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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梦真

下面是万丈深渊,黝黑的崖壁上有无数小孔,正在汩汩地流着鲜红的血水,涓涓细流汇成一条长长的血河静静卧在崖底,左右都是迷雾,万丈之上的平地上都弥漫着腥甜的味道。

天空昏暗,漂浮着大片诡异的暗红云彩,大地成了焦土,无数的尸体躺在残败的土地上,或累在一起,衣衫似乎还往外渗着鲜血,眼中写满了恐惧与不甘。

隐隐传来一阵打斗声,前面的宫殿间似乎还有人影在廊柱间纠缠,我大脑一片空白,想叫,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想跑,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突然面前出现一个长须老头,穿的那叫一个华丽,金银珠宝挂满头跟棵摇钱树一样。他如幻觉一般飘渺在空中,我心中一吓,他却突然开了口。

“小仙子可是昆仑中人?求告诉你们陆离仙尊,冥夜国有难,请他速速来救……”

“你是?”奇怪,在心里说的话竟然在空气里回荡了起来。

“老身如今法力微薄,送不得什么信物与你,待小仙子醒来可千万不能忘记……罢了,成与不成也都是造化……只盼仙子记住,陆离仙尊,冥夜国……。”

话还没说完,眼前血腥天空,尸横遍野的空间竟慢慢旋转旋转,不一会便换做了悠悠云海,金光普照。

一人站在云畔之上,迎着万丈霞光,背影被拉得很长。这背影很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唯独生出一股寂寥惆怅的意味,感觉他似乎站在这里很久很久,宇宙洪荒仿佛就只剩下这一个人。

画面又是一变,有一双春水般潋滟的眼眸看着我,下一刻,却浮金流转笑语盈盈,“你总算来了。”

我心口一阵抽痛,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太极八卦图,这是我在齐物殿的房间,这回终于是醒了。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却唯独记得有个老头告诉我什么冥夜国有难什么的,我笑,做的都是什么梦,尸体血河什么的是要吓死自己嘛?

不对!旁的梦都记不清了,唯独这个梦记得格外清楚,我一闭眼那猩红的天空仿佛就在我头顶,堆尸的方位,血河的窟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这样真实的感觉,怕不是梦那样简单。

那摇钱树说让我告诉陆离仙尊冥夜国有难,天呐,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连忙穿好衣衫跑出去,一推门却见门口有个女弟子,“师叔终于醒了,你可睡了两天两夜。”

我认得她,她是刘芳洲师兄的三弟子龄玉,如今长厢师姐被罚走,齐物殿便只剩我们两位女弟子了。怕是我昏病的这两天,都是她在照顾我。

我心中感激:“我年纪小,龄玉姐姐还是叫我名字吧。多谢姐姐这几日的照拂了,阿摇心中定会记着姐姐这份恩情。不过我有急事找我师尊,敢问姐姐师尊在何处?”

龄玉笑着摇头:“终究师叔是师祖的弟子,我可不敢乱了辈分。陆离仙尊应该在遗安云畔吧,这会子扶天大典还没有结束呢。”

我央她带我去,她也不多问,使了个腾云术便带着我飞了过去。

想起前两日我骑着纸鹤飞来,那纸鹤终究是死物,只看见“扶天大典”四字的旗面便当到了,竟径直把我丢在旗面旁便展翅翱翔去了,害的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差点被元芝仙尊赶了去。

这回却是稳稳当当地降落在紫玉高台之上,我一眼便看见一人姿容绝尘端坐在上方,忙跑上去近他身前,唇齿间婉转轻合,我探声道:“师尊……”

陆离神情淡淡,“醒啦?原大可不必前来,多多休息为好。”

余光看见元芝仙尊向我投来目光,我如临大敌,连连朝旁边做礼,“见过掌门、元芝仙尊、武隶尊者。”

玄音掌门抚须笑着让我免礼,“陆离的弟子不需如此见外,喊我一声师祖伯才显得亲切,唤他们一声师叔想他们也是欢喜的。”

我诺诺称是,心下又仔细想了想,还是如实说比较好:“师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把梦里的一切都复述给了师尊,“那个穿的很漂亮的摇……老爷爷让我告诉你,冥夜国有难,请你速速去救。”

陆离仙尊神色微变,但瞬间又恢复如常。

一时寂静无声,一会后掌门问我道:“你之前可曾听过冥夜国这个地方?”

“不曾听过。”

“……冥夜国无虑真人确有这种入人梦境的本领,他入你之梦,怕是已经虚弱到只能入昏病之人梦境的地步,陆离……”

陆离仙尊站起,“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便去一趟,也能心安。”

“这样也好……无虑真人想来托付你,便也是对我们昆仑的信任,你此去千万当心。”

又是一朵云从脚底升起,陆离拉着我说:“你跟我去看看是否是你梦中所见之地。”

还没等我回答,脚底一阵松软,低头一看吓了一跳,那紫玉高台只有巴掌那般大小了,连忙抓紧陆离的袖子,不敢再看。

“等会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陆离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安抚我,虽然奇怪,但我还是认真地说道:“我自然是最听师尊的。”

他满意地继续拍拍我,“别怕。”

下一瞬天旋地转,我闭起了眼,这感觉如此熟悉,我脑中突然浮现起一双琉璃一般璀璨的眼眸冲我微微一笑,灰墙蒲团,满地尘埃的连绵山脉,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刹那间不见踪迹。

突然脚踏实地,我舒了心,深呼了口气。

“你的体质倒是极好,初次瞬移的人很少有你这样不受影响的。”听得陆离仙尊言语淡淡,“你瞧瞧,可是这里?”

瞬移?又有一根线牵着我的心房,待我睁开眼,却又忘得一干二净:“天呐!就是这里!”眼前的荒野断崖,千堆人尸,血流成河如梦境中一模一样,只是这头顶的天空,却愈加猩红了。

身临其境,那肃杀之气和诡谲氛围立涌而上,我心中骇然,刚想拉住身边的师尊,却猛然发现,他不见了!

我一个人,站在满是尸体的断崖旁,断崖下面还流着鲜红的血河,虽然我知道在原地等师尊回来是最好最安全的办法,但我还是不敢,这就不是一个活人应该呆的地方。

如眼前所看,那梦中给我传话的老头便是真实存在的了,这个冥夜国也真的遭遇了巨大的劫难,那我师尊定是去救人了。我回忆起梦中看到断崖东南处有几处宫殿的影子,隐约还有打斗的声音,便抬脚往东南方向走去。以我的脚程,等我走到了师尊也把敌人打跑了,应该是不危险的吧,这无论如何都比留在原地的好。

可我低估了自己的能力,我跟逃难一样飞快跑离这个血腥地狱。粗粗看来地上躺着的大约有好几千人,血水浸染着大地都快发黑了,他们都穿着盔甲拿着武器,大多睁着眼,死的时候该是心有不甘。

我被他们流着血的眼珠看着,吓的我又加快了速度,没一会便跑到了那座宫殿。宫殿外死的人更加密集,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踏上石阶,隐约听见里面有打斗的声音,连忙叫道:“师尊!师尊!”

无人回应。

跨过长廊,眼前突然一亮,但见长空万里,阳光明媚,假山流水,石雕花圃,一片鸟语花香生机盎然之景,与外界那血流成河的地狱简直是两个世界。

我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走,这边风景独好,在这里晒晒太阳等师尊也是非常不错的。

我刚准备席地而坐,脑中却突然感觉到一丝诡异,明明没有隔多远,为什么外面那片荒野尸体成堆,这里却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呢?

还没等我仔细想,视野尽头的白蔷薇花丛里一阵窸窣声响,便蹿出了一只巨大的怪物!那怪物似乎是个狮子,却长着两个狮头,约是人脸的两倍大小,左边那个嘴里还叼着人的一只手臂,血淋淋得仿佛刚从人的尸体上扯下来。

它似乎看见了我,眼睛半眯着打量我的浑身上下,像是在考虑从哪开始动口。

我吓的浑身发软,却也不敢动弹,一时之下,我们僵持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对于我来说却像是好几个春秋,它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我吓得赶紧跑,使出全身的力气直往宫殿里面奔去,身后是它追赶的蹄子声,于我来说,像是这世上最恐怖的声音,比那元芝仙尊还要恐怖千百倍。

眼见着宫殿大门就在眼前,背后却一阵刺痛,那发育畸形的狮子一爪拍在我的后背,我被拍的向前一跃,正好越过宫殿的石门。

我等死一般趴在地上,却等了许久也不见那狮子再上来,我慢慢转身向后看去,只见那狮子像只小狗一样蹲在石门前,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另两只眼睛害怕地瞥了瞥我身后的黑暗,嘴里发出一阵阵哽咽般的声音,一副想来却又不敢进来的样子。

我怕是失心疯了,一看这景象竟然乐了,还发出“佐佐佐”类似于引小狗的声音挑衅于那畸形狮子。

狮子气急,对我张牙舞爪的,却又像是极为忌惮这座宫殿的样子,最后就只能又仰头长啸了两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走了。

我大笑着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心里直发凉,这石门通向暗无天日的深处,周围不见一丝光芒,黑黢黢的像是真正的地狱。

连怪兽都惧怕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无尽的黑暗里究竟埋藏着什么东西?我越加心悸起来,这时就算是一声灯花爆裂都能将高度紧张的我吓的半死。

远处突然传来打斗声,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其中有一个清冷淡淡的声音尤为熟悉,是师尊!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跑去,也顾不得周围黑暗里究竟有什么了,“师尊!师尊!”我大喊。

打斗声越来越大,我以为我就快要到了,突然这个时候声音却断了,连一点回声都听不到,仿佛从来没有过一点声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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