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狂奔了多久,大黑马终于奔出了雪莽山脉的范围,真正的进入了荒原上。
这个季节的荒原,是荒寂的不毛之地,很少能看到草木,哪怕是荒草枯木也不多见,最多见的只有碎石沙砾,以及某些野兽牛马的遗骸枯骨,大风卷过,尘沙遮月,到处一片死寂之景。
红吟月无力的抬起手臂,在小轩窗上轻轻的敲了敲,大黑马逐渐停了下来。
红吟月勉强支撑着身体拿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投进嘴里,然后开始闭目调养,想要运行真元逆乱的经脉。
但是,她却始终静不下心来,一闭上眼睛那张骄傲的面孔便一幕幕的浮现出来,她本以为自己修到了心如止水,如今看来那都是一厢情愿的假象,自己根本做不到心如止水。
远处,狼嚎声若隐若现,已经听不清楚了,红吟月怀抱着修罗遗留在辇车上的包袱虚弱的靠在软枕上,渐渐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沉睡了,还是昏迷了。
狼群疯狂的挖了很久,终于在厚厚的雪层下拖出了第一具尸体,那是一个光着上身的少年,群狼见此迅速围了上来。
奇怪的是群狼并没有把他撕碎分食了,只是不停地舔着修罗的脸,似乎是想让他快快醒来。
片刻后,修罗的睫毛微微跳动,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好似诈尸一般坐了起来,他环绕四周看着周围欢快的群狼,忽然咧嘴笑了。
“现在,我也在暗处了。”
他囧起了眉头,满脸做痛苦状,他现在浑身上下简直痛得要死,他抱住一头狼,重重抚着狼毛:“活着真好呀!”
这里的狼就像是伴随着修罗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们也是修罗唯一的童年玩伴,八岁前,修罗怕它们。十岁后,它们怕修罗。十二岁后,它们认他当王,当它们的王。这就是修罗在这里的成长史,在别人看来充满了刺激,可修罗却觉得是无比的欢乐。
修罗与众狼戏耍着,雪洞里不断有尸体被拖出来,这些尸体再被刨出来之前大多都已死去,有个别还没死透的也都被狼在他们的脖子上补上一口。
总之,被拖出来的都是已经死透了的。
修罗扒下一具尸体身上的衣服,费了老半天才穿利索了,等狼群把那些尸体啃食干净了,刚要吹口哨把它们都召唤来讨论一下怎么离开的办法,头狼却咬着他的衣角往一个方向撕扯,很明显它想领修罗去到某处。
修罗的腿断了一条,疼得厉害,根本站不起来,他就干脆爬了过去,只见头狼在一处雪堆里刨了几爪,一缕秀发在白雪间露了出来,芳香也渐渐弥漫。
修罗捧起那缕青丝,微微闭上眼睛嗅着清香陶醉其中。
“难道只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
修罗想了想,坚定的说道:“反正我当它就是,将来你也别想反悔不。”
修罗开心的笑了。
有四头狼并排趴在那里,很明显它们是要修罗躺上去,它们好带着修罗离开这里,修罗并没有推脱,直接躺了上去,四头狼缓缓站起,驮着修罗循序渐进的离去。
修罗抚了抚它们的头,片刻后静静说道:“谢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
修罗在狼群的簇拥之下,渐渐隐在了黑暗之中。
......
......
第二日。
春日里的阳光开始散发出丝丝暖意,尤其是照射在黑色的车厢上,令辇车里徒然温暖了许多。
辇车行过低洼处,颠簸让红吟月醒了过来,她才知道大黑马又开始行路了。
红吟月整理了一下还抱在怀里的包袱,那是他的,她要好好珍惜,于是将包袱放进自己存放衣物的箱子里,仔细摆好。
将这些都做好了,红吟月收了收黯然的神色,开始调动经脉真元,内窥伤势。
内窥一遍后,红吟月微微一喜,昨夜里真元逆乱的经脉已经平复,受损处也竟然有所恢复,仔细想来应该是那一粒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那瓶药是她游历临行前,书院里内院大先生给她的,并嘱咐她经脉受损时,或气虚无力时服一颗。如今看来,果然是灵丹妙药,有这样一瓶药在手里,想来不须数日,身上内伤便能恢复十之七八。
大黑马忽然停住了,红吟月挑眉,抬手掀开小轩窗上的黑熊皮窗帘,透过缝隙往外看去。
只见辇车前面数十丈处,一行十几人的骑兵小队拦住了她的去路,他们是荒原上的人,是荒人。
整片荒原都是他们荒人几大王庭的家园,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哪一支王庭的骑兵。
“辇车里是何人?下车清查!”一名荒人骑兵高声喊道。
红吟月掀起门帘,站在辇车上,但并未下去。
忽然从辇车里出来一个女子,荒人骑兵很是意外,但随后他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有人仰天荡笑,有人无声淫笑,总之,他们都像是一百年没有见过女人了一般,盘算着心中美事。
红吟月也看着他们,没有任何不满的表达,因为荒原上的荒人都是没有欲望枷锁的野人,在他们看着来,女人天生就该是男人的玩物。
荒人骑兵迅速围了上来,将红吟月的辇车围在当中,他们不停的吼叫着,犹如杀退了敌人一般兴奋狂躁。
忽然一名荒人骑兵打马上前几步,好似伸手就能抓住红吟月,他粗犷的说道:“年轻的女人,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扛着棺材的疯子?棺材是用铁链捆着的。”
红吟月闻语,她从这几句话里忽然联想到了某个人,某个传奇的疯子。
“难道他曾在这里出现过?”想到此,红吟月开始有些期待能遇见他了。但,她却对着那个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游走的荒人说道:“像疯子。但,他不是疯子。”
“你见过他?”荒人问道。
“没见过。”红吟月答。
那个荒人忽然狞笑着说道:“说谎的女人最应该受惩罚。”
说罢,他竟要伸手去抓红吟月的衣袍,便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叫。
“小心!有狼!”
那荒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得胯下马匹突然受惊,嘶叫着一阵暴动,他的手指还没碰到红吟月的衣袍,便被马狠狠摔了下来。
待他惊魂未定的定睛一看,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已经钳住了他的脖子。
不知道何时,不知道在何处,突然有近百头恶狼迅速围了上来,荒人骑兵们着实慌神了,哪敢再翻涌心里的荒淫,抽出弯刀四处砍着袭来的饿狼,想要快速逃走。但,近百头饥饿的狼哪会给他们机会?不消片刻,马匹与荒人都被咬死分食。
大黑马一阵紧张的躁动,似乎想要冲出这群饿狼的包围,红吟月安抚住了它,因为她发现没有一头狼来攻击她或它。
忽然,有一头狼挤过正在激烈争抢食物的狼群,来到了红吟月的面前,它的嘴里正叼着一支雪莲。
晶白剔透纯洁不染的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