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男女再次陷入沉默，在这不见人迹的雪莽山里，在这空间有限的车厢里，少男少女共处一室，修罗难免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两声，不敢再看红吟月的眼睛，于是目光移向别处，他开始观察起车厢内的事物，始终都没有问她为何在辇车里面还要蒙着面。
再者说来，问一个蒙面人为什么蒙面，本来就是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辇车内的空间比修罗想象的要大，里面的陈列很简单，有一个小型的书架，顶上满满的都是书籍，书架下有个装水的水袋，水袋前有一张长桌，桌上有琴。
最边角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木箱，修罗想到里面应该是些衣服，或者是食物，木箱上放着一支红色的花折伞，当修罗的眼睛接触到它时，便被它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修罗忽然想到了小时候母亲的那支花折伞，除了颜色上有些陈旧以外，其他的不论大小尺寸与还是样式，这支花折伞与母亲的一模一样。
“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辇车里一直存在着尴尬的气氛，两个人也一直都想打破这种气氛，好让辇车里更融洽一些，于是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异口同声的说了这一句话，却不曾想反而让辇车里的气氛更加尴尬。
红吟月微羞，轻言道：“你先问。”
修罗抬手在发丝间挠了挠，其实他的头皮并不痒，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只是为了消除自己尴尬的情绪。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现在想来，那个刁蛮的阿离公主之所以会修行，应该就是你的缘故。”
红吟月挪动了一下身子，好让自己的身体完全倚在车厢上，因为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
“我入世行走修的是心境，只是在归程的路途上遇上了暗杀，我并没有刻意要来这里，是被先前的那些人撵到这里来的，偶然遇见了阿离，也偶然发现她其实是个修行的天才。”
“你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你？”
红吟月认真想了想，然后轻声叹道：“我与他们没有任何过节，不过现在想来，原因好像只有一个。”
“什么原因？”
“我曾好几次拒绝过来自罗城的邀请。”
一听到罗城，修罗便毫无忌惮的释放着厌恶的情绪，这似乎快成了他的天性，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罗城了的人，但他却讨厌罗城里的所有人。
“因为被拒绝，觉得没了面子便来杀人，这是哪家的规矩？”
红吟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其实，也不见的就是罗城里的贵人们想要杀我，我给你讲过，对罗城的崇拜者有很多，可能他们觉得我对罗城里的贵人们不太礼貌吧。”
红吟月再一次认真的打量着修罗，又道：“现在来说说你吧。”
修罗从厌恶的情绪里挣扎了出来，他看着红吟月剑眉上挑，表现出了他一贯的嚣张笑容。
“请问。”
“你不会修行？”
修罗皱眉，道：“虽然你问的问题很伤人自尊，但我必须要承认，我不能修行。”
红吟月也忽然皱眉，道：“那便更没有道理了。”
修罗不解，问：“何事没有道理？”
红吟月道：“你可知道修行者的神识其实要比武修者的感知强大无数倍？”
修罗点头道：“这是自然的。”
红吟月再次疑问道：“那为何先前竟然是你先发现了那五个人？虽然只比我早发现了十步，但依然是说不通的事情。”
修罗闻言，神情顿时有些怪异，似乎想笑，但又忍着不想笑出来，他流传着眼神似笑非笑的说道：“目前这还是个秘密，在你我还没有解除危险前，不能讲出来。”
红吟月闻言一怔，没想的得来的竟是这样一个解释，但这种事情那能去强迫人家，她淡淡道：“好吧，我的问题问完了。”
“我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请教？”
修罗在这两日里总是被提到修行这个问题，也总是被动的遇见修行之人，所以他的问题无非就是修行中的问题。
红吟月轻声道：“请讲。”
修罗认真说道：“看你的年纪应该大不了我两岁，但你的修为却能达到至少蜕尘上境，想来必定是修行界里数一数二的天才吧？”
红吟月闻言很是惊讶，她没想到一个不会修行的人，竟然能通过刚才的战斗里，看出自己的境界。
“你不会修行，却能看出我的境界？”
修罗神情骄傲，说道：“我看过很多书，当然也包括讲解修行的书，千年前创世圣人感悟长生之道，后来他的大弟子又将其演变成修行之法，分六境，曰：感知，蜕尘，慧悟，识象，明心，化神。”
“感知，就是感知慧顶灵台中的气海，化天地间的元气为精元汇聚于气海，此境感悟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全凭个人天赋，能利用精元控制物体，至于能控制物体本身的大小，也是全凭个人天赋。”
“蜕尘，这可就厉害了，能驯养自己的本命剑，可召唤飞剑进行战斗。至于慧悟，据说修到此境便能踏空而去，在空中任意游走，目前还没有人能在十八岁以前踏入此境。所以，你不可能是慧悟境界。但是，你却很轻松的斩杀了两位与你同境界的修行者，这说明在同境界中，你明显比他们的修为高很多。所以……”
“所以，我应该是蜕尘境界里的上境，而他们，或许是下境，或许是中境。总之，不如我就是了。”红吟月接话道。
修罗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红吟月疑惑的看着修罗，说道：“你既然不能修行，却又为何格外关注修行之事？”
修罗看着红吟月疑惑的双眼，认真却又严肃道：“因为我想要修行。”
红吟月忽然伸手，洁白细嫩的纤纤玉手搭在了修罗的手腕上，片刻后，红吟月收回了玉手，再次隐在衣袖里，沉默不语。
修罗有些紧张，说道：“怎样？”
红吟月道：“你天生气海不通，很难修行。”
“很难？”
红吟月道：“几乎没有可能。”
“几乎？”
红吟月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没有可能。”
修罗也沉默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了书生的那个传说，于是说道：“传说东海之滨住着一位老神仙，他的三弟子也是天生气海不通，后来就是通过武修修炼到极致，打通了通往气海的经脉。”
红吟月奇怪的看着修罗，说道：“我没听说过。我看过书院里的很多书，没有任何理论能证明你讲的故事里，通过武修来打通通往气海的经脉。”
修罗闻言，忽然大怒。
“该死的书呆子，果然是编出来的故事，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天杀的大骗子。可恨！可恨！”
红吟月看着暴躁的修罗，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无奈轻笑。
修罗忽然发现了自己严重的失态，于是羞得面脸通红，哪还有脸在车厢里坐下去，借着寻找洞穴的借口，迅速跳下了辇车。
红吟月见修罗跳下了辇车，便开始闭目养神，从被暗杀躲进冰原时，她就受过伤，先前又经历了一场战斗，虽说并没有耗费太多精元，但还是触动了受损过的经脉，身心有些虚弱，精神上也有些疲惫。
然而，她还是能听得见修罗在外面的风雪里，恶毒的咒骂着他口中的书呆子，久久不能平息。
红吟月微微皱眉，轻道：“这个少年。”
然后，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