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越不知道路恒为什么要突然讲起了这么一个故事。但是他隐约猜到，路恒故事里的“楚文”，很可能与路恒他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有可能就是路恒自己。
“你也是穿越过来的，所以你也知道，穿越过来之后无非就是那几个套路，什么系统啊，高人啊，法宝啊，总之就是个外挂。”
路恒轻轻笑了笑，有些怀念又有些遗憾。
“可是楚文他发现，自己身上这个'系统'，可是有点难办。”
“因为系统让他去改良自己那部扑街小说，他要在这个自己所创造的世界里，导演一篇精彩的剧，只有系统对这个小说的评分达到了一定的要求，他才能得到奖励。”
路恒盯着被他插进地里的树枝，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到：“为了拿到奖励，身无分文又孤苦无依的楚文只好一边讨生活一边开始构思剧情。他在一家小医馆里当了个打杂的，然后用赚来的钱买了纸砚笔墨，到了夜晚的时候，就开始写他的小说。”
“而这根木杆，”路恒用手指敲了敲那根“树枝”说，“就是他当年用来写字的笔杆。”
“他的小说名字叫《白燕飞》，里面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设定。这个世界古怪的修炼系统，没听说过的鬼牌游戏，和硬加进去的五行属性，都是他之前创造出来的。他渴望写一篇不同寻常的玄幻小说，结果却搞成了一锅粥的烂货。”
陆川越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太诡异了，尤其是那个扯淡的修炼系统。
“小说的主角，叫楚白燕。而楚文自己，就是这个世界里的楚白燕。”
“现在他面临两个选择：一，按照原小说行动，那样他就可以保证绝对的人身安全，让剧情按原来的走向发展，他也就可以像原小说的主角那样得来一个比较完满的结局。但是那样做的话，小说还是扑街小说，他得不到系统奖励，而且在度过了小说结局之后，也许会越混越惨。”
“二是他放弃原有的剧情，重新来过，有一小部分的几率可以拯救扑街小说，得到系统奖励。但也很有可能，剧情还是烂，甚至有可能像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或者他中途发生意外死了。”
说到这里，路恒朝陆川越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猜他最后选了哪个？”
陆川越看着路恒脸上狡诈的神情，怀疑“楚文”很可能两个都没选，或者选了个这种的方法。亦或者路恒就猜他会多想，实际上楚文就是二选一……
“你这么玩就没意思了，会越绕越迷糊的。”路恒仿佛看出了陆川越的心思，摇了摇头，没等到陆川越得出答案，就自己说了下去：
“楚白燕，他啊……选择了自暴自弃。”
“他放弃了系统，决定就这么凑凑活活地活下去。反正他在这小医馆混得挺好不是？”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楚白燕也成了医馆大夫的学徒，就是个实习大夫吧，反正过得挺好。”
“直到有一天，老大夫不在，而一个浑身是血的剑客，撞进了医馆的门……”
……
黑衣剑客在怀里搜刮一通，然后将所有的银票都甩给了楚燕飞。楚燕飞木然地抓着银票，看着黑衣剑客的衣服逐渐被血浸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黑衣剑客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受了重伤，你得帮我治好。
楚燕飞这时候才开始后悔：要是自己平时学的再努力一点，或者当初改了剧情拿了系统奖励，这时候就不至于这么手足无措了。
他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剑客的伤势，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难看。剑客是疼的，楚白燕是为难的。
内脏都烂了一半了，这人怎么还活着？
楚白燕估摸着这人是个修士，不然普通人这个伤势早就挂了。可他们这里只是个小医馆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的，顶多就是个社区医院的水平，我拿什么救你啊？
可是这是条命啊。
他仗着我救他呢。
楚燕飞深吸了口气，最终作出了一个决定。一个改变了一生……甚至是两世的决定。
【系统已激活。】
【特殊服务已开启。】
【您所选择提升的等级是——医术。】
【您需要支付金币………或者生命值……气运值……】
楚燕飞不知道降低生命值和气运值会出现什么情况。反正他掂量了一下估摸着自己的各项数值应该支付得起，就一狠心，消耗了全部气运值和部分生命值将自己的医术提了上去。
楚燕飞就是这么个人。如果你不去找他，你就是要死了他也不会搭理你。可你要是去求他了，他就算死了也会帮你把事办成。
他就是这么个怪人。因为他会把自己的存在价值，建立在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之上。
给剑客动手术的时候，楚白燕的心是紧张的，可是他的手却是平稳又精准的。手术很顺利，剑客挽回了一条命，术后楚白燕瘫坐在地上，满是劫后重生的庆幸。
“哥们你知道吗？”楚白燕朝剑客笑了笑说，“我动手术之前怕的要命，怕把手术搞砸了，怕你恨上我，怕自己从此背上一条人命，惶惶不得终日。”
“可是我不试一试你就要死了。”
楚白燕躺倒在地上，笑得很难看，但也笑得很舒坦。
黑衣剑客沉默了一会儿，留下了一句“日后必有所报”，就离开了医馆。
……
“但是，不久后，楚白燕就知道透支气运值代表着什么了。”
“那黑衣剑客得罪了当朝宰相，本来当天剑客已经被逼到了濒死的境地，没想到却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医馆学徒给救了。”
“宰相大怒，将楚白燕捉了起来，并以极其残酷的手段处死了。”
陆川越愣了愣：“这就完了？”
路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陆川越一句：“你知道能量守恒定律吗？”
“知道啊……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能从一个物体传递给另一个物体，而且能量的形式也可以互相转换。”
路恒点了点头。“人的灵魂也是如此。”
“楚白燕死后，就发现自己重生了。一样的世界，一样的系统，只不过人变了。”
路恒拔起了插在地上的笔杆，仰头望着夜空，重复道：“没错……这个世界虽然还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白燕飞'的世界，但是人，却不是以前我所遇见过的那些人了。”
“原作剧情主线里的那些人倒是都在，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灵魂已经变了。”
“后来我才发现，”路恒低下头，望着脚下的沙土说，“整个宇宙的灵魂总量是不变的。死去的灵魂会投胎在不同的躯壳里，甚至是不同世界、不同位面的躯壳里。我的灵魂是投胎到了一个平行世界里，而且不知为何还带着记忆。”
路恒转头看向陆川越：“所以重生、穿越，这种事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所以呢？”
路恒眨了眨眼睛说：“所以我才在这里。所以你才在这里。所以我找到了你。”
“我还是没能得到系统奖励，但是经过不断地穿越和重生，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厉害的人。然后现在，我打算再努力一次，换个主角，换个剧情，然后试试能不能得到奖励。”
“我已经不是楚白燕了，而你，是陆白燕。”
陆川越终于知道路恒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上心了。因为路恒是个写手，他看中了陆川越，想让陆川越当他的主角，将这世界的所有人当作他的棋子，然后他再下一场精彩绝伦的棋局。
“主角的成长，总是伴随着牺牲。”陆川越平静地看着路恒说，“这一点没错。”
“可是我不喜欢牺牲。”
陆川越望向青云山山顶的那块石碑，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喜欢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