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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等一段迟到的友谊

1

中考后,庭宇去了泽林任教的H校,泽林原本也是想让舒岑上H校的,但由于学费较贵,且她已考上了G校公办,学费全免,便让她就读于G校了。

上了高中,一些这个年龄上常有的心思不免会进入舒岑的念头里。因为她生得也算标志,以往便常会有一些男生给她写信,信件的内容无非是些稚嫩的约定或一些不一定经得起考验的诺言。舒岑开始看了自然脸红,可不久后便感到厌烦了。并非她不向往感情,只是她对感情看得太慎重,不敢在这个轻狂的年纪轻易触及,且身边已有不少早恋的例子,其结果皆令人叹息,她心里也暗自决定不要把过多精力放在那些很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情里。

然而,小说里的故事却每每引起她一些遐思来。在古典文学中,爱情往往是个较为敏感的话题,正统的文人会很自然地将自己与其划清界限,可现代文学却不然,连阿Q也有“恋爱失败”的故事,就更不必说《激流》一类的书了。有的作家会把爱情看做一切的源头,而琼瑶甚至将其推到“得之则生,弗得则死”的险恶地步,舒岑看了琼瑶的故事,常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事后,却又不免细细品味起来。其实琼瑶的故事未必就写得很好,而其中所言的情,于十五岁的女孩而言实在敏感,受其影响,自然是免不了的。

因舒岑很依恋父亲,所以她便常会去H校看望,父亲也很欢喜她过来。所以在H校里便不时能看到她的踪迹。一次,舒岑去看望父亲,经过一班教室时,她见到了周庭宇。那时庭宇正专心致志地写着文章,并无暇抬头。舒岑见是小学同学,不由得多留意了两眼,一些往事又幽幽地在脑海中浮现,而在他抬头之前,她却已悄悄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了。许久,庭宇偶然抬起头来,向窗外望了望,走廊上空无一人,他出了回神,方又把目光移回笔记本上了。

仿佛,明净的水面被一瓣落红点开层层涟漪,不久,便又恢复了平静。

因泽林在H校名望很高,无论师生都极敬重他,他在所以心里打算,若是来年有幸升任教导主任,便把女儿迁来这里。他在与女儿闲谈时,告诉了她这个打算。舒岑听着,因想及庭宇,脸颊便绯红了些许,却也不置可否。泽林见她没反应,只当是默认了。后又叮嘱了些生活的诸般注意,便让她离开了。因没到下班时间,又兼那天G校放短假,舒岑便趁机到H校里四处散散步。

不知不觉来到了小树林里,林中两株梨树引起了她的一些留意。因为是秋天,梨树没有开放,却也显出了几分羞涩和矜持。两株梨树分别向对方歪倒,左边那棵有半截被砍断,这一情景引来了她不小的触动,她呆立在梨树下,自顾自地出神。

舒岑不会知道,这两棵树下也是庭宇常来的地方;她也不会知道,庭宇对于这两棵树有过多少过于多情的联想;她当然更不会知道,在他的这些联想中,究竟有多少是由她而引起的……

如果把庭宇对梨树说过的话全部记录下来的话,那定然是一首悠远而始终蕴藉着渴望的长诗,而那个唯一能读懂这首诗的少女此时正站在梨树下,凝望着一地凌乱的落叶,竟有点不知所措了。

那些曾自以为忘却了的往事,如今却又点点滴滴在眼前上演了。这,又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庭宇写作时脸上那抹从容而哀婉的微笑吗?是由于父亲所透露出的转学来此的消息吗?是因为在梨花树下那缕引人遐思的清甜吗?又或者……

呵,自作多情了吧。其实父亲不一定会升任教导主任的,又在瞎想些什么呢。阻断自己漫无边际的联想后,她离开了梨花树,走出校门。

站在开往G校的公车上时,有个念头溜进了她的脑海,舒岑正自出神,没将念头抓住,便又让它溜去了。她四处张望,似乎想把念头捉回,却望见了H校远去的大门,顿时一股暖暖的气流流进她的胸中。当她以为已将思绪找回时,一棵榕树遮住了舒岑的视线,榕树远去时,H校也一并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只剩下傍晚的云霞被斜阳熏染得通红。天空显得太多情,却又太无边无际。

舒岑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快十六岁了。

回到G校,舒岑竟也感到孤单了。虽是很快地进入了学习的轨道,可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刻,她总不觉会朝天空仰望,把天际里那点孤飞的雁看作是自己,原本开朗的她,也变得沉默了不少。不知怎的,有一天她竟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浮生若梦”四个字,并发起呆来。这时候,她对于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也感到了迷茫,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惧了。

距离出生时医生所预言的那个日子,真的不远了。

当然,她不会知道这一点,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消息,她只是隐约地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依靠。

是那种父母也给不了的依靠。

其实只要不去想,自己便仍旧是安宁的。而有些念头却是悄无声息的。如同光与影,虽无声无形,却能时刻将世界笼罩其中;又如同远处飘来的芳香,在人们断定出这究竟来自何总品类的花朵前,先已被其清新征服。而花香,也从此散入空气中,让人无法逃脱了。

十六岁,天空,少女,少年……这些零碎的词语假若拼在一起,也足以营造一个旖旎的梦境吧?

梦境,美轮美奂,却又不免飘散随风……

桌前仍是一本《园丁集》。奇怪,这本书竟陪伴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舒岑又温习旧书的习惯,此次翻阅,距离上次已有……记不清多少年了。她只知她曾一度不断回避着这本书,可它终于又向她走来了,翻开一览,这是一个她的目光不敢停留,她的年龄无法驾驭的世界,却也因此对她有着历久弥新的吸引力。

窗外,有一株高大的木棉树静默地立着,春天,就是木棉花开放的季节。舒岑想起了去年木棉花开的景象,竟受了不小的触动。记忆里,一朵一朵红得燥热的木棉落在干瘦而高的枝条上,一簇簇向天空逼临,那血一般的红色,似乎是压抑了整个冬天之后一次淋漓的释放,其热烈让人不忍直视,却又不禁会被这种几乎含有侵略性的美征服。这可以说是木棉花对春天的告白,蛮横,炽痛,以及容不得一丝造作的诚挚。仅仅是回忆一番,也足以使舒岑惊异了。真不知,它是从哪获得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的呢。不敢去思索木棉花的哲学,舒岑所向往的,其实比这个要淡雅。她不奢望轰轰烈烈,只求如梨花一般,悄然开放,悄然飘落,但留一地清香供多情者去思索,也挺好。

又或者,无论是木棉还是梨花,既然飘落是彼此共同的终点,有何必在乎半途中究竟是喧嚣还是寂寞呢?

舒岑不禁叹了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收拾了好些。花朵终究是春天的装点,秋天也有花朵,她不该以一朵花的开落而轻率地概括了整个春天。不愿想太多了,她把目光又移回桌面,那里仍旧是永远赶不完的功课与永远读不透的书籍,是该让一些不安的情绪休息一会了。

也许,只要日子久了,就真的可以不那么在意了。时间真的可以冲淡好多东西,对于那个也许能相见的日子,她似乎已不再感到紧张了。只是仍有些时刻,她会望着窗外的木棉花出神,心想:春天,也近了吧?如果父亲能够升职,那么春天,便是我转学的日子。

老师走上讲台,她不得不收回了远行的思绪,让自己的生活回到一如既往的忙碌的轨道上来。

2

也许真是一次意外吧?那一段插曲。眼下自己仍旧赶着赶不完的功课,桌前仍是一摞怎么也读不透的书籍,头顶依旧是那片风云聚散匆匆的天空,日子与以往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舒岑不知怎的想起了几日前在网上浏览到一个H校不知名诗人写的几行诗,诗没有题目,内容是这样的:

过几年没有畏惧的时光,

经几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写几行没有读者的诗句,

想几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

很平庸的几句,还有点故作深沉的嫌疑,而舒岑却看得出了神。人生,大致也是如此吧?在青年时偶然做了个梦,以为这个梦便是自己一生的信仰了,然后,又用余下的时间使自己渐渐从梦中醒来。而尽管是梦,却仍旧占据了比现实更多的篇幅。

思绪如同被搅动的春水一般凌乱,真不懂自己在向往什么担忧什么,只是觉得心变得好柔软。倒也不全是因为他,他是一个起点,经过这个起点,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单纯的境地里变得复杂而善感了,而她断定,即使没有庭宇,这一步她也迟早会走到的。人不能永远不长大,在能真正独当一面之前,走近情,并心甘情愿地承受一些由此带来的烦恼,也可算是长大的表现吧?

和庭宇一样,她在烦恼时也会向书籍纸笔寻求解脱。读书时,她回避了《园丁集》,挑了本她不很感兴趣的书来读,却也因此无法真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既然如此,便只能寄希望于纸笔了。文章写得久了,她也终于安宁了下来,其哀婉而从容的表情,正与庭宇一般。

文章的思绪仍是一番解不开的纷乱。

一次,日记写得乏了,舒岑心血来潮地登陆了自己以前的QQ号,她记得这里有庭宇的号码,也许可以得到多一点关于他的信息吧?

可方一登录,舒岑就愣住了。

六十九条未回复消息。

时间定格在一年前……

2008年,二月:“舒岑,我去参加了素描班,我为你画了一幅肖像呢,你瞧我画的怎样?”

……

2008年,七月:“今天是你十五岁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你一定要开心,一定要幸福,一定要进步,一定不要忘了老同学哦。”

……

2008年,冬天:“好久没和你说话了,还真有些想念呢。”

……

2008年,除夕夜:“过年啦,又要长一岁了,祝你新年快乐!”

……

2009年,七夕:“我写了首诗,舒岑你看看怎样……”

……

2009年,五月:“舒岑,听说你很久以前就换QQ了,那么我发的消息你就看不到了呢,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愿意……唉,可我还是想把信息发在你这个永远不会有回应的号里,这样就永远不会听到你拒绝我了。”

……

2009年,七月:“舒岑,妹妹今天说我们终有一天会见面的,你说那可能吗?”

……

2009年,九月“其实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只是想有个能与我说话的人……我也许太固执了吧?”

……

十月:“舒岑,有时我真的好伤心。”

……

2010年:“你再也不会看到我的消息了。再见,舒岑(就当我是自言自语吧,我知道你连这条消息也看不到。)”

……

…………

……

舒岑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眼睛湿润了,独自趴在桌子上,好长时间都想不起自己上Q的目的。

猛然间,她想起了点什么,对着键盘立刻打了一段长长的信息发给庭宇。

然后,他真的就,没有回应了。

时间从此定格在了一年前。

她很清楚,曾经那个天真自在的舒岑是一去不返了。

3

夜深了,窗帘半掩着,月光透过缝隙,把几个稀疏的光斑投到她的被子上。黑暗的屋子里,又沁出些幽蓝的色彩来。此时,视觉已经疲倦,只有耳边还空空荡荡地响着墙上挂钟的嘀嗒声。为赶作业,熬过了困点,舒岑已无睡意,只是默默地坐在床上,思想又在往远方流浪。拉开窗帘,月亮在无边无际的黑海里,发着冷冷的光。深秋时节,空气一派萧索冷清。

古人提起月亮时,总不免要发愁的,一个人的夜晚,望见月亮总会感到有些孤单。她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有没有如古人一样的愁情,她只是闷闷的,却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文学的道路向来只能一个人探索,也许月亮的阴晴圆缺本就包含有一种对“无常”的慨叹,也许一切都只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总之,上面的原因都难以概括她的心情,仿佛各种都占一点,又并非这些情绪的简单相加,好像一种没来由的情感。

这不像是诗词里的少妇怀春,更不是做作文人的强为伤感,男孩们常叹息女孩的心思复杂,每当听到这种言论,舒岑总是笑而不言,而此刻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自己竟也说不清了。而在这般境况下,许多奇怪的念头便陆续出现了。它们溜进她的脑海中,匆匆停留之后在她将它们捕捉之前又迅速掉到了一个思想到达不了的地方。渐渐地,舒岑放弃了对这些杂乱思绪的整理,任由它们旋生旋灭,可在生灭之际,又总有那么几个醒目的字眼频频地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春天,春天……”

她感到一阵脸红,虽不伤心,可眼里却是泪盈盈的,不知怎么回事。思想比劳动更易使人疲倦,她拉上窗帘,强迫自己睡去,真的好困,可脑子似乎还在想着很多东西。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可解了。

人长大了,总是会这样子的吧?与其说不可解,不如说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月亮在云里躲藏了一会后,又重新沁出幽幽的光来,而数个小时后,天光渐渐铺满了正稳稳地向春天走去的原野,舒岑仍在梦里,胸口暖融融的。

“春天,春天……”

上数学课时,她随手在草稿本上写下这四个字,过后,也没多留意了。而在下节课,当她又看见自己写的这几个字时,竟仿佛那不是自己写的,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窥视者自己尚未成型的念头,并人不知鬼不觉地将其记录下来,舒岑生怕被别人读出其中的含义,便又用涂改液将那几个字覆住了。讲台上,老师正说到“三角函数”,课程的内容暂且把自己的心思带了回来,而关于“春天”的念头却如同挂在心房上的蛛丝,很轻,很细,却又使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蛛丝在心间偷偷编织着,若将它们拂去,明日则又会有几缕新丝缠绕。

无论如何,生活总是一如既往地催促着每个人前行,随着期末临近,舒岑眼前的作业也在一寸寸地叠高起来。G校的竞争很激烈,为达到高考分数名列全市前茅的地位,学生必须从高一起就接受极其苛刻的要求,舒岑自然难以幸免。然而,她有时也会为此庆幸。忙碌,可以让她暂且忘记一些不很重要的东西,日子也可充实些许。

然而,望着身边的同学,她却有了点不舍。她只觉好笑,因为父亲的事毕竟还没有定准,可她又难以把自己的心情调节到原本无所牵挂的状态里。尤其是当她听到身边几个同学在做着关于将来的种种打算时,她一面乐于与她们一起规划,一面又轻声自问:“真的有机会吗?”

舒岑因与同学融洽,所以被冠以“大众情人”的称号,当她听到别人这么称呼她时,总是红着脸微笑,却也不反对,她听得出这个称号背后所含的亲昵与赞许,她也实在不舍得离开这样的集体。

最早得知她可能会转学的消息的,是孙萍钰。知道这个消息后,萍钰自然不舍,问道:“真的非得转学吗?”她本还想说“我不想你走”,却又不愿弄得太煽情,便把这几个字咽回了肚里,舒岑听出了这个意思,便道:“你若不愿我走,我也可跟爸爸说说,他应该会尊重我的意见。”萍钰叹道:“H校生活条件的确优越些,我有个朋友就在那,可惜学费高。你是教师子女,算是捡了个便宜。而且,这两年那儿的高考分数一直比我们高,为了前途,你也是该去的好。其实好朋友未必天天在一起,心里能记着,也就够了。”

她终于还是把不愿说的话说了出来,为了打消舒岑的顾虑。舒岑望着她,心里酸酸的,却也暖融融的。

“我舍不得你们。”舒岑说。萍钰叹了口气,道:“谁会舍得呢?但毕竟……唉,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条件,不该为我们而耽误了。这些天,我给你张罗一本同学录,以后若是想念了,可以翻翻。”

“你怎么这么想我走?”舒岑苦笑道。

“这话怎么说?其实也要看你自己,你不是说了么?你爸爸会尊重你的选择的。你自己究竟想不想去H校呢?”萍钰道。

那么,去不去呢?舒岑又矛盾了。如果除去她是教师子女的原因,那么她去H校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抛下四十个老朋友去结交一个未必和她分在一个班里,且在高考过后又会匆匆分散的新朋友吗?

可她仍抛不下庭宇。她不愿让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那么,还是一切听从父亲安排吧,他是很少出错的。若忽略庭宇,就H校的学习氛围和高考成绩而言,她也是值得去的。况且,父亲在身边,照顾起来也方便一些。

做好了决定,剩下的时间,就好好珍惜与萍钰相处的机会吧。

4

离期末考越近,舒岑的心情也越忐忑,萍钰更是如此。她兑现了她的承诺,不但为舒岑张罗起一本精致的同学录,而且还借来相机,给全班拍了一张合照让舒岑带上。

萍钰的男友陆鸿远元旦假期间来看她了。来往机票千余元,鸿远虽不很富有,却一点也不在意。陆鸿远去年已经高中毕业,且如愿以偿地到了北方一所高等院校就读,只是两人见面的机会从此少了很多。

他和萍钰是在补习社里认识的。鸿远是个洒脱过度的人,无奈萍钰偏偏就喜欢他,甚至曾经为了他还特意报考了G校,并发奋以后要考上鸿远所在的大学。鸿远也给了她不少鼓励,但论痴情,他却不及她的十分之一。鸿远的人生信条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当初萍钰在他的笔记本扉页上看到这几句话时,惊愕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在鸿远心中比生命更重要,可比生命重要也不代表最重要,她的对手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抽象命题,使她根本找不到与之对抗的办法。在一段时间里她甚至发誓再也不理这个“冷面郎君”,可没过多久,她又把这个心思抛到九霄云外了。

如今鸿远上了大学,不知他会不会把萍钰看成束缚自己自由的累赘,但他们的确是很难再见了(至少在近几年是这样),而舒岑也要离她而去,她的多情的确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可就是无法让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留步,包括父母。曾有人问过她,如果情感的付出再也得不到回报时,你还会爱你所爱的人吗?她说会。别人问为什么?她说只因他们是她爱的人,而且——谁又不会离她而去呢?

她和鸿远仍保持着电联,只是那样天各一方的恋情,那样洒脱不羁的他,使萍钰很难再相信永恒了,她曾用一句诗戏称自己的感情:“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鸿远来看萍钰的那天,也是泽林得到升职的确切消息的日子。那时萍钰依偎在他怀中,听他说着些海誓山盟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幻想过永恒,可在一整日的柔情蜜意后,她便不得不面对鸿远远行的背影了。他像极了高飞的孤雁,尽管途中会遇到三两伴侣同行,但在短暂相随后却都不得不各自投向不同的终点。

他上飞机时正是黄昏,萍钰看着他混入来往的人群中,很快便消失了踪影。大学在八千里之外,不管他以后会不会有回来的一天,八千里路云和月,终究还是割不断这位痴情女子山长水远的思念。

因鸿远很可能难以挽留,这便使她更珍惜舒岑了。她对舒岑说:“转学之后,无论如何请保持手机开机。”舒岑苦笑着答应了,心里却有说不清的难受。她喜欢萍钰,她们间的友谊虽不过是快意时的共同分享,孤单时的相濡以沫,可这一旦面临着分手,悲伤仍是会一点点爬上心头,并在不短的一段时间内将自己占领。

冬天到了,四季花草早已萎黄殆尽,窗间的月正如千百年来一样进行着永恒的盈虚轮转,这些无不使舒岑感到了点宿命的味道。聚散匆匆,原来是大自然中一切有情无情之物所无从逃避的,想到这里,舒岑哑然失笑。从H校到G校,不过是半个小时的车程,又何必如此故作伤怀呢?

其实这也不过是太年轻的缘故。年轻人总是会因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轻易挥霍掉不少情感的。

舒岑走的那天,萍钰不知怎的竟向她叮嘱道,舒岑你一定要为自己的情感负责,不要在读书时轻易把感情托付给一个你尚未认清的男孩。说完,她又做了个煽情的比喻:在你眼中多情的鸳鸯也许本质上是一只终将远行的大雁,尽管你就在身边,可他的眼里只有远方。

萍钰把自己的遭遇映射到舒岑身上了。听完,舒岑失笑。她很奇怪萍钰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她向来是个极稳重的女孩子,何必担心这个呢?然而她还是称了谢,萍钰这么说其实也是为她着想。

寒假里,两个女孩很少来往。萍钰平时是在郊区租房子住的,一到假期就得回到惠州父母那里,因而这一个月里,她和舒岑除了电话交流外,就再没相见了。父亲很快征得校长同意,为舒岑办理好了入学手续。在安排学位那天,舒岑正在旁边。因想起自己即将转入H校,她不禁来回踱步,心里七分期待三分紧张。校长看着各班级的名单,因公办班人数太多,且名额限定,舒岑已进不去了,只好到民办班中找学位。站在校长身后,她不免有些不安。她知道庭宇在高一(1)班,若自己不快点做好决定的话,就可能被分到另一个班里。那,岂不遗憾?既然来了H校,为何不成全自己当初的愿望呢?

“校长,那个……我可以自己选择就读班级吗?”舒岑问。校长温和地笑了笑,把各班的名单递到她面前,道:“请便吧。”舒岑道了谢,接过名单假装挑选了一会,然后指着一班名单上一个陌生的名字道:“这个李梦瑶我认识,我想和她在一个班。”校长看看,点了点头。

一颗石头终于从心头滚落,她放了心。被吹散的纸飞机在风里各自漂泊了三年后,终于飞回了同一个角落。久等了,庭宇。我迟到的友谊,你是只许接受,不许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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