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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是否也会有那样的感觉,在黑暗里行走的时候,会害怕有一只手突如其来将你揪住,或者重重的给你一记耳光,而你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我们像是实验室玻璃箱里的小白鼠,不知道上帝什么时候会伸出手来将你拉出地面。

教室里其他人都走光了,佳宜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抽动着肩膀,叶美在旁边不停的安慰她。

林齐什么话也没说,朝操场上那些密密麻麻涌向大门口的黑点跑去。

王小云感觉有人从背后抓住自己的肩膀,整个人被用力拽过去,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转过身,林齐一双愤怒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看。

“王小云我告诉你,以后要是敢再碰我身边的人,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林齐的声音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磁性。

王小云伸手撩了撩因为慌乱而凌乱在风中的头发,眼框开始微微发红,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者难过,她说:“所有能让你跟我讲话的原因都是因为她?我一定要这么做你才会主动理会我是吧!”,说着眼泪开始大颗大颗掉下来。

“请你记住我刚才的话吧。”林齐转身朝夕阳落下的方向走去,地上的影子越拖越长,在草地上来回晃动。

唐云珊坐在樱花园旁边的石头上,那些早已掉落融化进泥土里的花瓣仿佛还能闻见气息,淡淡的弥漫着清香。

“说吧,你想问我什么?”,唐云珊看着地面拉长后投到自己脚边的影子说。

张浩站在她身后,很久才说话。

“我也不想问什么,只是有些话要跟你说。”

张浩对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继续说:“你这么做不仅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使我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远。”

说完转身离开了。

“我们之间越来越远”

“我们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唐云珊低下头,低低的把头埋进膝盖里,让那些话随着樱花瓣融进泥土里,泥土失去了芳香,变成了泪水淡淡的咸。

林齐看着佳宜的背影,本来想好的那些话通通又咽到肚子里。本来要说的“其实我就是默言”或者“你好青草君”之类的话也全部掉进了深渊。

夏天,这个在记忆里重复出现过的印象,为什么忽然模糊不清了呢。天气还是依然的炎热并且还有增长的趋势,然而身边的人和发生在这些人身边的事,写在这个夏天里,却和以往的夏天划上了不等号。

整个暑假,每个人都在家里懒洋洋的数着时间,外面的天气已经不能用热来形容了,就连夜里的风都包裹着一层热气。

张浩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又继续闭上了眼睛。睡一觉醒来依然是黑夜,再睡着醒来还是黑夜,好不容易碰上醒来的时候是白天,探出头去能感觉一股窒息的闷热灌进胸腔,于是起来打开冰箱,往喉咙里灌进一瓶牛奶继续爬上床。

暑假里,青草君一贯的口吻在信上诉说着期末考试如何失意,还有这个热得不像话的夏天,窗外绿油油的树叶如何挣扎着想要爬进窗户,还有她一个人在很大的屋子里很大的床上如何无聊得想睡觉,或许是因为期末考试的事情,信纸上还看得到残留的几滴水渍。

一大早,林齐背着个背包把张浩从梦里拉出来,张浩开始鬼叫起来:“差一点我就要成功了,就差一点啊,你会不会挑时间。”

“又做什么春梦了,看来只能在梦里你才会成功啊。”

“一大早的,干嘛啊?背着个包。”

“带你去玩,别窝着了,赶紧起来。”说着掀起他的被套。

客厅的电视机屏幕重复播放着某某运动品牌的广告,佳宜朝沙发扔下遥控器,这时手机突兀的响起来,手机屏幕上写着“林齐”。

接过电话,那头传来张浩鬼吼鬼叫的声音。

“快开门快开门,热死了热死了。”

佳宜跑到窗户边上,探出头来,看见张浩和林齐站在大门口的铁栅围墙外,太阳的光线在他们的脸上反射出一圈圈炎热的氤氲,于是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按了几下,大铁门自动朝两边拉开了。

张浩瞪圆了眼睛,嘴里一直叫着:“真高档啊。”然后被林齐推着往里走。

走进房子直到爬上楼梯的时候,张浩一直张着嘴吧,赞叹不已,跟没见过有钱人家的房子一样。事实上,这样的高档房子也只是在电视里见过。

林齐一路托着张浩的下吧,忧心忡忡怕它掉下来。

“你们怎么会过来?”佳宜有点惊讶。

“没事就不能来吗?”张浩抢着话。

“能能能,您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都全自动的,不用怎么迎了,哈哈。”

林齐放下背包,打开拉链,从里面倒出一大堆零食和饮料。佳宜傻了眼,还没反应过来,林齐说,“看电视没有零食怎么行,然后递过去一瓶水。”

电视里开始播出08年奥运会开幕式,各国代表团纷纷走过镜头前,然后是各个比赛项目,张浩看得热血沸腾,简直要把电视机都给拆了。林齐和佳宜一边笑一边往嘴里塞进一块薯片。

这天应该是暑假里过得最开心的一天吧,佳宜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通通抛到了脑后,虽然客厅里被搞得一团乱,但还是很开心。“林齐”、“张浩”,这两个特别的人,总是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这两张不一样的笑容渐渐的变得轮廓清晰起来。

夏天的雨总是说下就下,雨水在关上窗户的罅隙里迅速漫过路面,让人不免担心会不会整个地球都被雨水冲走。雨水沿着窗户玻璃没有规则的往下流淌着,就像流动的马赛克一样让人看不清窗外。屋里的墙壁上甚至能看见渗透进来的雨水往下流过的痕迹。

张浩看着窗外流动的雨水,光线在窗外不停地跳动,能听见窗外滂沱的声响。

门外传来拍打铁门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雨水声中分离出来。张浩打开门的时候,唐云珊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外面,头发还在不断的往下滴水,红着眼眶还能看得出哭过的痕迹。

“云珊?你没事吧,怎么了?”张浩语气里听得出紧张。

说完把唐云珊拉近屋里,“赶紧进来。”

“张浩,我爸爸不见了,我找了很久没找到,电话也没人接,你帮帮我。”云珊一边啜泣一边说着,眼泪又重新决堤而下。

张爸在客厅里坐着,表情比以往还要严肃,以前如果看到这样的表情,张浩知道免不了一顿挨打,而现在,或许是在另外一个人面前,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动起手来。

张爸一句话也不说,拿起桌上的杯子往嘴里灌进一大口白酒。

张浩让云珊进去洗澡然后把湿衣服换掉,他说,“先去洗个澡,放心吧,我会想办法。”

家里没有女生穿的衣服,张浩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拿给云珊先穿上,有总比没有好吧。

门外的雨还是不停的下,好像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天气好的话,这个时间太阳应该落下地平线了,门外的天空因为下雨的关系显得更加昏暗。

唐云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手机屏幕上写着“爸爸”,她慌忙地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呜呜地哭出了声。

“你在哪呢云珊?”

??????

云珊的爸爸似乎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于是开始出去找工作,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个误会。而且雨又下那么大,所以云珊只能暂时留在张浩家过夜。

吃饭的时候,张浩往云珊碗里夹着菜,张爸拿眼睛瞪了瞪,拿起酒杯继续喝下一大口白酒,像是张浩的一举一动都比白酒还更具烈性,喝下去的白酒就变成了白开水没有了味道,一口一口地宣泄着不满。整个饭桌上,张爸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偶尔叹气,张妈把剩下的酒收起来不敢让他继续喝下去。

云珊低着头只是吃着碗里的饭菜,没有伸手夹过菜。因为张浩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太过宽大,云珊感觉袖口的地方很别扭,于是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臂。

张妈时不时拿遥控器对着电视换着节目,试图搅动这沉闷的空气。

那天晚上,张浩躺在沙发上整晚没睡着,唐云珊扔过纸团到佳宜桌上的画面、唐云珊背对自己坐在樱花园石头上的画面、唐云珊浑身被雨淋湿站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唐云珊脸上挂满泪水叫自己帮她的画面、唐云珊低着头吃饭不敢抬头的画面通通在自己的脑袋里炸开,所有的碎片纷纷落下覆盖在自己脸上。

可是无论如何,画面里的这个人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想到的第一名字依然是“张浩”,于是脑海里又闪过爸爸看到这个女生时面无表情的脸,一杯一杯白酒如白开水一样灌进喉咙里,那些曾经鞭打在身上的竹条痕迹和甩在脸上泛红的掌印又开始在自己的皮肤上突突地跳动起疼痛来,神经在那一刻变得格外敏感。

暑假很快就接近尾声了,而夏天这个看上去写满疼痛和幸福的季节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呢。

最后几天,林齐躺在床上那也不想去,他为到底要“坐着死还是站着死”烦透了心,爸爸肯定不会同意自己选择文科然后参加艺考的,但是自己又不想就这样放弃,于是坐下、站起来、坐下、站起来、坐下、站起来,最后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佳宜给自己列出了很多选择文科的理由和很多选择理科的理由,写满了两张纸,最后数完后发现,选理科的理由比文科多一个。可是还是很苦恼,最后竟然拿起了文科的单子填写起来。叶美整个暑假都在疯狂地补课并且试图将高三年的课程也预先读完,这让佳宜更加感到有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自己的胸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张浩听着张爸参杂着醉意的喋喋不休,往耳朵里塞进耳塞,听着大声的音乐震耳欲聋,看着每一个音符穿过自己的身体,躺在一天薄过一天的单薄的时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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