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紫蒂没有料到,她只是随口提了几句关于这次水洪的话语,皇上居然把自己召到了金銮殿。
皇上下诏召琴紫蒂入宫的时候,琴紫蒂已经和兰槿梅姗去了难民聚集的地方。
京城虽然没有禁止难民进入,但是也只是让他们聚集在京城的外围。
一个佝偻的老妇人散着长发蹒跚而过,看起来也不过是四五十岁。
面庞并不肮脏,看起来应该是有在经常擦拭,但是那浮现在脸上的岁月的哀凉和生活的困苦是怎么也擦不掉的。
那双龟裂的双手拄着一截树枝,浑浊的眼神木然的看着前方,望着那苍凉的天空,那颓废的人群。
她从围墙下蹒跚走过,瘦弱的身躯在瑟瑟秋风中尤显的可怜。
她把衣襟紧了紧,顺着人群往前走。
琴紫蒂疑惑开口问她:“老人家,你这是要到哪里?”
满脸倦容的老奶奶,聚焦了自己浑浊的双眼,粗糙的手想要去摸摸琴紫蒂发顶。
但是看到自己脏且粗糙的手,再看看琴紫蒂精致的脸庞,华贵的衣服,缩回了自己的手,笑呵呵的开口。
“闺女啊,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兰槿快人快语的开口:“怎么能不知道去哪呢?”
老奶奶转头看了一眼兰槿,疲惫的笑容让她的脸看起来像是粗糙的树皮,长时间没有喝水进食她的嘴唇呈现出一种死鱼的白色。
“儿子儿媳死在莲城,孙女死在了来这里的路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啊。”
兰槿闻言,神色哀怜,虔诚的双手合十:“婆婆对不起。”
琴紫蒂觉得这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已经快要垮了,只是吩咐让兰槿派人带到了纤凝殿。
没有办法,这么多的流民,她只能救这个可以说与自己有缘分的。
这时梦秋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小姐,他们是要到善宁寺去,辉昌钱庄早在那里开始施粥了。”
“善宁寺距离这儿也有一段路程呢?梅姗不是已经在这里搭建了粥蓬吗?”
为什么还要去那么远的善宁寺呢?琴紫蒂忍不住捏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道。
远远的传来的大声吆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让开,让开”
“白丞相来了”梅姗差人过来通报。
“嗯,我知道了。”琴紫蒂收回淡漠的眼神。
兰槿斜视着不远处的华丽马车忍不住嘀咕:“拽什么嘛,不就是一个丞相吗?”
“老大,我可不可以不去和丞相寒暄啊。”兰槿像一只小狗一样,冲着琴紫蒂眨眼卖萌。
琴紫蒂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可以,我们去那边看看。”
兰槿一听立马转化了角色,喜悦的摇着扇子,踏步向着前面走去。走到一半他就悲催的发现他被老大抛弃了。
琴紫蒂站在梅姗搭建的粥蓬不远处,看着那些背着包袱远远向着善宁寺走去的流民。
他们大多数都是一些年轻有力的男子,或许是为母亲,为子女,为妻子才远远的去善宁寺,企图能够再得到几个馒头吧。
就这样琴紫蒂和兰槿梅姗这几天一有时间就来到这里看看灾民,朝中的王公贵族们看着闾阎钱庄的少庄主天天来这里,都纷纷效仿。皇上对此更是喜闻乐见。
今天琴紫蒂一如既往的来到了这里,忙碌中听到有人在议论。
“听说,莲城爆发瘟疫了。”
“对啊,我就是从莲城那边逃到这里来的。”
每次自然灾害都会有瘟疫,幸好当时已经让兰槿派人往莲城送去了一批药材。
这时问夏跑了过来“小姐,外边来了一个公公。”
一个身穿紫色衣袍的公公见到琴紫蒂,急匆匆的跑过来,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
“哎呀,琴小姐,奴家奉命来请琴小姐入宫一趟,可让奴才好找啊。”
琴紫蒂认得这个公公,就是皇上身边的高公公,上次在璇玑花苑宴会的时候,琴紫蒂有远远的瞧见。
“麻烦公公了”梦秋走过来塞了一包银子给这位还擦着汗的公公。
“如果琴小姐方便的话,就随奴才走一趟吧”
高公公笑眯眯的接过来塞在衣襟里。“琴小姐,今天早朝的时候因为各位大人拿不出可行的办法,陛下有一点不太开心。”
“谢谢,公公,那么走吧。”琴紫蒂率先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摇晃了多久终于来到了皇宫门口,下了马车,再一次仰头看着那巍峨雄霸的宫门。
琴紫蒂觉得明晃晃的好刺眼,这就是权利和阶级的象征,无论朝代更换,时光交替,这好像永远都不会变呢。
宫里的人想出去,宫外的人想进来。多么像沈从文笔下的围城啊。
高公公领着琴紫蒂来到了御花园时,皇上正在和一群花枝招展的娘娘们,品茶聊天。
一点都没有高公公说的他烦恼郁闷的样子,看来这皇帝久居高位,已经练了一套独有的排解压力的方法。
传闻中皇上很是宠爱皇后,琴紫蒂以为后宫只有皇后娘娘和那个黎贵妃呢?
看来也不是这样,不论是出于政治需要,还是处于因为别的原因,皇上还是有别的人啊。
她不知道她如果是皇后娘娘,藤羽尘是皇帝会怎样,估计她会远远的逃走吧。
奇怪,怎么想到藤羽尘了,是不是这几天没有见到的原因,琴紫蒂摇摇头,把他甩出脑海。
她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过来,福了一下身子“民女参见皇上,参见各位娘娘。”
“嘻嘻,琴小姐你可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去烤鱼啊。”
琴紫蒂抬头看着说话之人,吓了一大跳,差点后退了一步。
这是一个穿着淡黄色襦裙的女子,留着齐刘海,有两只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
重点是她有着一张和羽灵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讲话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羽灵,不得无礼!”皇上威严的瞪着眼前的藤羽灵。
“是,父皇。”眼前的藤羽灵撅了一下自己的小嘴,退了下去。
在这里琴紫蒂几乎可以断定这不是藤羽灵了,人给人的直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再说了藤羽灵不是在莲城吗?
藤羽尘不是说羽灵公主去了莲城吗?
那么眼前的而这个羽灵是谁?
究竟是谁在这个宫里放了一个假的藤羽灵来漫天过海。
仔细看看那个假的藤羽灵,琴紫蒂惊奇的发现。
她竟然没有易容,也就是说有一个和藤羽灵一模一样的人喽,还是说这种易容技术很高超。
她绝对不相信这是一种巧合。
“紫蒂来了啊,来,快坐。”
“你和你娘亲真的是很像啊。”
皇上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的神色。“只是可惜了,那么早就离开了。”
皇上看着琴紫蒂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喜爱。
“你这孩子,以前都是叫朕皇伯伯的,怎么这次回来生疏了。”
琴紫蒂也不矫情“是,皇伯伯”
“你的父亲是我的好兄弟,自从四年前你的父亲从沙场回来,整个人就变了。黛舞也走了,变化可真大啊。”
皇上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着那个男子女子的音容笑貌。
琴紫蒂觉得此时此刻她还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一方面这是属于他们这些长辈的回忆,另一方面紫黛舞和琴笙可长什么样子,她根本就不知道啊。
琴紫蒂还在思考着藤羽灵究竟是怎么回事的
“不知道皇上,找我是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皇上推了一下茶杯的盖子轻轻的喝了一口“据说,紫蒂在华晴苑给学生们讲授如何治理水患,可有此事?”
琴紫蒂真的是看不出来,皇上究竟是在想什么,也许这就是一个君王不会让人轻易地看到他的喜怒哀乐以及心中所想。
“回皇上,确有此事,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琴紫蒂不知道如何回答。
皇上朗声大笑“紫蒂谦虚了,你是她的女儿,怎么能差呢?”
琴紫蒂听着笑声,忍不住腹诽:君王的脸也是说变就变啊,前一半秒钟还在缅怀过去,后一秒就朗声歌唱未来了。
两人畅谈良久,皇上:“依你这丫头看,怎么彻底解决这春洪的问题呢?”
“关于春洪的根本治理方法分为三步,一,上游注重保护之植被,中游防止水土流失,拦洪建坝,下流做好疏通工作,减轻泥沙淤积。”
“当然具体,还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看。”
琴紫蒂这是根据地理课上,关于三峡大坝的内容讲出来的。
据说后来的工部尚书听到以后,激动的好几天睡不着觉。
接着琴紫蒂和皇上谈了一个下午,从琴笙可谈到紫黛舞,再从紫黛舞谈到这次的水患,反正皇上看起来兴致盎然,让人都不忍心打断他。
最后琴紫蒂在皇上亲切的嘱咐下,承诺会进宫看看皇后后告辞了。
晚上,琴紫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在不断的思考披着今天在皇宫里碰到的那个藤羽灵究竟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睡不着,最后琴紫蒂干脆披着衣服来到院子里。
一次在舞阁看着美丽的月光的时候,还是被琴焰玻的箫声吸引出来的。
看着那轮皎洁的明月,“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际,江月年年望相似。”
明天就是十五了,怪不得今天的月儿这么明亮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