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事情若说和小王爷李放有什么关系,那就是他始终觉得自己要尽地主之谊,好好带洛阳来的表弟高浚游历一下长安的名胜。
在他眼中,长安最负盛名的名胜自然就是胜业坊。那里青楼林立,最适合表弟这样的文人墨客上演一场传颂千古但结局注定凄美的爱情故事——那木鱼是逃不出李重安魔爪的。
高浚虽说早就幻想了千百回青楼艳遇,但是在洛阳被母亲管束得甚严,根本没有机会踏足这烟花之地,这几日一直和表兄在长安没头没脑地乱逛,等着的就是将这半日行程悄悄混在其中。
这既是表弟的第一次,李放当然得带他去玩最好的,可不能重蹈覆辙,莫名其妙情难自已的就给了沈星移之类的老师傅。
胜业坊七阁十二楼名震京师,不知让多少五陵少年一夜间长大成人。其中以关中十艳坐镇的舞凰阁声望最隆,但李放却独爱别具一格的姜女阁,认为那是沐雨公子失身的不二之选。
白日里,两人在长安东西二市逛了几圈,又到城西香火最盛的兴和寺拜了他们老娘最希望他们拜的送子观音,好减轻罪恶感。等到夜幕降临,霓虹初上,便借口要去浔阳公主府上用晚膳。公主当然知道这两个小子的意图,出手相助做了烟幕,瞒住了侍卫,让他们从公主府后门溜到了胜业坊。
李放带着如刚进大观园一般的高浚沿着坊道四处参观,给他讲解七阁十二楼的各种香艳故事。高浚听得饶有趣味,却突然在一间并不起眼的小酒家门前停下了脚步。
“放哥,你听。”
李放细细听着,在喧闹声中传来一阵清新的古琴声,戚怨婉转,幽愁暗恨,与这霓虹高挂纸醉金迷的氛围甚不搭调。
听风阁。
李放抬头一看,这分明是新开业来勾引表弟的吧?沐雨听风,哪有这么巧的。回首一看那个骚客,早已沉醉于琴声之中,恐怕再不愿去其他地方,便一把将他拉进门去。
“是你啊。”
李放虽没来过这处,可一进去就遇上了熟人。大厅里那四处张罗的送酒小妹,可不就是那天泼了自己整头炸酱面的小辣椒。
“面……面条公子?!”
彩云儿正忙着给客人上酒,并未注意又进来了两位公子。被李放这么一叫,倒也是认出了他,是那天无辜被自己泼了一碗面的倒霉蛋啊,头上不挂着面条果然英武霸气,他身后的那位白衣公子更是英俊绝伦风度倜傥。
“我竟有这般雅号。”李放痴痴地看着彩云儿,竟比刚刚表弟听曲时还入神。
彩云儿今日只是从后厨出来帮忙,身上还穿着沾着酒味和油渍的粗衣麻布,脖子上挂着围裙,双袖卷起露出了白皙的手臂,脸上并未抹丝毫胭脂,连自己都不想多看自己一眼,不知道这面条公子这样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小店招呼不周,小女慕容仙,是此阁的老板,敢问二位公子贵姓?”
这时,听风阁的老板娘慕容仙亲自过来招待,她见这两位公子身姿高傲,衣着华美,便知必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高门子弟。她们刚从扬州迁来京师,最要紧就是招揽几位大客。
这般应酬场合,自然是李放应对,没想到他竟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位女子,仿如入定了一般,让高浚好是尴尬,一连推了他几下才有反应。
“姓面条,名公子啊。”李放这才回过神来与慕容仙说话,眼睛却还一直看着眼前这个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能如此吸引他的女子。
“公子说笑了,哪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慕容仙笑了笑,挡在了李放跟前,示意彩云儿往别处送酒去。
“我是扶桑人嘛。”李放见小辣椒离了视线,才渐渐变回正常,调戏起慕容仙来。这老板娘看起来三十出头,风韵犹在,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花魁。
“哥哥说笑了,我兄弟姓穆。”高浚看李放喝了迷汤半醉似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自己站出来撑场,他于众多世家小姐中周旋也游刃有余,应付这烟花女子大约异曲同工吧。
表兄早就交代过他烟花之地不能用真姓名,这些欢场女子可都精明得很,一听他表兄弟李高二姓的搭配,多少都能猜出与帝后二家沾亲带故。高浚用一个穆字,既取了李放之姓,又带了自己沐雨之名,算得有些由头。
“二位公子,请上座。”慕容仙一边招待二人上楼,一边小声吩咐手下让听风阁的头牌秋珏姑娘前去雅阁恭候二位公子。那白衣公子一副弱冠书生模样,必是在门前听了秋珏弹奏的小曲才进的门。
此时秋珏此时已端坐琴候等着二位公子的到来,李放和高浚一入雅阁,便应声弹奏起来。高浚刚刚已觉这时知己之音,这时见到佳人绝世容颜,更是如痴如醉。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倾国一笑如梦色,只怕卖艺不卖身。”
高浚嫌弃地望了表哥一眼,好个不解风情只知春色的李放风。
“二位公子放心,艺是送的,身才是卖的。”秋珏虽说专心弹奏,还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倒也丝毫不害羞,既已委身青楼便不必端着。
“哈哈哈。”李放大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想找一个含羞带怯未经初露的小女子与表弟好好钻研这人生奥妙,可这小子注定要踏上自己的老路。
“不过秋珏今夜只能侍奉一位公子,不知……”
“放哥……”高浚生怕表哥把这秋珏姑娘抢了去,又不敢表露心声,只是紧张地站在李放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们两个老手就不必搞在一起了,秋姐好好教教我这弟弟吧。”李放自然会意,成人之美。
“那大公子喜欢怎样的女子呢?”
“那位是?”李放透过二楼窗子,又看到大厅里跑上跑下忙里忙外的泼面女,似乎她一举一动都能撩起他的欲望。
“那位是厨娘孟妈妈的女儿,名唤彩云儿,只是出来帮忙招呼客人,当真是卖艺不卖身。”秋珏微笑道,刚刚这大公子开了小公子的玩笑,没想到自己才是吃不着禁果的那位。
“哦……可惜了……”李放心中难免遗憾,不过转念一想她若不是青楼女子岂不更好,“那便听凭秋姐差遣了。”
“把贞娘叫来吧。”秋珏看这穆大公子必是见惯大场面之人,那彩云儿样貌其实生得极好,只因不是风尘中人才故意把自己糟践成这副模样,竟也被他一眼看穿。可见一二般的女子哪能入他法眼,必是要让杜贞娘这听风阁第二号花魁亲自接待才是。
二人各拥佳人入怀,翻云覆雨,骇浪惊涛。
对自己被人盯上还浑然不知的彩云儿忙碌到深夜,等到客人和姑娘们都已经休息,才在厨房拾掇完厨余,正要推到后巷把这些东西清理掉,突然被什么东西拦住了去路。她又使劲推了推车几下,发现还是没法通过,便转到车前查看。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春宵苦短日高起,高浚还沉醉在才子佳人私定终身的迷梦之中,便被李放抓着起身赶紧又偷偷潜回公主府去了。
李放的这些花花肠子母后是早就知道,不过没有多加干涉,可带着表弟逛窑子这事儿要被那位看起来和太后一般严厉的姑母知道,下场一定会很凄惨。所以二人走的迅速,李放也没来得及再去看他的小辣椒一眼。
二位慕公子刚一离开,就有一个阴阳怪气的白毛老头带着一箱珠宝来到了听风阁。
“杜姑娘和秋姑娘,以后万不要再接待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