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地广,长风阔阔,苍茫云海,紫玉盈盈。
遥见远处走来一位丰神俊朗的青衣小少年,我好笑地俯身行礼:“见过小师叔。”
苏吟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师侄免礼。”接着抱拳矮身,“师兄。”
被他唤作师兄的我师尊陆离仙尊,淡淡地嗯了一声,“掌门何时前来?”
“师尊正在招待天宫的旖布仙子,过会便会与仙子同来。”
“嗯。”陆离淡淡地应了声便坐下了,倒是我身旁的芳洲一笑,“箫师兄真是好福气。”
苏吟悄悄拉我至一旁,轻声问我,“伤可好了?”
我点头,“昨日便好了,我自小体质与旁人不同,不管多重的病睡一觉就能好。”
“哦?”距离我们不远的武隶尊者听到这话,掉过头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我,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这仙尊耳力真是好,我这样轻的话都能听得见。
武隶尊者顿了顿,恢复了他那温厚谦和的笑容,“这份体质倒也稀奇,陆师兄当真捡了个宝贝。”
陆离头也不抬地厉声道:“没规没距的,过来站好!”
我被师尊这一声吓得浑身一颤,就算是我昨日在冥夜国给他添了那么大的乱子,他都不曾这样严厉对我,如今这是怎么了,我上山这么多天还没见过他这样严肃。
苏吟朝我使了个鬼脸,附身告退。
我战战兢兢地站在师尊身后,原以为他会再对我说两句规矩,谁知他却不再提,只与我师兄说道:“芳洲,可准备好了?”
“这四年弟子勤学苦练,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倒也有几分信心与箫师兄一战。”
“嗯,箫冉比你早入门几百年,你也不必太有压力。”
“师尊不用宽慰弟子,弟子与箫师兄的差距弟子知道,弟子只求尽力一试。”
“嗯。”陆离不再说话。
我刚被训过,灰头土脸想说又不敢说地憋出一句:“师兄尽管去吧,师兄最厉害了。”
芳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兄在此谢过阿摇了。想来阿摇这几日都不在,还没有见过箫师兄吧。”
我见师尊并不曾训斥我,胆子便大了起来,舔着脸道:“有什么好看的,定是不如师兄好看。”
芳洲笑得明晃晃,芝兰玉树一般,“油嘴滑舌……”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洒下万丈光芒,只见一片七彩祥云由远及近地飞来,停在半空中缓缓下降,这上面便是玄音、旖布两位仙人了。
旖布仙子穿的和天边的云霞一样灿烂而柔软,飘逸的丝帛长及地,迤逦出一道极美的弧度。柳眉杏目,葱鼻点唇,一举一动甚是高贵典雅。
这九百九十九阶的紫玉台中间还有一个方圆百丈的高台,那日是仙尊们落座的地方,如今作为比试的教练场,四门分东西南北坐于台下,便能将台上比试的盛状一收眼底了。
仙尊们坐于东南方位,左手是璇玑门,右边是天纵门,对着的是仪羲、岐黄二门。今日之赛在仙界素来闻名,不仅是昆仑弟子座无虚席,便是慕名而来的他山道人也来了许多,紫玉台上落不下脚,索性御剑在半空中找了个好位置。要是我们蓦地抬头一看,指不定哪位仙长在头顶直勾勾地望着下面,真要骇死人了。
到昨天为止,扶天之试还“幸存”着四位师兄师姐,也就是说,今天,便是这四位决一胜负了。
玄音朝着旖布略一施礼,昂声说了几句场面话后,擂鼓齐鸣,红旗飘展,悠悠云海中的扶天之试决赛便终于开始了。
只见两个飘逸的身影轻飘飘几下飞至高台,一男一女,甚是眼熟。
那女子抱拳浅笑,“岐黄门官璎,望师兄不啬赐教。”
男的点头回礼,“天纵门,周器。”
我心中来不及激动,便看得那两人身影飘忽,已然出招。
官璎虽长得精致娇小,使的却是一把大刀,刀光阔阔间攻守具备,比之身为男子的周玉成并不落得下风。
周玉成手执长剑,一味在守,却是极为从容。
可单是凭这样兵器比试,终究是身为天纵门弟子的周玉成更有优势一些,天纵门重剑术,于兵刃相接上的造诣自是非岐黄门所能比。
果然,没过多久官璎便显现出一些颓势,周玉成的剑术虽然看似绵柔无力,一直在防守,但便是这每一个防守的招式,只要剑锋一转,便是大大的杀招。他初时隐忍,却慢慢显露出厉势,官璎越打越慌乱,不觉中竟露出了好几个破绽。
周玉成却不乘机取胜,反而剑势轻缓了些,“我以男敌女,以长敌人本是两个不该,官师妹,不如我们换彼此都不所长的术法再来一搏。”
只见官璎临空一跃逃离剑网,反身便是一记“奔雷落”重重朝周玉成砸去,周玉成一个仰头,侧身一闪,堪堪躲过那道电光。
“好身手!”旖布仙子赞道,“磊落耿直,仁义两全,当真有君子风范!师伯座下何时多了这等弟子我竟不知?”
玄音也在不停地点头,“原我只道这孩子做事颇有分寸,便事事都倚重他些,料不到他只八年便走到决赛,当真是个可造之才。他入门晚,小旖布儿不知也属正常。”
“八年?!旖布没记错的话,箫冉便也是入门八年后得了头名的,这么多年来,也就这一个周弟子能与之媲美了吧。”
玄音抚须笑得欣慰慈祥,“箫冉确实不错,但是小旖布儿你有所不知,若说厉害,你身边这两位师兄倒是最厉害的。想当年他两同时入门,你武隶师兄可是四年便入了决赛,陆离师兄更是四年便得了第一……”
旖布原本端丽优雅的脸也变了变颜色,“想不到两位师兄这样厉害,可恨母后生旖布生的晚,未睹二位师兄当年的风采。”
武隶哈哈哈仰头爽朗大笑,“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师兄现在都未修成仙身,倒是让师妹见笑了。”
旖布早有所耳闻,故不见吃惊,依旧优雅说道:“武隶师兄这般直言不讳,倒是让旖布心生敬佩。师兄法力高强,整个仙界能与师兄一战的寥寥无几,对于这仙身,不过是一具长久的躯壳而已,又有什么好执念的?”
“好!”武隶尊者赞道,“师妹见解与众不同,师兄倒是觉得心中开阔了不少。”
旖布恰到好处地娇羞一笑,随即目光投到远处比武的二人中,暂且不话。
高台之上,只见官璎被周玉成逼的退无可退,情急之下便祭出三把火焰,直朝周面门扑去。周玉成一反常态,非但不躲反而生生接住,那三把火焰并非常物,乃是平日她们岐黄门炼丹制药的三昧真火,其霸道狠厉自是可以想象。周玉成以自身醇厚元力汇聚于手掌,竟生生地将这三昧真火逼退于身前一丈!
官璎牙关紧咬孤注一掷,耗尽全身力量使那三把火又熊烈了些,周玉成究竟敌不过人家家传,面色苍白汗流浃背竟是一副力竭的趋势。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玉成哥不会就这样败了吧?
这等危急时刻,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周玉成缓缓撤出一只手,他面色更加苍白,火焰也越来越靠近。
众人目不转睛,只听得他大喝一声,终究是稳住了,用一只手稳住了官璎所有的攻势!
“好!”空中有人赞道。
另一只手在胸口结印,闭眼喃喃地念着奥义的咒语,黑发肆虐,面色惨白。
下一瞬,如同九天之上天河决堤,滚滚而来的浪涛蓦地从空中顿涌,天空一震,如巨龙一般瞬间倾泻而下,那三昧真火是天火,一般水浇熄不得。但这周玉成唤出的水不知是何水,不消片刻便将那三把火尽数熄灭,官璎胸口一沉,随即被波涛一卷,从台上坠落。
“胜负已分。”玄音高声说道。
瞬间那半空中涌出的巨浪戛然而止,下一刻便循着由空中到高台的顺序水波依次结冰,如同瀑布凝固一般的形状。
周玉成轻轻一敲,冰瀑化为漫天齑粉,渐渐融化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我滴乖乖。
“这是玄冰重(zhong)水啊,小子倒有点本事。”武隶尊者淡淡道。
“玄冰重水?”旖布了然,“怪不得能浇灭三昧真火。”
玄音掌门站起,高声宣布道:“天纵门周器,胜。”
一时之间,满座鼓掌沸腾,尤是右手边的天纵门弟子欢呼雀跃,格外兴奋。
周玉成与官璎互行过礼,朝台下又一鞠躬,这一场比赛便结束了。
“下一场,仪羲门箫冉对璇玑门刘芳洲。”元芝仙尊清声道。
大师兄对师尊一拘礼,“徒儿去了。”说完朝我微微一笑,凌空几个飞跃便稳稳落在台上。
我看向武隶尊者后面想找一找那个箫冉,却没有看见一个人有要上台的意思,无奈收回目光再望向高台时,却猛然发现,那箫冉已经早已站定。
灼灼烈日下,我隐约看见了桃花。
突然一阵南风刮过,抖落了万丈霞光,有一袭洁白的身影自漫天落英下走过,“人界之大,怎么会有尽头?”
漫不经心的语气,优雅飘逸的身姿。偏是武断的一句话,却说得让人不得不相信。
是他,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