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想和姐夫一起接待使团,然后找机会下手?”
话说彩云儿那天听李放要去接待喇庇国使团之后,心里一直痒痒的,现在正在和孟君临商量要如何下手。
这青羊玉斧状如羊角,为翠铜所铸,色泽如玉却坚硬无比。相传大狼主呼延晟便是凭此柄巨斧一统大漠奠定呼延部在长城之外的霸主地位,后在南侵夏国之时败于庐藤剑下,随着名灭身死的主人湮灭于尘世。
大约一个月前,一个藏宝商人途径喇庇国国刹澜臧寺之时见僧人供奉此物,才揭开了这遗失数百年的传奇兵器的下落。
喇庇国知道宝物来路之后,不敢再私藏,可这呼延部在呼延庆死后已经四分五裂,给哪个小狼主都会激怒其他势力,索性献给大夏皇帝投诚。
这喇庇国乃西戎十六国之一,世代信奉佛法,君王臣民清心寡欲,少问红尘中事。又因处地偏僻凄凉,既无要塞险冲之重,又无良田草牧之润,大小邻国皆不屑觊觎,可算说是那纷乱西戎中的化外之地。
虽说国小民寡,但江湖盛传喇庇国的四大国师可都是绝世高手,个个年过百岁却仍面如壮年。其中一个叫摩嗔的僧人,年轻时练过一种叫天灵蛊的邪功,以吸人脑髓聚气,后虽皈依佛法,但一身武功仍以天灵蛊内功催发,出手狠毒无比。
这次护送青羊玉斧来长安,四大国师出动了三个,除了摩嗔之外,还有专攻摄魂心法的摩陀以及擅长听音辨位的罗剌。而这次喇庇使团访问长安,可以说是西戎十六国投诚大夏的一个开端,事关重大,夏国武功数一数二的高沣也带兵随行护卫。
要下手偷那宝物可以说是黑凤凰生涯中的巅峰挑战了,若不是李放那里突然掀开了一个口子,她甚至都不打算下手。
“嗯。这是我们能接近使团的唯一机会。”彩云儿若有所思地谋算着,却突然想伸手扇孟君临一巴掌,“你从哪里跑出来个姐夫?”
“昨夜你娘可连嫁妆都和人家谈好了。”小孟怂了怂肩,我可是从一开始讨论这事就姐夫姐夫地叫着李放了,你个春心荡漾的分明就听着挺顺耳,突然发难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吧……”彩云儿有时候很困惑,为什么她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会有一个这么接地气的老娘。
“那李放要肯接收你,还真不错,说不定将来我还能当国舅爷呢。”
“想不坏你的脑袋。”彩云儿用手指戳着孟君临的头,“你这小样还国舅,没救还没不多。”
“他的机会总比扬州那个小子高一点嘛,话说老姐你出手真厉害啊,例无虚发。”孟君临真想为姐姐鼓掌,她这辈子没吊过什么男人,就在扬州电晕一个,在金陵捅昏一个,居然都是王爷。
“滚。”
彩云儿又削了孟君临一掌,提到李敜,她还是有些羞涩,那时在扬州匆匆一别便断了联系,没想此人还能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青春的第一次萌动,无论结局如何,总让人难以忘怀。只不过……莫名惹上他那个风格迥异的弟弟是什么鬼啊……
“讲正经的,李放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故意来和我说这事儿的。”
彩云儿总觉得事情并不单纯,自己的确有些大意,那日为了不让李放发现藏在储物室里的贾沫,悄悄露了点轻功,可能就被他盯上了。
“你是说他想引你出手?不至于吧,接待喇庇国使团可是件大事,他能拿这个开玩笑?”孟君临显然是太不了解小霸王了,要是能引他的小娘子出手,他把喇庇国王吊在长安城楼上都行。
“这个人,不是你能琢磨得透的。”
“哪那么麻烦啊,再摸一下就能相认了。”孟君临举起双手在姐姐胸前比划了一下。
“去死吧!”
延胜坊占地二十余倾,相邻德胜坊、兴义坊、安乐坊,四坊共地不下百倾,此刻都缠绕着孟君临被打的惨叫声……
话又说回来,李放能摆下这局,还都是拜彩云儿所赐。这小王爷向来浪荡惯了,接待使团这种既枯燥无聊又礼仪繁琐的苦差事他向来都是躲得远远的。
可在贾某人的事情上欠了他皇帝老爹一个人情,所以老爹把这苦差扣在他头上的时候,只能闷声不吭地一口应了下来。后来知道使团手上还有青羊玉斧这个好东西,便知道这一段奇缘是要有点结果了。
现在,他手中正握着沈星移给他的情报,道那孟君临乃江湖上一个有点名堂的掮客,找他办事成功率高但雁过拔毛收费不菲,人送外号抽水龙王。至于他姐姐孟云初,表面上是一个青楼卖酒女,可实际上……也是一个青楼卖酒女。
“小娘子,你还能瞒得住我?……”
李放自第一夜见彩云儿以轻功步法在听风阁送酒,就感到此女绝非寻常人物。而后又数次用轻功试她,都被轻易觉出了动静。虽说凭这点线索就断定那小娘们是大有开头的黑凤凰草率了些,但自认用情专一的李放很确认自己不会同时对两个女子心动。
一想到小娘子时而倔强时而任性时而天真时而嫌弃的面容,他就好想赶快合情合理合法地速速占有她。现在,他就等着小娘子要想个什么由头借自己去接近喇庇国使团了。
长安的小王爷是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正享受着被爱情席卷的滋味。
洛阳的光景虽说永远暗藏杀机,但此刻仍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燕王早上与洛阳城的最新掌控者靖远候潘宣见了一面,相互说了些可有可无的奉承话,算是为接下来的明争暗斗暖了场。
现在,他正在公主府内设宴接待以尚葵为首的越系富户。
郭追的接连党羽落网,把如何冤枉越系富户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陷害尚葵的案子顺理成章地水落石出。
尚公子刚脱离苦狱,马上为燕王上下奔走讲述他智斗郭追的事迹,拉了一大票富户为整修孟陵捐款。
今夜燕王设宴就是为了感谢这些富户,连向来看不起商人的谢氏因为燕王对越人的帮助,都派了谢了的大公子谢琦出席。
李敜从没在这种场面里做过主人翁,甚是开心,一时竟多了喝了几杯,悄悄与尚葵谈起风月来。
“洛阳城里最美的当然是坠月楼的馨璱姑娘,每月都要花我数千两银子才能竞得花魁,与她同眠一夜啊。”好酒的尚葵都已喝得半醉,讲起自己的风流史来。
“哼。才不是。”李敜此时已醉得失了神智,“洛阳城里最美的女人,明明就在这公主府里。”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尚葵却也服气,甚至陶醉起来,“我曾有缘与大小姐见过一面,貌若天仙,不可方物啊……”
“嗯。”李敜点了点头,心中燃起无数美好的幻想,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惜,人家是要做皇后的主儿。”
李敜还沉醉在我若为王汝必为后的幻想中,咦?!可尚葵说的应该不是他吧。
“嗯?她莫非还会嫁给太子不成?”
“殿下居然不知道?这洛阳坊间都盛传,上次陛下东巡便已把她和晋王的婚事定下了。太子无嗣,听说皇后娘娘一直鼓弄着圣上在太子与晋王之间搞兄终弟及那套,这高家再出一位皇后是指日可待啊。”
尚葵话刚出口便后悔万分,这个流言平日里听着甚有道理,太子生不出儿子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梁王只比他小一岁说不定还死在他前头,最终让年幼的弟弟晋王接位太正常不过。但是世人通常都忘记了晋王之前还有个燕王,而燕王此时正在他的面前。
果不其然,李敜听了,突然怒摔手中玉杯,全场哗然,都齐刷刷地盯着这位突然摔杯怒气的燕王殿下。
“殿下醉了,殿下醉了。”尚葵被这冲天之怒彻底震醒,连忙上去拉着燕王。
在一边守卫的高澄见势头不对,也赶紧过去,要将燕王架回房里。宾客们见此状况,自知宴会已罢,各自离场散去。
李敜回到房中,便开始大发酒疯,一脚蹬翻了榻前屏风,还将房中罗致的各种珍玩都砸得粉碎。高澄见状,忙屏退了所有下人,让殿下独自在房中尽情发泄。
怒气耗尽。
寂静。虚无。
命运在拨弄他心底最痛的弦。
他哭了。
“凭什么,凭什么全是你的?!”
“好,我就先娶高澋,再夺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