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休这一出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东莪还没回过神来,只记得李君休在飞出去之前在她耳边留下四字:“江湖再见!”
“吴……小王爷,这二位想必是府上的格格,今日小店招待不周,惊了贵人,小老儿实在……”秦老板颠颠地跑过来跪道。
“行了行了,这……也不是您的错儿,横竖,就是场江湖争斗罢了!”吴应熊说着拉起四贞和东莪,“二位妹妹受惊了,快些随我回府安置!”
“可是,我还没……”四贞还想再问出些什么,似乎还不愿从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回到现实。
“姐姐,咱们还是听吴大哥的,回去罢!”东莪有些后怕,虽然也很想知道李君休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再次出现,可终究不敢在皇上和庄太后进京之前惹出什么事儿来,尤其,还是当着阿玛颇为忌惮的吴家面前。
四贞甩掉吴应熊的手,大步朝前走去,三人一路无言。
是夜,孔四贞拉着东莪,议论着今日发生的奇事。
“东莪你说,那吴应熊是不是个没胆子的,还没打起来呢就把吴老将军搬出来,真没出息!”
“姐姐,这话可不能跟孔将军和我阿玛说,要是他们知道了,可是要出大乱子!”东莪有些惴惴。
“能有什么乱子,王爷什么阵仗没见过,还能怕了他吴应熊!他可以点儿都不像平西王!”四贞有些气愤。
“姐姐,你是生气吴大哥说出身份呢,还是生气没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美人救英雄呢?”
“是,是又怎么样!”被戳破了心思,四贞豁出去了。“好不容易碰到这么精彩的事儿,多可惜!不知那个李……李君休,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到底有多高功夫,可光是他那轻功已经够让我羡慕的了!”
“我也好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今天这场面究竟是什么意图,那把江湖失传的寒羽剑为什么在他手上……可……若是吴大哥不说出身份,恐怕咱们真会有危险也不一定……”
东莪把换下的汉家衣服推到床的另一边,看着椅子上想入非非的四贞道:“阿玛传了信来,说是福临哥……哦不,皇上和太后娘娘已经到了城外不远,进京也就是这几日了。”
“天啊,还没玩儿够呢!上回宫宴我就被吓得半死,这回怎么也不想再去了!你快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四贞哀嚎。
东莪笑起来:“啊哈姐姐怎么没想在宫里拔刀相助呢?”
“我……东莪格格,小女子不敢!”四贞装作柔弱。
“要我说,姐姐,你得进宫去!”东莪拉过四贞,正色道。
四贞不解:“为什么!我这性子我爹都不敢让我进宫去,怕我给王爷添麻烦!好妹妹,快帮我想想,要么,我装病?”
“这次太后娘娘会把朝鲜大君和……庆善君一并带进北京,宫宴肯定是免不了的,我让阿沚去打听了,似乎紫禁城已经准备妥当了……”
“庆善君……他也来?”四贞觉得耳朵根烧起来。
东莪见直奔主题行之有效,道:“姐姐,我总觉得柏哥哥有许多心事,总是愁眉紧锁,或许姐姐这样的开心果,可以让他开怀些!”
“你才开心果,我的小开心果!”四贞嬉笑地爬上东莪的床。
东莪想起,慕儿姑姑曾说过,额娘以前经常念叨自己是她的开心果,是她的唯一指望……于是在笑闹背后黯然起来。
盛夏无风,烈日当空。
“恭迎皇上!恭迎太后娘娘!”在群臣跪拜中,哲哲太后与庄太后牵着福临下了御辇,一步一步庄严肃穆地,从天坛神道向祈年殿走去,许多随太祖太宗征战多年的老臣,都感动地落下泪。
哲哲也很感慨:“众位都是我大清的功臣,今日的江山,是弟兄们跟着太祖太宗用血肉打下来的!望列祖列宗得见如今盛景,佑我儿福临顺治天下,佑我大清世代绵延,佑我大清国泰民安!”
底下跪着的一干老将,全然没有了战场上的豪气干云,只有慨叹的呜咽和啜泣。这其中,只吴三桂与吴应熊面色如常,毕竟对他们而言,这天下易主,功过自然无法逃过历史的评议。
多尔衮位列众人之首,心中想的是父亲努尔哈赤的重托达成,可惜秀儿不能亲眼见到这天下既定,他回头望了望,又抬头望了望皇上,心中无限怅惘。
庄太后很睿智地少说话,不与自己的姑姑哲哲争风头,连小皇帝福临,都因着年龄尚小,完成繁琐登基典礼为主,照本宣科。
东莪的位分比很多小公主都高,这种场合,也只能低眉顺眼站在格格们中间,踩着花盆底儿,在太阳底下着最正式的旗装,大汗淋漓。淑哲公主打小就身子骨弱,此时竟是撑不住要倒下,东莪赶紧在旁边扶住,微微抬头一看,对上了永安关切的目光和端顺的幸灾乐祸。
好容易挨到未时,太后的旨意传来,参加宫宴的亲贵们可以进去了,可算是解放了一众儿女。
端顺娇滴滴地捶着腰,“哎哟可算是能吃点东西了!可是累坏了!”一转身看见东莪,笑道:“瞧着你倒是身子好,淑哲姐姐靠了你这么久,也没累着?”
永安也是满脸疲惫,听着这话,不满地瞪了端顺:“怎么说话的!今儿是我们大清的好日子,怎能说得累字!”
“切,行行行,你们不累!”端顺也懒得矫情了,由侍女扶着,一步一步扭进大殿。
实际上东莪都快累瘫了,可一直撑着,不敢发出声音,即便是淑哲倒在自己身上,也怕引起大家的注意,怕有人说自己大不敬。
“东莪!哦见过永安格格!”四贞一直躲在宗亲贵族那群人里,好不容易仪式结束了,才剥开层层宫女太监,找到东莪。
“行啦行啦不用多礼,连庄太后娘娘都依着你,说你真性情,怎得跟我客气了!”永安呵呵地笑。
“哎呦!”东莪显然是再也撑不住了,一下抱住四贞的胳膊,“姐姐让我趴会儿,哎哟哟我的腿!”
“东莪妹妹,今儿多谢你帮了淑哲!”淑慧走了过来盈盈谢道。
“姐姐哪里的话,是东莪应该的,不知淑哲姐姐可好些了?”
“她那个身子,唉!总这么病怏怏的,怎么去蒙古呢?”淑慧脸上满是担忧。
“淑哲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淑慧姐姐你不要太过忧心。”永安总是很合时宜。
“姐姐,如今圣驾已到了北京,从民间找来能人异士想必不是难事。”东莪抬起疲惫的小脸。
淑慧微笑道:“就数你聪明,哟那不是苏茉儿姑姑么,肯定是来催咱们的,快些走吧。”
紫禁城大殿华丽庄重,比起盛京皇宫多了汉家气象。
“朝鲜王世子、世子嫔、凤林大君携庆善君、庆淑郡主恭贺皇上,恭贺太后娘娘!”宣礼太监洪亮的声音响起。
东莪敏锐地感到身边的四贞整个人都绷直坐了起来。
李柏一身墨色朝鲜盛装,轮廓和眉眼愈加明晰,虽然年岁尚不足,然而绝美的脸庞和凛然的气场早已胜过了前面的父亲与叔叔。
他一双美目在太后听完祝词满意地免礼后抬了起来,终于见到阔别数月日益思念的东莪,发现她正望着自己,心里一疼,“她……似乎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