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一看脸色顿时白了,他终于知道柴进说的好戏是什么,心里也是什么滋味都有。
曾几何时,陆谦是他最好额兄弟,可就是这个兄弟,帮着高太尉一起算计他,还买通了董超和薛霸要取他性命,幸好被柴进和鲁智深救下了。
现在陆谦又专门来到牢城,做出这等猪狗不如丧尽天良的事情。林冲越想越难受,那股无名之火蹭蹭蹭直往上冒,终于按耐不住跳了出来。
“陆谦狗贼,哪里走?”
陆谦正在和管营的说笑,一看林冲突然出现,吓得大惊失色叫道,“你是人是鬼?”
林冲面色狰狞,对着陆谦喝骂道,“狗贼,林冲便是索命的小鬼!纳命来!”
管营的在一边看得明白,他抽出腰刀对陆谦喝道,“赶紧一起上砍了他,将尸首丢进火里烧个干干净净!”
林冲气得七窍生烟,从这一刻起,管营的在他的眼里已经成了死人。
陆谦反应过来,拔出腰刀大喝道,“一起上!杀了林冲高太尉有赏,一人十两银子!”
人都是见钱眼开的,那几个牢头听闻有银子,又见林冲只有一人,就齐齐喝了一声,举起腰刀冲了上来。
鲁智深大怒,抓起禅杖就要上前,被柴进拦住道,“让他出了这口恶气吧!”
鲁智深将禅杖插进土里,抱着胳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只见林冲大喝一声,手中长枪指东打西,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几个牢头挑翻在地,只剩下了管营和陆谦。
管营的和陆谦知道,要是不能将林冲杀死,两人必死无疑,便不管不顾的一阵拼杀,又哪里是林冲的对手?
管营的被林冲一枪刺了个透心凉,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见了阎王。陆谦吓得面如土色,直往后退去。
林冲的枪尖指着陆谦步步紧逼,只把陆谦逼到了草料场边上。
“兄弟,你饶了我吧!”陆谦突然跪下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狗贼,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说?”林冲悲愤地吼道,却并没有立刻杀了陆谦。
陆谦磕头道,“这都是高太尉的计谋,想陆谦一个小小的虞侯,又怎么敢不听他的命令?”
林冲怒道,“就算是高俅逼你,你又怎么下得了手?我林冲自问对你不薄,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陆谦垂泪道,“都是陆谦鬼迷心窍,求兄弟饶了我吧……”
林冲长叹一声,枪尖指着陆谦还是没动。
柴进暗暗着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对仇人手软呢?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
就在这时候,一直偷偷观察林冲动静的陆谦,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向林冲扔来。柴进看见了大叫,“教头闭眼退后!”
林冲听见叫声马上闭上眼睛,急速地向后退去,陆谦瞅准这个空当,飞起身来拿刀向林冲看来。
“师弟当心!”栾廷玉大叫道,想要飞身去救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林冲突然站住,手中铁枪猛地刺出。陆谦正好飞身向他扑来,正好撞在枪口上,枪尖自前心刺入,从后心穿出。
陆谦手中钢刀掉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看着穿身而过的铁枪,陆谦嘴角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
“啊……”林冲狂暴的吼了一声,像是受了重伤的猛兽一样,手中铁枪猛地一扬,陆谦的尸首就像风筝一样飞了起来,落到了火海中。
“这是石灰!”石秀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看了一下大叫道。
柴进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这个陆谦的心地实在是太歹毒了。如果不是林冲躲闪及时,让石灰砸中眼睛,那还得了?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林冲扔掉手里的铁枪,一把撕开衣服仰天大叫,痛不欲生。
一个长久以来的好兄弟,居然一心想置他于死地,这让林冲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这世上,还有真正的感情吗?友情的小船怎么能说翻就翻了?
“教头,走吧!这里不可久留!”柴进上来劝道,林冲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头也不回地跟着柴进走了。
这一刻,过去的林冲已经死了,死在了最要好的兄弟手里。那个兄弟叫陆谦。
陆谦用对友谊的背叛,杀死了林冲心中对权势的最后一丝幻想。
这一刻,一个崭新的林冲诞生了,让他获得新生的人叫做柴进。
几人回到柴家庄,柴进安排石秀和林冲连夜起身,赶往独龙岗。他们必须要让林冲悄无声息的离开,让他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生活。
这一刻,柴进重重的出了口气,心里一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柴进对这个世界有着清晰的了解,在这个当权者肆意妄为的社会,普通民众的生命就像草一样卑贱。不要说那些被沉重赋税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就连林冲这样地位不俗的人物,在那些奸佞的逼迫下,一样的无路可走。
不是人的本性有多坏,而是这个吃人的社会将好人逼成了坏人。如果你一直都逆来顺受,那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要想在这个乱世中存活下来,那就只能做出一些不同常规的事情。这也正是那些无路可走的人,最后选择造反的原因。
柴进叹息着,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柴进吩咐将金银细软装车,那些粮食已经安排卖了很大一部分,剩下的留给让柴家庄不愿走的人。那些愿意跟着柴进去独龙岗的,收拾好行李跟着上了路。
柴家庄交给了老管家,这个为柴家操心了一辈子的老人,不愿意离开。柴家庄也需要有人留守,那些田地需要人管理,房子也需要人照应,老管家是最好的选择。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南进发,鲁智深提着禅杖在前开路,柴进和栾廷玉押着车队紧跟在后面。由于带着几十口柴家庄的老少同行,一路上走得很慢,一天也走不了几十里路。
柴进倒也不着急,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将林冲救出,顺便将柴家庄的财物带走。现在林冲已经平安脱险,柴家庄的财物也在车上南归,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现在就等着回独龙岗和扈三娘团聚了。
想起扈三娘,柴进就有点心急了。算算时间,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和她见面了,作为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和爱人分离是十分难受的。不过因为要照顾那些庄上人,他只能耐着性子,缓缓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