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清风不化泥,妩媚藏不及。
阳春三月过,孟夏一日来。
阳光虽还算不上酷炎,却也开始有了些干热。
牧希尧的轻功正如同此刻的阳光,已开始有了些火候。这除了她确有些资质外,和轩辕轩宸的巧妙教导也是分不开的。
这个时候,大都是江南商人出发向北方经商。长安洛阳的王孙贵族,官家富家早已等不及要享用新的美食,新的春茶,新的丝绸,以及更加陈年的黄酒。
黄酒是杭州一带特产的美酒,以大米、黍米、粟为原料,香气浓郁,甘甜味美,因酒色呈黄,故称黄酒。你若是不知道,那总该听过状元红,女儿红,那便是黄酒中的一类。
饮中八仙莫不爱黄酒。
商人们要把这些东西以满意的价格卖给他人。这些东西通常亦只有两种人不用花钱便可以享用:一种为天子,一种贼匪。所以商人们通常还是能够赚到大量的银子。
都云山庄有春茶,有丝绸,亦有黄酒。本来运送这些东西不需要主人亲力亲为,但轩辕轩宇却把这当作历练,轩辕轩宸也同意他多磨练一些。
运送这些东西到扬州总站的人便是轩辕轩宇,他是都云山庄的二公子,自然也是主人。通常他会随扬州的船一起将东西运到洛阳及长安,但这一次他只需要运到扬州。
因为牧希尧也要跟着去。为了不让牧柯老爷子知道,他们只能运到扬州码头,然后返回,这个时间段牧柯老爷子应该不会发现。
轩辕轩宸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些。”
他们走的水路。
春秋战国时开凿运河只是为了军事战争,到隋朝这运河已将军事、政治、经济紧密联系起来。修建运河往往是君王功绩的主要代表,其意义非凡。当千万船只在运河上安稳航行时,却不知当时开凿运河的百万民力是否有过怨声载道。
商船灯火通明,在水流中寂静地走着,人却不静。
牧希尧一直在询问着轩辕轩宇所见到的奇人异事,轩辕轩宇也不厌其烦的给她讲着,毕竟这是他大嫂。
甲板上一名巡视的家丁进了船舱,向轩辕轩宇和牧希尧弯腰点了下头,道:“公子,有一艘船正在靠近我们。”
“什么船?”轩辕轩宇问。
家丁道:“看不清,但应该不是商船。”
“这可是都云山庄的商船,轩辕二公子可在船内?”外面传来一个年轻公子的声音。
轩辕轩宇笑了笑,对家丁道:“是陆川公子。”
轩辕轩宇上了甲板,两丈远处有一艘船,船上只挂了一盏灯笼。船头甲板上站着一人,轩辕轩宇朝那人拱手道:“陆川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船已在一丈近处,便停了下来。
陆川穿着一身青衫,满是欣喜,拱手道:“近来无事,来此一游。”又见轩辕轩宇身旁站着牧希尧,笑道:“轩辕兄,多日不见,你身旁竟已有红颜知己了。”
轩辕轩宇急道:“陆兄休要胡语。”便介绍着牧希尧道:“这是江杭山庄的千金,现是都云山庄的庄主夫人,已是我大嫂,陆兄不得无礼。”
陆川又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夫人莫怪。”
却听牧希尧道:“你是何人?”
轩辕轩宇道:“大嫂,陆川兄乃是宜州禾武帮少公子,是我在外结交的好友。”
禾武帮乃是江湖帮派,在宜州可谓龙头。
牧希尧亦拱手道:“陆公子。”
陆川又还礼,道:“轩辕兄,江上正静,可愿过来共饮两杯?”
轩辕轩宇道了声好,轻身一跃,已落到陆川的船上。
江上真的很静。
船舱另一旁还有三男一女,见陆川进来,起身作揖。
陆川却没有搭理他们,拉着轩辕轩宇到酒桌喝酒。轩辕轩宇却不明白,陆川道:“别在意,这几人是我保镖,我赶也赶不走。”
轩辕兄笑道:“你莫非又惹了什么事了?”
“不谈也罢,专心饮酒。”
江上虽静,牧希尧却在船上呆得心神不宁。难道就因为她不是男子便不能交朋友吗?莫忘了她现在穿的也是一身男装。
牧希尧已不再踌躇,她也施展轻功,落到了陆川的船上。
陆川略是意外,道:“轩辕夫人怎么来了?”
牧希尧道:“难道我不能来吗?”
陆川稍是迟疑,瞧了瞧轩辕轩宇,轩辕轩宇不作声,只好苦笑道:“当然能来。”
牧希尧自然明白,道:“我当你是朋友,难道也不能来吗?”
陆川道:“轩辕夫人既当我是朋友,甚是欢迎。”
两个男人的酒桌却变成了三个人,若是男人当然无所谓,不过就是多去几坛酒。但若是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已嫁他人的女人,那可真是个大难题。
男人之间,不论兄弟,不论朋友,不论同窗,不论生人,不论仇敌皆可以共饮同醉,但和一个女人喝酒算怎么回事。
陆川和轩辕轩宇两个大男人却不知该怎么做了。
牧希尧并没有说喝酒,也没有说不喝酒,只是拿起酒坛往杯里倒了半杯,端起酒杯闻了闻,极香,一口就喝下去了。
通常第一次喝酒的人都不了解酒,但牧希尧是了解酒的,因为李白是酒仙。
但通常第一次喝酒的人,特别是喝烈酒的人,都会得到同一个结果,辣,喉咙被辣得厉害。
所以他们通常都做同一个反应,用手朝口里扇风,甚至还会咳嗽。
牧希尧正是如此,陆川和轩辕轩宇都笑了,这并非嘲笑,而是他们都知道喝一口酒绝对没有害处。
牧希尧瞪了瞪他们,不再喝了。
喝了第一口酒还要喝,那才是有害处,因为酒并不能解决什么,改变什么,只会让人醉一场。
牧希尧道:“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喝的。”这下她也不管李白了。
陆川道:“轩辕夫人,我为你烧一壶好茶,你以茶作酒,如何?”
牧希尧道:“你们男人聚在一起就只会喝酒吗?”
陆川道:“男人贪酒和女人化妆没多大差别的。”
牧希尧道:“这只是你们自己说的歪理罢。”
陆川和轩辕轩宇笑得更开了。
但这笑声很快就停了。
现在外面并没有风,却有疾风的声音。能在水上跑得这般快,可见来者内力与轻功皆不低。
船舱里的四个保镖轻功也不赖,一转眼便出了船舱,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陆川苦笑道:“看来今晚的酒就喝到这里了,轩辕夫人,轩辕兄,你们还是快些回到你们的船上吧。”
轩辕轩宇道:“来的是什么人?”
陆川道:“不是来寻仇的就是来抢东西的。”
轩辕轩宇笑道:“莫非来抢我的商船。”
陆川道:“你们若是现在快回到商船上,我保证他们不会动你们的船,但晚一会就难说了。”
牧希尧道:“你知道来的是谁?”
陆川道:“不知道。”
船周围水花激荡,明显外面打得不可开交,来者绝不会少于五人。
牧希尧对轩辕轩宇道:“你要怎么做?”
轩辕轩宇道:“这要看陆兄怎么做了。”
陆川道:“我当然绝不会让他们拿到我身上的东西。”
轩辕轩宇道:“我当然也绝不会让他们抓走你。”
陆川道:“这样看来我还是将东西交给他们好一些。”
牧希尧道:“为什么?”
陆川道:“因为我不能连累你们。”
轩辕轩宇道:“你连累我的次数还少吗?”
陆川道:“但我却不能连累女人。”
水花愈来愈小,明显那四人快撑不住了。
牧希尧一笑,道:“你们这些男人啊。”说完便出了船舱。
轩辕轩宇和陆川也赶紧跟上去。
有五只轻舟分散围着船只,每只轻舟上都还站着两个人。
甲板上陆川的四个保镖已被打退在地,连站起来也有些吃力。幸好牧希尧出来得及时,横扫一剑暂时击退了甲板上的五名黑衣人,将这四人救了下来。
这五名黑衣人每个人左脸上都有一道疤痕,还有明晃晃的五把大刀,他们站在一起,虽然一个个严肃不语,并不凶神恶煞,却着实让牧希尧吓了一跳。
轩辕轩宇回头瞧了瞧自己的商船,此刻安然无恙。
五名黑衣人见了陆川,全部朝他出手。但轩辕轩宇和牧希尧不许,几人斗散开来。牧希尧对一人,陆川和轩辕轩宇各对两人。
江上早已不静。
轻舟上的黑衣人已发现这三人并不好对付,要拿到东西并不简单,再打下去,甲板上的五人一定会输。
轩辕轩宇也没想到对手会这么难缠。
轻舟上传来一声口哨,甲板上的五名黑衣人立即脱身而去,绝不拖泥带水,迅速落到轻舟上。
轩辕轩宇三人看着他们离开。
牧希尧道:“他们怎么走了?”
轩辕轩宇道:“大概是因为官船来了。”
远处黑夜中有一艘明亮的大帆船正慢慢过来,上面插着官府的旗帜,那岂非就是权势的象征,所以那些黑衣人才会离开。
陆川也离开了,在他四名保镖的劝告下,他终于决定立即回到禾武帮,毕竟在禾武帮要安全得多。
江上又静了。
若不是因为这江水倒映着月光,这偌大的江流在黑夜中看来和陆地有何区别。
牧希尧和轩辕轩宇在甲板上。
“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牧希尧问。
轩辕轩宇道:“不知道,但他们左脸都有一道疤痕,武功路数也有些相像,估计是某个组织的人。”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们要抢的东西是什么了?”牧希尧又问。
轩辕轩宇道:“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牧希尧一笑,道:“你经常遇见这种事吗?”
轩辕轩宇道:“不会。”
轩辕轩宇的头发被风吹动,他站在甲板上思考某些事。
“看来他们说得很对。”牧希尧又说话了。
轩辕轩宇道:“什么很对?”
牧希尧笑道:“你果然是江南第一美公子。”
轩辕轩宇道:“大嫂怎么也取笑我?”
牧希尧果然又笑了。
三
常在水上往来的人,便知道走水路并非什么好事,虽然有时比陆路要快很多,但感觉却像是在坐牢,或者像是鸟被关在笼子里。水上虽然没有阻塞,船只可自由航行,但若是长达数月的旅程,那人可就难受了,因为在这数月,他便只能困在这木船上,想在靴子上沾点泥土都不行。
好在杭州到扬州并不需要多少时日,都云山庄的商船已到了扬州码头。
扬州城的繁荣绝对胜过杭州,来往的大部分都是金银满贯的商人,当然也有不少的文人墨客。
牧希尧总算是出了杭州,初到扬州城,她自然要好好游玩一番。
轩辕轩宇则成了牧希尧的跟班,有时也是向导,在这里品尝特产美食和游玩风景名胜皆由他带路。
不过两天时间他们也去不了多少地方,他们必须要回杭州。
牧希尧建议走陆路,轩辕轩宇没有反对,他让几名家丁乘船走水路,他陪着牧希尧走陆路。
走水路不用停下休息,天黑了也能赶路,走陆路就不同了,若是照平常的脚程,走陆路就要慢很多。但走陆路见识到的东西岂非更多更广,况且相比水路而言,陆路岂非要安全些,若是人家来抢你,你反抗就要容易得多,但若是在船上,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人家还能放火烧船。
所以承定镖局通常都是走陆路,这大概也是他们从未失镖的原因之一。
承定镖局在北方并不算大镖局,生意却异常的好。
镖局六戒中有两戒:戒住新开店房,戒住易主之店。
现在承定镖局的人到了一家小店,他们七个人八匹马,风尘仆仆,竟刚好在这家小店停下,看来这家小店并没有问题。
牧希尧和轩辕轩宇也在这家小店小憩,吃了饭菜,喝掉茶水便又要接着上路。
牧希尧奇怪地盯着镖队。他们吃饭的时候,只喝茶,不喝酒,留了两个人看着马车,其他五人先在店里吃饭,但马车一定在他们的视线内,等有人吃好了,再和那两人替换。
牧希尧声音略低,道:“吃个饭何须如此谨慎。”
轩辕轩宇并没有盯着镖队,也没有回牧希尧的话。
承定镖局的人马先走了,前面三名镖师,中间是马车,马车上拉着两个方形箱子,后面跟着四名镖师。
箱子看来十分普通,明眼人大都能看出来那是装瓷器之类的箱子。
在镖队后面七八丈远处,牧希尧和轩辕轩宇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并非他们跟踪镖队,只是他们恰好走同一条路。
牧希尧依旧盯着前方的镖队,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轩辕轩宇道:“走镖的。”
牧希尧道:“镖局,可是没看到他们的镖旗啊?”
轩辕轩宇道:“走镖有三种,一是威武镖,将镖旗拉到旗杆顶上,叫拉贯顶旗,镖师们会喊出名号,叫亮镖威;二是仁义镖,镖旗升到一半,不亮镖威;三是偷镖,镖旗收好不亮,车轱辘上打油,马摘掉铃铛,悄悄地走。”
牧希尧道:“还有这些规矩,他们现在没有亮镖旗,马身上也没有铃铛,就是偷镖了,他们为什么悄悄地走,好像偷偷摸摸一样。”
轩辕轩宇道:“偷镖本来就是偷偷摸摸,这样做一般是因为前面会有厉害的对手,可是这一带并没有什么厉害山贼。”
牧希尧笑道:“若不是因为有厉害对手,那定是这镖十分贵重了,贵重到他们可以不要自己的名号。”
轩辕轩宇道:“也许吧。”
牧希尧道:“你看那两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是价值连城,还是无价之宝?”
轩辕轩宇道:“不论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也绝不会是他们要保的镖。”
牧希尧怪道:“为什么?”
轩辕轩宇道:“他们为了镖可以不要自己的名号,又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将镖摆在那里。”
牧希尧道:“除了这辆马车,就只有七个人七匹马,那镖莫非在他们身上?”
轩辕轩宇道:“那只有问他们了。”
牧希尧道:“照你这样说那别人也知道那箱子里不是真正的镖了?”
轩辕轩宇道:“那要看别人怎么想了。”
牧希尧道:“若是我肯定不会这样想。”
轩辕轩宇道:“那是大嫂入世未深,所以看东西容易被表象迷惑。”
牧希尧道:“从现在起,在外不要叫我大嫂,我明明穿的一身男装,而且叫我大嫂我也不习惯。”
轩辕轩宇有些意外,道:“那我该怎么称呼?”
牧希尧道:“叫我希尧就好了。”
轩辕轩宇道:“可这……”
牧希尧道:“我说了就算,你即便问你哥也是这样。”
轩辕轩宇没有说话,前面的镖队已经转过弯路看不见了,但传来很响的马鸣声。
牧希尧和轩辕轩宇对视一眼,快马加鞭赶过去。
地上有鲜血,鲜血中躺着两名镖师,他们的脖子还在流血。
剩下的五名镖师还在全力招架,他们的对手是五名蒙面人,手持五把白亮亮的大刀,招式诡异,武功不低。
轩辕轩宇和牧希尧毫不犹豫出手了。
牧希尧夺步抢上镖师前方攻击,引得一名蒙面人不得不出手抵挡。轩辕轩宇也飞身至两名蒙面人身后出招,又缠住两名蒙面人。
牧希尧内功不弱,剑法不低,学了轻功后对敌更是轻松许多,这名蒙面人已渐处下风。
轩辕轩宇武功远胜过牧希尧,两名蒙面人也占不到好处。
还有一名蒙面人已死在五名镖师枪下,余下的一名也已负伤。
这些镖师武功不弱,即使这五名蒙面人一起也斗不过他们的,显然刚才他们是遭到偷袭。
活着的四名蒙面人撤退了,毫不拖泥带水。
地上有三具尸体,流了不少的血。
牧希尧头有些犯晕,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小时候她家里的一位老仆人去世时,她也在身旁。
但此刻面前的三具血淋淋的尸体的确让她头晕反胃,她已走到一旁吐了出来。
她想不通为什么刚才不晕不吐,莫非是因为情况太过紧急。
一个人若是初次见到人杀人,就已经很反胃了,莫说三个被人杀死的死人就在面前。
轩辕轩宇赶紧过去扶住牧希尧,不让她晕倒。
马车上的箱子完好无损。
时间过去还不到一刻,但谁能相信事情已经发生了。
人死去岂非也不过是在一瞬间,又哪里需要一刻这样长。
五名镖师蹲在已死去的两名镖师旁,脸色凝重,不言不语,却散发出一种无尽的悲痛。
他们不知一起走过了多少路程,不知接了多少趟镖,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但这些加起来也不及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是深沉的感情,越没有形式。
他们花了些时间将这两名镖师埋葬,他们虽然死了,镖却还没送到。
他们已平稳了内心的情绪,在埋葬完成时,他们悲痛也都埋起来了。镖还在,那就不容他们有过久的悲痛,因为悲痛容易使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不是说这一带没有厉害的山贼吗?”牧希尧道,她已经有些好转了。
轩辕轩宇还未说话,其中一名镖师道:“这些人不是山贼。”
牧希尧盯着他,他拱手道:“承定镖局郭涛,多谢两位搭救之恩。”
郭涛四十左右,沉稳有余,是承定镖局的总镖头。
牧希尧也拱手道:“牧希尧。”
轩辕轩宇也拱手道:“总镖头,晚辈轩辕轩宇有礼了。”
郭涛道:“都云山庄二公子,果然俊美。”
牧希尧道:“你们认识?”
轩辕轩宇道:“不认识,但承定镖局总镖头的名字总算听过的。”
牧希尧道:“总镖头,您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山贼?”
郭涛道:“你几时见过山贼抢东西还会蒙面的。”
一个镖师已揭开了蒙面人的面巾,所有人都不认识这个人,这人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除了那把普通的沾着血迹的大刀,只有左脸的一道疤痕。
郭涛脸色已沉下来,这是很让人头疼的问题。以往遇到劫镖,往往能根据敌人的特征判断出敌人的来处,然后方能想出应付的办法。但现在,竟完全不知道敌人是谁。
轩辕轩宇道:“总镖头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
郭涛缓缓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些什么?”
轩辕轩宇道:“此前我们和人交手,他们的左脸上也有一道疤痕,也拿着这样的刀,而且看这人似乎就是其中的一个。”
郭涛道:“有多少人?”
轩辕轩宇道:“动手的有五人,没出手的有十人,他们行动极有规律,应该是一个组织。”
郭涛道:“你们为什么交手?”
轩辕轩宇道:“因为他们要从我朋友手里抢一件东西。”
郭涛一番深思,道:“可是我从未听过江湖上有这样的组织。”
牧希尧道:“那你们这下要怎么做?”
郭涛道:“这些人能在这里伏击,看来早已探听到我们的消息,过了前面的树林,我们便换道走。”
牧希尧对轩辕轩宇道:“我们要换道吗?”
轩辕轩宇道:“总镖头,我能知道这镖要送到哪里吗?”
郭涛道:“福州。”
轩辕轩宇笑了笑,道:“那不管怎么走,我们也是同路了。”
郭涛有些意外地盯着轩辕轩宇,仿佛很少遇见这样的年轻人了。
出了小树林,便是明亮的岔道,郭涛放弃了原先的路线,选了一条人多的路,沿着这路直下,不出一天一夜,便是苏州城。
天突然变了色,一下阴暗起来,遮住了阳光,带来了阵阵阴风,抬头望去,天空已结满黑云。
牧希尧和轩辕轩宇走在最后,前面的镖师一个个心情沉重。
“快下雨了。”牧希尧道。
轩辕轩宇道:“前面有歇脚的地。”
前方是一个大茶棚,许多人都要在这里喝上一碗凉茶。
郭涛下了马,让大家在这里歇息,今晚可能要在附近的竹林过夜。
依旧是两个镖师守着马车。
茶棚小哥递上了茶,摆上了碗,道:“客官可要吃些什么?”
郭涛道:“来几个白面馒头便好。”
他们取下马身上的酒袋,倒了些酒在馒头上,混着就吃了。
牧希尧心里怪道:“馒头还能这样吃吗?”
轩辕轩宇走到郭涛身旁,道:“总镖头,这个地方反倒最适合劫镖。”
这里四周绿竹环绕,石路偏窄,带着马车,既不易进,也不易退。若是在这里劫镖,那还真是容易成功。
郭涛拿着酒袋慢慢喝了两口,道:“我知道。”
心情再不好,饭菜也要吃饱,打起精神来才有精力赶路。
但大雨已到,实在不适合赶路,他们便在茶棚里避雨,但仍然有两人看着马车。
到了晚上,也没有人来劫镖。
雨越下越大,天空电闪雷鸣,火光耀眼,仿佛已把天空击穿,成了一个洞,这雨便如江水一般从洞中漏下来。
大雨之后,天气凉爽,正适合赶路。
但在茶棚里的人,除了店小哥,就只剩牧希尧和轩辕轩宇。
承定镖局的镖队已没有踪影。
轩辕轩宇找到店小哥,道:“昨天的那些人呢?”
店小哥似乎没有睡好,懒洋洋道:“不知道,估计早走了。”
“他们的确已经走了。”牧希尧道。
“为什么?”
牧希尧略显意外,道:“你怎么不够聪明了,外面的路上还有许多印记,看得出来他们走了至少一个时辰。”
轩辕轩宇道:“走这么早。”
牧希尧道:“估计他们也像你那位陆川兄,不能连累女人。”
轩辕轩宇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启程吧。”
上了马,牧希尧边走边道:“我们要去追他们吗?”
轩辕轩宇道:“不用了。”
牧希尧道:“你不担心他们了?”
轩辕轩宇道:“除了总镖头以外,你不会以为其他人都是普通的镖师吧?”
“不是?”
轩辕轩宇道:“除了郭涛总镖头,其余人应该是承定镖局最有经验,武功最厉害的镖头。”
牧希尧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轩辕轩宇道:“单看他们的武功,绝非一般镖师,那五名蒙面人若不是用偷袭的手段,绝对连马车都不能靠近,更不用说杀人,况且郭总镖头亲自押镖,尚且走最小心的偷镖,跟在身边的自然也不可能是普通镖师。”
牧希尧道:“我倒好奇究竟是什么这么珍贵,值得他们这样做?”
轩辕轩宇道:“什么东西并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想尽办法把镖安全送到,这是镖局一行最重视的。”
牧希尧道:“他们可以不接这镖啊?”
轩辕轩宇道:“不接镖,又怎么叫镖局。”
牧希尧道:“江湖还真是奇怪。”
轩辕轩宇道:“哪里奇怪?”
牧希尧道:“明明知道会丢命,却还是要抢人家的东西,明明只是喝酒,却能为朋友不顾生死,明明知道危险重重,却还是要拼命去做,明明自己身处危险,却还说不能连累女人。”
轩辕轩宇笑道:“那你觉得江湖应该是什么?”
牧希尧道:“我不知道。”
四
苏州,因城西姑苏山得名,亦称姑苏,也叫吴郡。
牧希尧和轩辕轩宇已到苏州,按照他们的脚程,承定镖局的人也应到了。
他们进了一家大酒楼,从扬州出发,住了几家小店,这次总算可以好好歇息一番。
但酒楼里却有人在打架。
打架的是楼上一位穿着青衫的年轻公子和几名官家奴仆,旁边还站着几个官家公子,他们帽子上镶有美玉,腰上系着玉佩,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奴仆已倒在地上起不来,青衫公子拍了拍手,道:“自讨苦吃,何必要打扰我听书呢。”
“陆兄什么时候喜欢听书了?”轩辕轩宇笑道。
那青衫公子便是陆川。
陆川甚是意外,道:“轩辕兄怎么在这里?”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牧希尧道。
陆川见了牧希尧,正欲开口,牧希尧赶紧道:“别,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陆川懵了,瞧了瞧轩辕轩宇,轩辕轩宇点了点头,陆川苦笑道:“牧姑娘。”
轩辕轩宇道:“你这是……”
陆川道:“我不想到官家府邸去听书。”
轩辕轩宇道:“哦?”
陆川道:“可是这几位官家公子又非要让说书人到他们家里说书。”
轩辕轩宇道:“那这样你岂不是听不成书了?”
陆川道:“所以为了听书,我只好跟他们动手了。”
轩辕轩宇笑道:“可是你以前从不爱听书,这一次恐怕也不是为了听书,我看是别有目的吧。”
轩辕轩宇扫了一眼,站在桌后的说书人年纪不到四十,在他后面还有一位十八左右的姑娘。
年轻的姑娘,美貌的姑娘,可爱的姑娘。
追求心仪的姑娘并没有错,可被轩辕轩宇说成“别有目的”却变成了刺耳的恶听。
陆川恶狠狠地瞪了轩辕轩宇一眼。
那几个官家公子看看地上的奴仆,又看看那姑娘,似乎有些难以抉择,气道:“有种你等着。”
“我等着。”
他们便甩袖而去。
奴仆生怕主人丢了他们,也不顾身上的疼痛,赶紧跟上去。
他们像白老鼠一样离开了酒楼。
牧希尧道:“他们还会来吗?”
陆川道:“来了也无所谓。”他瞧了那姑娘一眼,那姑娘也正盯着他,他竟有些不好意思,便低头在酒桌旁坐下。
他心里想:“全怪轩辕轩宇。”
牧希尧和轩辕轩宇也坐下。
那说书人上前道:“多谢公子解救。”
陆川急道:“不谢不谢。”
牧希尧和轩辕轩宇都笑了。
“爹,你谢他做什么,谁要他救了?”
这是那姑娘的声音。
她说话的同时伸手拉住了说书人。
不仅牧希尧和轩辕轩宇奇怪,陆川也觉得奇怪。
牧希尧道:“不该吗?”
那姑娘道:“他打了那些人,得罪了那些公子哥,以后我和我爹在苏州便呆不下去了。”
说书人阻止道:“月儿。”
牧希尧道:“难道让他们把你带走?”
那姑娘道:“这里这么多人,我大声一喊,谅他们也不会怎样,可是现在惹了这些人,苏州城肯定容不下我们了,走到哪儿他们都会来报复我们的。”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
这是陆川的声音。
他抬头盯着那姑娘的眼睛,继续道:“你走到哪儿我都跟着你。”
那姑娘完全没想到,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盯着陆川的眼睛,眨了眨眼,气道:“谁要你跟着了?”
陆川脸上勾起了一抹笑意,道:“我跟定了,这一辈子我都要跟着你。”
牧希尧倒是被陆川的话吓了一跳。
这样算是承诺吗?
这话是真是假?
但轩辕轩宇知道陆川的话一定是真的,至少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那姑娘正气得不知如何好,说书人忙道:“公子,小女无礼了,请见谅,我们告辞了。”
陆川拱手低头道:“是您要见谅了,我一向说什么做什么,以后若是打扰到你们,还请见谅,多多包涵。”
陆川又向那姑娘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那姑娘道:“谁要告诉你了?”
陆川笑道:“以后朝夕相处,我要称呼你什么,你不告诉我,那我也唤你‘月儿’。”
轩辕轩宇脸黑了下来,心里一声叹息,陆川又拿出他禾武帮少公子的作风了。
说书人道:“公子,你年纪轻轻,怎么也耍起这些来了。”
陆川忙道:“对不起,失礼了。”
正说完,一大群人来势汹汹冲上了二楼,围住了他们。
原先的那几个公子哥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脸得意之色,他身后是大小五十余名奴仆和打手。
又要打架吗。
说书人和他女儿从没见过这阵势,他们已经被吓退了。
轩辕轩宇朝牧希尧使了个眼神。
牧希尧一把抓住那姑娘的手,从窗户一跃而出。
轩辕轩宇也扶着说书人,跟着从窗户飞身出去。
一棵老榕树下。
两个人两匹马正在树荫下等人。
他们正是牧希尧和轩辕轩宇。
此刻正是正午,阳光很烈。
陆川的影子越来越近。
“月儿呢?”陆川问。
牧希尧道:“已经走了。”
陆川道:“去哪儿了?”
轩辕轩宇摇摇头,牧希尧道:“她的名字叫南月儿。”
陆川笑道:“南月儿,好名字。”
轩辕轩宇道:“你不是要回禾武帮吗,怎么还在这里?”
陆川道:“这里值得留下,那就留下了。”
轩辕轩宇道:“这么说来,你一直都没有再遇到麻烦。”
陆川道:“你们不是刚给我找了个麻烦吗?”
轩辕轩宇道:“看来他们又要遇到麻烦了。”
陆川道:“谁?”
牧希尧道:“承定镖局。”
陆川道:“你们遇上了?”
牧希尧道:“又分开了。”
陆川道:“那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牧希尧道:“回杭州啊。”
陆川道:“那我们就此分手,我要去找我的月儿了。”
牧希尧惊道:“你的月儿?”
陆川道:“不是吗?”
牧希尧道:“你见过她几面?”
陆川道:“这有什么关系,我认定了就是。”
牧希尧道:“这可是你的一生,莫非你只是……”
陆川道:“牧小姐少操心些,我的事情我不会做吗?”
陆川离开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牧希尧道:“现在去哪?”
轩辕轩宇道:“住店。”
烈阳不适合赶路,那月夜总适合了吧。
他们白天休息了好了后,晚上乘风闲游,月亮的光并不暗,还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只要你愿意走,光总是有的。只有人死了,才是真正的没了光。
前面的林子里就有火光,而且还有一个人影。
牧希尧和轩辕轩宇走过的时候,眼睛无意识地朝人影看去,那人影也盯着他们。
这么晚的夜,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遇见人,当然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看着看着,竟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总镖头?”轩辕轩宇叫道。
“轩辕轩宇。”
一家旧小店,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家小店,店里除了掌柜,只有一个伙计。
郭总镖头终于好好睡了一觉,他身上有不少伤。
他说镖队遇到了很强的敌人,其他镖头都已身亡,只有他力拼出来。
轩辕轩宇奔走十几里,抓了药回来。
郭涛已经醒了。
他看来很消沉,脸上完全没有精神。
轩辕轩宇端了药进来,道:“总镖头,该喝药了。”
牧希尧站在门口看着他,这眼神有同情,有怜悯,有惋惜。
郭涛没有心情喝药,道:“他们很有可能追到这里来,你们还是快离开吧。”
他的脸上充满了悲痛。
轩辕轩宇道:“你当然也要跟我们一起走,先养好伤吧。”
小店前方有一片青草,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
郭涛能下床之后,便总是一个人靠在那棵大树下,不言不语。
就连吃饭也忘了,轩辕轩宇叫他吃饭时,他只是端了一碗白饭就走开了,自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
牧希尧道:“他真可伶。”
轩辕轩宇道:“至伤至痛才会如此,不过时间久了,他也会熬过去的,我一定要把他送到福州。”
牧希尧道:“镖还在?”
轩辕轩宇道:“还在。”
牧希尧道:“在总镖头身上吗?”
轩辕轩宇不语。
郭涛伤好得很快,五天后他们便走了。
他们都要去福州。
现在他们三人三马走在官道上,天黑前应该能到风和镇,风和镇直下就是杭州。
郭涛总算有了些精神。
但他脸上却是很大的愁苦。
轩辕轩宇道:“总镖头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和镖都安全送到福州的。”
郭涛道:“我只怕害你们两位白白送了性命。”
轩辕轩宇道:“总镖头放心,我既然答应了总镖头,就一定会办到。”
郭涛叹了口气,道:“还好把东西交给了你,要不然我几位兄弟也白死了。”
牧希尧却听不懂他们的话,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东西?”
轩辕轩宇道:“镖在我这里。”
牧希尧大惊,道:“镖怎么会在你这里?”
轩辕轩宇道:“镖当然在我这里,难道还会被那些人抢去吗?”
牧希尧道:“到底怎么回事?”
轩辕轩宇道:“待会到了风和镇再跟你细说,现在抓紧赶路,免得有人追来。”
牧希尧看了看郭涛,郭涛什么也没说。
风和镇。
风和日丽,风调雨顺。
这个镇并不算大,但也不小,客店不算多,但也不少。
因为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很多。
有朝廷的人,有江湖的人。
有官员,有农人,有工匠,有商贾。
有老人,有中年人,有青年,有小孩,还有刚出生的婴儿。
天已快要黑下来。
郭涛、轩辕轩宇、牧希尧已到了风和镇。
他们进了镇上最大的客店,要了三间客房。
点了镇上的特色小吃,坐在堂中间。
饭菜跟这个镇一样,好吃却又算不上美味,不好吃吧却又还想再吃。
吃完饭,天已实实在在的黑下来。
店小二把酒送了上来,给他们倒好了酒。
郭涛喝了一碗。
轩辕轩宇喝了一碗。
牧希尧也喝了一碗。
接着他们一人又喝了两碗。
轩辕轩宇闻了闻桌上的酒,道:“没想到这里的酒这样好喝,难怪希尧你不喝酒的人也喝了三碗。”
牧希尧道:“这酒是很香。”
轩辕轩宇道:“不知这是什么酒,可以带回去给我大哥尝尝,总镖头,你知道吗?”
郭涛道:“不知道。”
轩辕轩宇道:“总镖头,晚辈没到过北方,不知这酒和你们北方的酒比起来如何?”
郭涛道:“北方的酒更烈,这里的酒更香。”
轩辕轩宇道:“若是酒仙李白在次,定会大醉一场,然后诗兴大发,从酒仙变一个诗仙。”
牧希尧双手托着头,道:“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李白了。”
轩辕轩宇道:“只可惜我也从未见过李白,总镖头可曾见过?”
郭涛道:“没有。”
轩辕轩宇道:“李白早年一直居住在北方,总镖头竟然也没有见过他,若是你们见了,定然能结交为好友。”
郭涛道:“也许吧。”
牧希尧却是异样的眼光盯着两人,道:“李白什么生活在北方了,他早年一直生活在蜀中啊?”
五
轩辕轩宇盯着郭涛,郭涛也盯着轩辕轩宇,两人都没有动。
轩辕轩宇的眼光不自觉地移到桌上,桌上有两把剑,他和牧希尧的剑。
他的眼光只落到他的剑上。
他们两人同时出手,速度极快,两人的手又同时握着同一把剑,轩辕轩宇的剑。
郭涛瞬间出了一掌,轩辕轩宇也接了一掌。
后发出手的人通常都是要吃亏的,因为他出手时已处在被动状态。
轩辕轩宇被击退了。
剑也落到了郭涛手中。
牧希尧拿起剑已闪到一旁,右手已握着剑柄,盯着轩辕轩宇道:“怎么了?”
轩辕轩宇盯着郭涛,道:“他不是郭涛。”
牧希尧很是震惊,这人明明就是郭涛的脸,郭涛的声音,郭涛的身形。
“怎么可能?”
轩辕轩宇道:“好高明的易容术,阁下是谁?”
郭涛不语,伸手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他的脸上有一道疤痕。
牧希尧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不语。
天已经黑透了,已看不到人影。
周围很安静。
不,太安静了。
轩辕轩宇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全部出来吧?”
店里的灯火一闪一闪,闪了十二次。
十二名黑衣人已将轩辕轩宇和牧希尧围住,他们的左脸上都有一道疤痕。
他们也很严肃,严肃到已看不出表情。
牧希尧不由自主地向轩辕轩宇靠近。
轩辕轩宇道:“陆兄也请出来吧。”
店门多了一个影子,陆川站在门口,慢慢道:“你知道是我?”
轩辕轩宇道:“我不仅知道是你,我还知道承定镖局的人全都死在你们手里了,郭总镖头也没有活下来。”
陆川道:“是他运气不好。”
牧希尧耳朵听着,眼睛看着,感觉比做梦还不可思议。
陆川道:“不过我就奇怪他能那么淡定的死,原来他早把镖交给你了。”
轩辕轩宇道:“如此说来我无论如何都要把镖送到了,这才能不辜负郭总镖头。”
陆川苦笑道:“只怕我能放你,他们也不会放你。”
轩辕轩宇道:“我也没想到禾武帮竟然和吐蕃组织合作要劫承定镖局的镖,怪我太笨了,我早应该猜到的,毕竟禾武帮是江湖帮派。”
陆川却是一惊,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吐蕃组织?”
轩辕轩宇看了看假扮郭涛那人,道:“我也是刚刚知道,中原人都知道李白早年是住在蜀中,我试探他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所以他并非中原人,郭总镖头告诉我这镖和吐蕃国有关,我便猜到他们十有八九是吐蕃组织。”
陆川惋惜地摇了摇了,叹道:“就算你知道,也不应该说出来,因为如此一来,这些人便绝不会放过你们了。”
轩辕轩宇道:“我看他们本来也没打算放过我们?”
陆川道:“既然如此,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穿我的?”
轩辕轩宇道:“我也只是刚刚猜到的。”
陆川道:“怎么说?”
轩辕轩宇道:“太乱了,恐怕并不好说。”
陆川道:“伏龙先生,你不介意我多问几句吧?”
伏龙,便是这个吐蕃组织的老大,也是假扮郭涛的人。
他脸上虽然十分严肃,却也看得出那么一丝好奇之色,他也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识破的,他的易容术可谓精湛无比,为什么轩辕轩宇会突然试探他。
他并没有说话,不出声通常代表默认。
陆川道:“说吧,我真的很好奇呢。”
轩辕轩宇道:“因为我发现郭涛是假的,所以猜到了你。”
陆川道:“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假郭涛?”
轩辕轩宇道:“就在刚才,店小二给我们倒酒,他居然毫不犹豫就喝了一碗,我感觉不对,又给他倒了一碗,他又喝了,再给他倒一碗,他还是喝了。”
陆川道:“你是说镖局的人只喝自家的酒,但你莫忘了他身上根本没有酒袋,加上他的悲痛,就算喝了这店家的酒也不奇怪。”
轩辕轩宇道:“当然不奇怪,但我却开始怀疑他了。”
陆川道:“凭这个就起了怀疑,看来跟你做朋友很危险啊?”
轩辕轩宇道:“当然不是,只不过他又喝了两碗,我才开始起了疑心。”
陆川道:“为什么?”
轩辕轩宇道:“因为郭总镖头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全天下大概只有两个人知道,他根本不喝酒,一个根本不喝酒的人突然喝了三碗酒,怎会不让人起疑心。”
陆川笑道:“原来如此,可就算一个人不喝酒,极悲的情况下也是有可能破例的。”
他很清楚,因为他老爹就是如此。
轩辕轩宇道:“的确,凭这一点不能肯定,但当我问他这酒的名字时,他竟然不知道,你觉得以郭总镖头的见识,会不知道这江南人都知道的黄酒吗?”
陆川道:“这一点我倒忘了,不过一个人若是扮演另一个人,总会有漏洞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可是这跟看穿我有什么关系?”
轩辕轩宇道:“因为太巧了,这位伏龙先生演得太像了,在这之前我从未怀疑他是假的,但不论他演得有多真,要接近我们,还需要一个条件?”
陆川盯着他不语。
轩辕轩宇道:“我们在苏州的行踪他们绝不可能知道,就算伏龙扮成了九分真的郭涛,也还需要有人告诉他我们的行踪。”
牧希尧瞪着陆川道:“这个人就是你。”
轩辕轩宇道:“伏龙能扮得那么像,也是因为你告诉伏龙郭涛的性格特征,为人事迹,声音特点等,所以一切都太真了,甚至连伏龙身上的伤都那么真,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分辨出来。”
陆川轻笑。
轩辕轩宇道:“你我在苏州相遇,我本就奇怪你,你本应该回到禾武帮,到底在苏州做什么,现在看来你特意在苏州城等我们,只是为了探查我们身上有没有承定镖局的镖,但是你并没有发现,所以离开了。”
牧希尧好像终于从梦里走出来,盯着陆川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陆川道:“只不过三碗酒的功夫,你就想到了这么多?”
轩辕轩宇道:“没办法,情急之下被逼的。”
陆川笑道:“过慧易夭啊。”
轩辕轩宇道:“看来你们杀光了承定镖局的七大镖头,依然没有找到镖在哪里,所以怀疑郭涛是不是把镖转交给我们,伏龙先生扮成郭涛自然也是来试探的,你一路上都没有问我,是怕问了就会露馅,所以就一直等待机会,想让我来说对吧?”
伏龙不说话。
轩辕轩宇道:“你在养伤的那几天总是一个人呆着,既是为了防止有过多的接触而露出破绽,也是为了让我主动去找你提起镖的事,对吧?那几天,我们一旦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伏龙还是没有说话,这些吐蕃人都不爱说话。
轩辕轩宇道:“可惜那几天我以为你是真的郭涛,见你那般苦恼悲痛,便不忍心和你提起镖的事,以免使你更加伤痛。”
牧希尧道:“可是……”
轩辕轩宇道:“不错,他最后还是成功了,我到底还是把镖在我这里的事实告诉了他。”
伏龙的嘴角轻轻一动。
陆川道:“我在苏州时见你们也只不过两个人两匹马,现在你们也还是两个人两匹马,我并不知道你把镖藏在哪里。”
他瞧了瞧伏龙手中的剑,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你把镖伪装成你的剑,而且伪装得这么真,连我也完全看不出你的剑有什么变化,这真是一个高明绝佳的办法,这办法实在是太妙了,因为这镖本身就是一柄剑。”
轩辕轩宇苦笑道:“可惜现在剑已在伏龙手中,而我们也绝对走不掉了。”
陆川笑道:“我看未必。”
轩辕轩宇道:“什么意思?”
陆川突然出手朝轩辕轩宇发了两只短箭,轩辕轩宇眼疾手快,一个侧身,左右手分别拦下了短箭,但陆川比短箭更快,已窜到牧希尧身旁,夺下了她手中的剑。
陆川握着剑又朝伏龙刺去,伏龙也出剑。
剑断了,伏龙手中的剑断成两截。
陆川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祭龙。”
祭龙,便是他手中的那把剑,也是承定镖局拼了命也要保的镖。
但这把剑看起来别无异处,就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陆川道:“伪装得真是好,剑身上了一层锡,剑柄做了修饰,恐怕连牧小姐也没看不出来吧。”
轩辕轩宇道:“伪装得再好,也不及伏龙先生的易容术高明。”
牧希尧满脸惊疑,她的确没有发觉。
伏龙十分严肃,道:“把剑给我。”
陆川道:“伏龙先生,你相信我吗?”
伏龙不说话,不说话岂不代表默认。
陆川道:“我跟你一样,我也不相信你,万一我把剑给了你,你要杀我怎么办,如今我也知道你是吐蕃人了。”
伏龙道:“你不给我剑,我就杀不了你吗?”
陆川道:“当然能,但是不要忘了‘龙缺书’在我手里,我把它放在苏州的某个地方了,杀了我你就永远找不到了。”
伏龙道:“你想怎样做?”
陆川道:“我只是觉得很不安全,我要知道你不会杀我。”
伏龙道:“‘龙缺书’在你手里,我自然不会杀你。”
陆川道:“可是我怎么能确定你拿了‘龙缺书’后就不会杀我,我武功不如你,你要杀我我根本逃不掉。”
伏龙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川道:“让我带着祭龙先走。”
伏龙道:“不可能。”
陆川道:“你也可以让人跟着我,我的武功你知道的。”
伏龙道:“不可能。”
陆川道:“那你觉得该怎样?”
伏龙道:“你只有一个选择。”
陆川道:“一个选择,等你们杀了这两人,然后再跟我一起回苏州?”
伏龙不说话,那便是默认。
陆川笑道:“伏龙先生,你知道我是禾武帮的少帮主,我一向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贵,你要杀这两人我绝不会插手,你们是什么人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想活着,活着才能享受荣华富贵。”
伏龙道:“你别无选择。”
陆川无奈摇了摇头,看来极不情愿,苦笑道:“好吧,虽然祭龙和‘龙缺书’都在我手里,可是话语权却在你手,不过这两人曾经总算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他们一身血淋淋的样子,我退开点总算可以吧。”
伏龙示意一下,堂中间闪开了一条路。
陆川慢慢地走到伏龙身旁,道:“伏龙先生,你刚才和轩辕轩宇交过手,他武功不错,恐怕不会输给你,你小心些,万一他要和你以命换命,你就划不来了。”
轩辕轩宇正盯着伏龙。
伏龙面目严肃却又很有自信,他知道轩辕轩宇是杀不了他的,毕竟他们有十三个高手。
轩辕轩宇突然开口道:“我并不想死。”
他盯着伏龙,摊开双手。
“怎样才能让我们活下来?”
伏龙不说话。
“十三万两黄金怎么样,或者条件由你们开?”
伏龙盯着轩辕轩宇,还是不说话。
不说话岂非代表默认。
但他也许再也说不出话,因为他的肚子上伸出了一把剑。
祭龙剑。
轩辕轩宇也已拾起地上的短剑,将它刺入了伏龙的喉咙。
这一切都只不过一眨眼间。
伏龙肯定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本是一直防着陆川,但他不该走神的。
可是十三万两黄金的确太诱人了,尽管有时知道它是假的。
估计其余十二人也都分了神。
但还没有完,轩辕轩宇已把牧希尧拉到门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其余十二人还没反应过来。
但他们毕竟是极有组织的人,很快就将三人围在大街上。
陆川把祭龙递给轩辕轩宇,道:“最厉害的伏龙已经死了,你应该能对付他们吧?”
轩辕轩宇道:“本来我只能对付五个,现在有了这削铁如泥的祭龙剑,我能对付十个。”
陆川欣喜道:“真的?”
轩辕轩宇道:“当然是假的。”
牧希尧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她急道:“这时候你们还开玩笑。”
一人若是对战一人,拿着削铁如泥的兵器,肯定是要有很大优势的,但若是对战十二个高手,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处,因为你起码要先撑过十二招。
这十二人虽算不上一流高手,却比三个一流高手要强。
轩辕轩宇和陆川互看一眼,有一场艰难的仗。
其中一人道:“把祭龙剑交出来。”
“祭龙剑是绝不会交给你们的。”
声音是从街的另一边传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他已站到那十二人身后。
“你是谁?”
“西子欧。”
“神兵阁?”
那十二人似乎被吓住了,他们渐渐退开,然后消失在黑夜中。
牧希尧道:“怎么回事?”
陆川道:“遇上贵人了。”
轩辕轩宇拱手道:“多谢欧公子。”
西子欧道:“不用谢,我来是要取祭龙和‘龙缺书’的。”
陆川走到西子欧面前,打量了下,道:“想不到神兵阁欧公子竟然有这样大的派头,那些吐蕃人一听就吓跑了。”
西子欧道:“陆公子,‘龙缺书’可在身上?”
陆川道:“当然在,只有伏龙那傻瓜才相信‘龙缺书’在苏州。”
西子欧道:“给我吧。”
陆川从怀里取出一圈竹简,交给西子欧,叹了一口气,道:“好不容易才把书带到这里,居然看都不能看,师父交代的事总算做完了,这下可以去找我的月儿了。”
西子欧道:“多谢陆公子。”
陆川道:“干什么谢我,师父交代的事不做不行啊。”
西子欧不理会,对轩辕轩宇道:“轩辕公子,请把祭龙给我吧。”
轩辕轩宇看了看剑,这只是一把剑,他叹道:“没想到承定镖局为了一把剑,总镖头及以下六大镖头的性命全没了,不知是剑在害人还是镖在害人?”
西子欧道:“我想是剑在害人吧。”
轩辕轩宇将剑递给西子欧,松了口气,道:“剑交给了你,总算不负总镖头所托。”
西子欧道:“多谢轩辕公子,告辞了。”
牧希尧站出来,道:“你就这样走了?”
西子欧回头道:“姑娘有何事?”
牧希尧道:“你起码也应当谢谢我,这件事我也有出力的。”
西子欧转过身道:“多谢姑娘。”
牧希尧忽然笑道:“我姓牧,我叫牧希尧。”
西子欧道:“牧姑娘,告辞。”
牧希尧愣了愣,道:“这人怎么就这样走了?”
陆川道:“别看了,人家不喜欢你。”
牧希尧急道:“你胡说什么?”
陆川笑道:“我是谁,我还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