挑猛虎,都是不在话下,城里就算有劳什子妖怪,他也定能应付。“虽然这般想着,心里总是怀着莫名的担心,那横卧在黑暗中的安州城,仿佛露出诡秘的笑容,正在注视着这个少年。月光下,少年的影子长长的托在地上,看来是那么的孤单。
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是漫长的一个时辰,月光轻洒在萧雨仇的肩上,显得如此的冷清。
他坐不住了。
老爹一个时辰还未归,我究竟如何是好?
树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吼叫。
狼,自小跟随老爹,萧雨仇知道,这是狼群头领的召集令。
这可不妙,萧雨仇扛起扁担,便往林外走去,哪知没走几步,前方黑暗之中,亮起点点绿光,缓缓向这边聚来。
萧雨仇暗暗叫苦,这狼群潜伏周围,已然有些时候,只怪自己大意,此时被其包围,即便入林未深,亦是于事无补。
萧雨仇发觉自己手心已然湿了,他点燃了火把,又反手抽出背后单刀,转过身来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无边黑暗,影影幢幢之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绿光,抬眼望去,在这林中竟似无穷无尽一般。
萧雨仇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狼,心中害怕,不禁自顾自道:“这哪里是狼,我看多半便是狼妖吧!“他越想越惊,拔腿就跑,安州城方向绿光较少,若要突围,自然先这般出林最好。
没跑几步,身侧耳边风声响起,一道黑影已然扑来,萧雨仇左手火把斜挥而上,借着熊熊火光,只见一只恶狼张牙舞抓,跳了开去。还未定神,右侧两道黑影相继扑上,萧雨仇大喝一声,提气纵身,避开恶狼。淡淡清辉,映着火光绿芒,被如墨夜色紧紧包围,圆月之下,只见少年挥刀凌空下劈,伴随一声哀吼,一只狼倒地抽搐,腥热的血液溅在了衣裤上,萧雨仇浑若不觉,一双眼睛闪过星芒,火把挥舞迫开两只狼,左脚往身旁树干上踏去,身形再次纵起,此时共有四只狼飞扑而上,萧雨仇双臂上举,舒展全身,单刀与火把成十字之形,拼尽全力,向下劈击,此乃萧九不久前传授于他刀法“猛龙斩“,刚猛霸道,一劈之力绝非等闲,眨眼间又是四只狼倒地,周围狼群快速逼近,萧雨仇左挥右砍,杀出一条血路,奈何狼群越聚越多,双臂渐渐麻木,脚下亦酸软无力,他汗流浃背,咬紧牙关,已是放手一搏。
萧雨仇这般跑着,转眼间对面远处,安州城的城墙已然在望,这便要跑出林子了,他心中一喜,正要加速,却觉右腿剧痛,低头看去,竟是一只狼死死咬住自己小腿,萧雨仇连忙飞起左脚向后踹去,奈何他气力不足,又是在奔跑之中,这一踹之力,仍未使得狼嘴离开,只得又将那火把往后拍去,这下正巧砸在那匹狼的头上,畜生吃痛,恶嚎一声,跳了开去。
一口气还没松下,肩膀又是一痛,萧雨仇余光一瞟,另一匹狼锋利的长牙已插入了自己的肉中,手中火把欲挥而起却发觉手臂软弱无力,不及多想,另一只手上单刀挥出,热血喷涌,萧雨仇心中大骇,脚下一空,竟从道旁山坡滚了下去。
萧雨仇立觉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全身似是要撞散架了,他大喊一声,挣扎跃起,脚步未稳,又是跌倒,他抬起头来,眼中景色渐渐清晰,这才发觉自己已滚到了城墙边上,几只狼忌惮亮光,不敢再追,只得在树林边上来回踱步。萧雨仇心道:“好畜生,看你再追。“强忍剧痛,沿着城墙边向城门处走去。
萧雨仇一路观察,直觉今日城外,根本没有士兵守夜,就他目前处境来说,自然是好事,但这偌大的城,竟然无人看守,确实极为奇怪。
?
这些守夜的是不是已被老爹收拾了?
但如此无声无息,不留痕迹的收拾数十名守夜兵,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萧雨仇这般胡思乱想着,来到了城门下方,大门紧闭,自然无法进入,但侧面尚有阶梯,可登上城墙。萧雨仇撕了布条,简单包扎一下,好在伤口不深,并无大碍,他深吸口气,拾级而上,站在墙头,城内景色一览无遗。
苍茫夜色下的安州城中,依稀可见几点微弱灯火忽明忽暗,偶尔传来人语犬吠,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而在萧雨仇看来,却透着一股莫名的阴森。
月徘斗牛,星辉淡淡,天地广袤,云披银裳,如龙覆海,别有一番景致。一阵风拂来,萧雨仇神智一清,心道:“老爹此时尚未归来,定然出了变故,除了进去寻他,再无他法。”回想方才之惊险,心中仍是后怕:“老爹年纪大了,当真脑子不好使,他也不交代一下,若是没有按时回来,我又该如何打算。”
他思前想后,轻叹口气,直觉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原来他今日辛苦而来,除了几块甜点,并未进食,摸摸身上,幸好还有几块碎糕,草草吃了,背负单刀,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萧雨仇修为有限,轻功不佳,但从小翻墙爬树,倒也难他不倒。他强忍腿上伤痛,翻上一座矮屋屋顶,直觉四周静谧,并无古怪,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寻找?
正自发愁,忽见对面一座大宅院内,亮起了两盏夜灯。“这大半夜的,突然亮灯做什么?”萧雨仇悄然向那大宅潜了过去,攀上屋顶,掀开一个瓦片,见室内通亮,有人对话,忙将耳朵贴了过去。听见一男子粗声道:“锋儿,一切是否准备妥当?”另一声似青年男子,道:“请爹爹放心,孩儿都已安排好了。”另一个声音道:“嗯好,这次一定要一举得手,能否光大我赵家,就看今日破晓之时了!”
青年男子道:“嘿嘿,凭什么他水家名列四大世家,我们赵家这便出人头地,杀杀他们的威风!”
另一声音道:“不错,但你还需仔细检查,万万不得出丝毫差池,否则功亏一篑啊!”
青年男子似乎有些不以为然,道:“爹,那么多降妖师,吹得多大名气,还不是都败在我们赵家的‘破魂枪法’下,我们全局在握,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另一个声音叹道:“锋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骄傲,须知山外有山,英雄帖所传来的,不过江湖二流角色,谨慎小心,才是上策。”
青年语气之中尚有一丝不悦,但依然答道:”好的爹,我再去督促兄弟们检查检查。”
另一声音道:“方才抓到的那个黑衣人,你如何处理了?“
青年道:“我将他关入地牢了,正等待爹您发落。“萧雨仇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抓了个黑衣人?莫非便是老爹不成?正想再往下听,直觉一股大力自砖瓦内传来,砰地一声,青瓦片片炸起,一只手飘忽而出,扣住了萧雨仇的手臂,萧雨仇大惊之下,尚未做出反应,自己已被那人拽了下去,扑通一声,摔在了屋内地砖之上。
萧雨仇疼得咧嘴,抬起头来,只见屋内茶几之上坐了一个中年男子,衣着华贵,虎目鹰鼻,甚是威武,旁边站了一个青年公子,双眼之中透出一股乖戾之色,正嘲讽的看着自己。
只听那青年公子冷冷道:“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竟敢偷窥。“
萧雨仇暗叫倒霉,自己揭瓦偷窥,竟叫他们发觉,本事当真不小,若是老爹被他们抓了,那还得了,正盘算着如何应付,只听那中年男子道:“你可是前来比武的降妖师?“
萧雨仇愣在那里,实觉莫名其妙,那中年男子又问道:“哪个流派的?”
萧雨仇心中暗骂:“鬼知道都有什么流派的。”
却听那青年公子道:“看他这幅德行,这点本事,更像是鬼枝流的。”
萧雨仇大奇:“当真有鬼知流?邪了门了。”青年公子恼怒道:“问你话了,装什么蒜!”说罢一脚往萧雨仇头上踢去,萧雨仇心中也怒,奈何方才一下摔得不轻,浑身酸痛,无力躲闪,只听中年男子喝到:“锋儿!”青年公子脚出一半又收了回来。萧雨仇此时突然想起老爹,忙道:“我跟那黑衣人是一伙的!”此话一出,青年公子面露惊讶之色,又仔细打量他,狐疑道:“你说那黑衣人也是鬼枝流的?”他低下头自语道:“不可能,决计不可能。”事到如今,萧雨仇只好胡编一通,当即道:“不错的,我们本是一个流派,但他说好先来一步,我见他迟迟未归,便进来寻他,不料被二位发现了,嘿嘿。”
青年公子若有所思,并不言语,萧雨仇心里紧张,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听中年男子冷冷道:“带他一起去地牢!”说罢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青年公子回过神来,一把拽起萧雨仇,见他一身狼狈,灰头土脸,没来由心生厌恶,出指如风,在萧雨仇身上点了两下,萧雨仇浑身酸麻,他不知这是点穴功夫,只觉半点气力也无,被拽到屋外。青年公子左袖一拂,送出阵风,屋内灯便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三人穿过中庭,来到了后院,在一座假山处停住脚步。中年男子在假山上摸索一阵,用手啪啪啪拍了三下,只听闷响连连,山壁下滑,露出了一个洞口。萧雨仇知道这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地牢,想到马上要见到老爹了,心中也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