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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仙侠七圣

云惊西面色凝重,示意隐匿身形,目光如电,穿过重重黑影,萧雨仇随他眼神看去,发觉此地乃是城外一处繁密树林,林中幽寂,树影斑驳,皓月凌空,华光似水,悄然泄下,竟将层层密林照出几分光亮。林涛如海,随风错摇。

不远处几株大树东倒西歪,根结断裂,露出片片残破空地,此时林内三三两两站满百十个江湖中人,中心处两团人影分分合合,闪转腾挪,正自酣战。

萧雨仇看得心惊,低声道:“这些人怎么打起来了?”

云惊西答道:“自然是争夺太上秘宝!”

萧雨仇凝神观战,场上其中一人赤手空拳,身型彪悍,掌势如刀,分合有度,对面那人手持长剑,瘦小干枯,但身法诡异飘忽,剑走偏锋,令人防不胜防。

二人激斗之中,场下另有人叫道:“刘贺州,你这‘八卦掌刀’我看也不过如此,斗了五十回合了,怎还他奶奶的破不了‘追岚剑法’?”

那刘贺州满面通红,汗流浃背,闻言也不答话,突然双掌一合,直向对方胸口点去,而那瘦小男子连忙运剑回防,哪知刘贺州双掌合而又分,直击对手双肩,他如此变招,当真可算是胆大心细,此时他空门大露,舍身而击,若是被人寻到空隙,一剑插入心脏,那便一命呜呼了。是故他使出如此掌法,那瘦小男子亦是不防,被刘贺州扫中双肩,劲力外泄,身形为之一顿,但如此一来,刘贺州招式用老,已然不及回防,瘦小男子手腕翻转,剑柄倒撞刘贺州胸口,刘贺州一口气换不上来,紧接眼见左臂血光乍现,已被对方长剑挑中,那瘦小男子占得先招,立即飞身强攻,手腕抖处,长剑化为繁星点点,银光四方挥洒,锐芒呼啸,乃是一轮速度极快的刺击。

刘贺州左臂受伤,胸口穴位受制,如何还能挡下如许快剑?眼看便要被刺成马蜂窝,萧雨仇忽觉身旁黑影消逝,云惊西于瞬息之间飞入战场之中,但见一道湛蓝刀芒闪动数次,一时间人影乍分,云惊西手扶刘贺州飘然后退,那瘦小男子目光阴沉,方自稳住身形,左臂、右腕、前胸、脚踝各中一刀,鲜血长流,兀自颤动不止。

人群之中传来阵阵喝彩,那瘦小男子叹道:“阁下如此身法,如此快刀,只怕天底下,唯有神眼狂刀传人可配之。”

云惊西笑道:“不才蜀山云惊西,这位刘大哥是在下的朋友,还望楚先生剑下留情。”他口中说的客气,但场中谁人都可看出,若是云惊西出手,这楚先生只怕是走不过十招,这留情的,只怕是另有其人了。

便在此时,众豪杰中传来一阵大笑,只见一个青山文士手持折扇,翩然道:“这太上秘宝当真是好大的魔力,竟将名动京城的锦衣卫云大人也吸了过来!”

云惊西转头瞧了瞧他,拱手道:“原来是宁先生,在下此次前来,只盼诸位收回利欲熏心,将这秘宝物归原主,平安送达。”

那宁先生冷笑道:“利欲熏心?嘿嘿,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太上秘宝不是别的,乃是太上老君留下的一颗‘九转金丹’!吃后功力大增,平地升仙。嘿嘿,云大人,你平素锦衣玉食,身边名花美人享用不尽,可当真不知我们降妖师的苦啊,我们每每冒死潜入南疆密林,最终挖出来的妖怪内丹,不过固本培元罢了,我们辛苦修真练气,不就为了有朝一日飞升成仙,荣登妙谛?如今这九转金丹现世,谁人不垂涎三尺?云惊西,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亦或是想将这金丹抢去,献给皇帝老儿邀功行赏?是也不是?”他说罢自觉得意,哈哈大笑,云惊西并不多言,当下转过身子为刘贺州包扎伤口,刘贺州苦笑道:”云兄弟,我,我没用,劳烦你伤神了。”

云惊西道:”刘老哥,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只是你八卦流素来洁身自好,今日为何也要抢夺秘宝?”

刘贺州急忙道:“云老弟,你这可是冤枉哥哥我了,我等聚集此地之时,吴总镖头已然乘马来到此间,江湖中人不断出现,将吴镖头围了,一时间大家僵持于此,时间长了具生烦闷,你一言我一语翻出以前的旧账,闹得不合,便这般大打出手,至于那秘宝,哥哥我自忖有这贼心,也没这本事得到啊!”

云惊西抬眼望去,一个汉子身高约莫八尺,威猛无匹,身披甲胄,目光如虎,肩上扛着一杆大旗,上书“天威”二字,龙飞凤舞,气度恢宏,这汉子此时坐在一辆檀木香车之上,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向着云惊西望来,云惊西与之四目相对,笑道:“吴总镖头,别来无恙否?”

这威猛大汉不是别人,自然便是天下第一镖局“天威镖局”总镖头吴三秋。

吴三秋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回答道:“云大侠,这刘贺州刘兄可是前来协助吴某的,你救下他,吴某人很承你的情啊。”

云惊西笑答道:“小弟我奉师门之命前来护镖,吴镖头只管纵马而去,此间自由小弟料理。”

他这般说来,场上众人无不变色,云惊西乃是近年来江湖之上后起之秀,人中之龙,其师神眼狂刀段一鸣,位居蜀山仙侠七圣之列,他今晚既然受师命而来,谁也不敢去得罪蜀山大派,这秘宝怕也不太好抢了。

吴三秋见场上众人皆面露犹豫之色,略微放心,哪知便在此时,忽听有人哈哈大笑道:“蜀山当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密林深处,草木乍分,徐徐走出三人,中间一人是个中年道士,一袭黑袍,长髯及胸,左侧一人乃是锦衣汉子,目光阴沉,扫视四周;右侧一人乃是个秃头男子,衣衫污秽,面罩一层青气,嘴角边带着一缕诡笑。三人气度不凡,人群渐渐分出一条通道来,容他们来到近前。

不远处树丛之中,萧雨仇一见这三人,顿时感觉热血灌脑,双眼圆瞪,紧张开来。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三人便是清一宫金万里,赵家家主赵行宝,以及“阴尸流”降妖师阴之唤。萧雨仇急忙在人群之中寻找父亲萧九的身影,但寻视来回,始终无法找到,心中不觉又是一阵忐忑。

云惊西听罢从容一笑,拱手道:“不敢不敢,金道长炼丹无数,不想对这九转金丹也有觊觎之心?”

金万里冷冷道:“云惊西,你不必以师门压我,蜀山御剑术纵然厉害,我清一宫高手如云,亦非等闲,只不过不像你们蜀山一般好出风头,如今你若要护着天威镖局,且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云惊西面上不动声色,暗自默运”神眼”观察周围动向,只觉视线之中光影迫散,黑暗如潮褪去,金万里后方林木之中,三三两两,布满黑衣道士,他知这些人皆为清一宫高手,自忖以一敌他对面三人,也无必胜把握,况且对方有备而来,如此敌众我寡,情况不容乐观,心念电转,想出几个计策,皆觉不切实际,正自焦急,突听吴三秋大声道:“我吴某虽然不济,却还不至龟缩不出,靠他人庇护。”他转头对云惊西道:”云少侠,吴某多谢少侠高义,但天威镖局百年声名,绝不可毁于我手,今日纵然战死,亦要全力以赴!”这几句说得豪气干云,云惊西暗暗佩服,但又不觉担心。只见吴三秋纵身跳下,手中大旗一挥,哗啦作响,手握旗杆,做枪法姿势,朗声道:“不知哪位先行赐教?”

他这般风度一现,气势上便胜一筹,却见赵行宝默然走出,冷冷道:“久闻吴镖头大名,今日有幸赐教,还望莫要手下留情!”

吴三秋看他一眼,惨然道:“请了!”

云惊西剑眉微皱,退到一边,暗自寻思解困之法。

场中吴三秋与赵行宝已然斗在一团,吴三秋以旗为枪,施展一路枪法,大开大合,变化精微。而赵行宝恰巧使得也是一根烂银长枪,如光似电,走势极快,二人一番拆解,所用枪招皆是不同,但一个恢宏雄壮,一个沉稳如岳,斗将开来,亦是好看。众人皆知一年成剑,十年成枪;若要掌握一门剑法,只需苦练一年,便有小成,但若提及枪法,确是兵器之中极为难练的一门,天资不足者,纵然穷尽一生,只怕亦难得枪中真意。

吴三秋手腕急抖,挽起道道枪花,劲力掌握之妙,已然是一代高手风范,斗在三十回合之后,赵行宝渐渐不敌,吴三秋枪劲雄奇,刚猛无匹,压住赵行宝的长枪,使其难以挥洒劲力,如此招式散乱,寻得空隙,吴三秋手中大旗如同长虹经天,飞纵而出,众人眼见一招之下,赵行宝便要弃枪认输,众人心中均是喝彩,哪知赵行宝面露一丝冷笑,云惊西星目一闪,暗叫不好,却见吴三秋这一招刺出一半,忽而劲力泄出,手臂一沉,手中大旗自赵行宝身侧偏了开去,吴三秋顿觉体内真气消逝极快,手臂酸软无力,竟似连旗子也拿不动了,心中大惊,分神之际不防赵行宝一枪刺来,正中前胸,赵行宝将“破魂散”装入枪尖之内,斗经此时,毒药药性渗入吴三秋体内,蚕食其真气体力,如此一来一击便中,正自得意,哪知对方一手扣来,将枪握住,赵行宝一拔不出,心中发狠道:“你不知好歹,莫怪我无情!”想到此间,手中劲力一送,烂银长枪不退反进,扑哧一声,穿透吴三秋胸膛,枪尖透着寒芒,自他后背露出。

众人瞧得一惊,但见吴三秋一声大喝,身子向前直挺而出,竟是沿着对方枪杆,承受那透胸之苦勇往冲去。

赵行宝不料他重伤之下,犹自骁勇如此,饶是他向来阴狠毒辣,面对如此敌手,心中亦是不免惊惶。吴三秋长枪入体,疼痛欲死,但凭借一股顽强意志噔噔噔前行三步,左手握旗处青筋暴突,手臂斜挥,架住烂银长枪,右手一拳猛出,击向赵行宝面门。

赵行宝见他使出如此搏命打法,一时间无计可施,若是弃枪后掠,自然可以躲开来拳,但如此一来,在今日众多武林中人面前便要大丢颜面,日后赵家休想再整雄风,更不能与当今武林四大世家抗衡了。他心中迟疑之间,吴三秋的拳头已然送到,一击之下,赵行宝当即鼻溢鲜血,头昏眼花,他心里大怒,奈何与吴三秋近身肉搏,烂银枪被制,无法展动身形,当下只得右掌拍出,正中吴三秋肩膀,吴三秋疼彻骨髓,但双目似有两团火焰熊熊燃烧,炯炯有神,右拳再次攻出,又打了赵行宝一拳,赵行宝神志不清,接连中拳,难以招架,慌忙之中撤去双手,踉跄后退,吴三秋面色苍白,嘴唇发抖,唯独一双虎目之中,透出不屈之色,左持大旗,右揽银枪,呼呼一抡,拍在赵行宝身上,赵行宝身形后飞,只听得一人冷哼,金万里化作一道乌光窜将出去,一手拖出赵行宝,默然退了回来。

如此一连串的攻势,几乎耗尽吴三秋毕生所能,退敌之后,身子一阵虚脱,喘息不止,他右手将烂银枪一掷在地,左手竖起天威镖旗,那镖旗染上吴三秋的鲜血,如同一团火焰,在空中倔强飘摇,吴三秋胸前血如泉涌,但他视若不见,目光扫视众人,高声道:“哪位再来赐教?”

萧雨仇见此人重伤至此,尚有如此气魄,心中生出敬佩之意。

只听金万里冷冷道:“由贫道再行讨教!”

云惊西怒气上涌,忍无可忍,方要出手,突听一个清脆声音道:“慢来!”

场中黄影闪动,多出一个可爱少女,只见她面露怒色,一张小嘴撅得老高,上前扶住吴三秋,对着金万里脆生生道:“你这牛鼻子好不要脸,这位吴镖头深受重伤,你没瞧见么?竟还要趁人之危!”

金万里嘿然道:“哪来的野丫头多管闲事,速速退下!否则休怪无情!”

云惊西却喜道:“师妹!你来啦?”

那可爱少女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她正是“神眼狂刀”次徒倪萝。她与云惊西当日在苏州茶摊上分别后,立刻回禀师父段一鸣,自算已有数日不见,云惊西见她归来,忙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可也到了?“倪萝笑道:”我随师父未经无锡,沿路便见几多宵小劫财掠货,说不得,我们便随手料理了,抢了他们的赃物,救济了城外饥荒的浪子。“云惊西摇头道:”就知道以你的脾气,遇到这种事,定要管上一管,可怜那些强盗,只怕被你捉弄得不轻。“他师兄妹二人这般自顾自问答,全然不把一旁的金万里放在眼里,金万里城府极深,心里虽然恼怒,但表面上并未发作,只是哼了一声说道:”你二人是单个来呢,还是一齐上呢?免得贫道多费口舌!“

倪萝转过头瞥他一眼,柳眉扬起说道:”对付你这种讨厌鬼,本姑娘一人即可!“

金万里目光如电,飞射而来,倪萝瞪大杏眼,不甘示弱,二人目光当空交接,金万里心中不胜讶异,暗道:”这女娃小小年纪,竟练成了天罡战气,与我眼神相接,气势不落下风,看来是小瞧她了。“正要一步踏上,便在此时,一个苍劲的声音自密林深处传来:”萝儿,蜀山弟子,焉可失了礼数?“

云惊西大喜,说道:”师父来了!“

倪萝听了,嘻嘻一笑,道:“萝儿在人面前自然懂得礼数!”语气在“人”字上加重,言下之意,便是你金万里禽兽不如,即便我是蜀山弟子,亦不必对你礼貌相待了。

众人寻那发声之处,但见远处黑暗仿佛被人如幕帘般徐徐撕开,而后又慢慢收拢,一个高大老者一袭紫袍,容色淡淡,缓步走来。他面如刀削,眉宇之间略显萧索,但一股浩然正气如同一柄利刃,即便藏于鞘中,仍旧锋芒毕露,豪气冲天,场中众人见了无不凛然。

云惊西与倪萝齐齐上前行礼,叫了声师父。

金万里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原来神眼狂刀也来了,怪不得女娃儿气焰嚣张,口出狂言。”

这紫袍老者闻言不答,转头看了一眼倪萝,双目中透出几分怜爱之色,倪萝拽着紫袍老者的衣袖,撒娇道:“师父,这人可恶得紧,你快些揍他一顿,给萝儿出气!”

紫袍老者自然便是蜀山派仙侠七圣之一,“刀圣”段一鸣,神眼狂刀这一江湖绰号,十多年前响彻武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于十年前封刀不出,退隐江湖,潜心教导两名弟子,江湖中人,再也没有见过他,今夜他突然出现,场上众人无不惊讶,他早在十年之前,刀法之强,已然冠绝当世,如今修为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却也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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