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响,青苹都伺候在榻前,比亲生的女儿还要尽心。
下晌的时候,华辰芸才从端王府回来,跟她一起来的还有萧翎琰。
二人见到青苹,不免有些吃惊。
华辰芸更是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萧翎琰有些落寞黯然,没有说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青苹也比较冷淡,从锦杌上站起,对旁边的花嬷嬷交待了两声,便走开了。
华辰芸随后坐下,跟昏睡中的长公主说了些体己话,萧翎琰也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似乎有些心不在蔫。
青苹来到廊下,暗自呼了口气,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燥。
华辰锦走了过来,与她并肩而站,语气不无嘲讽地道:“看起来,你们也不怎么样嘛,这才多久,就闹起了别扭。”
青苹侧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我真是十二分的同情你,你时时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与别的男子卿卿我我,难道就不会抓狂吗?”
华辰锦面色一变,恼怒不已,“叶青苹,你别太过分!”
“过分?到底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青苹紧盯着他,厉声质问道:“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对我使下那样卑鄙的手段。你知不知道,今儿早上已有大臣上奏,说我长平郡主清白已毁,不配得这郡主称号,要皇上重重发落!”
华辰锦听了又是吃惊又是气愤,一掌拍在身前的栏杆上,“这是谁干的?谁?”
“哼,我已经将事实真相全都告诉陛下了,包括你使手段对付端王殿下的事儿。”
“那皇帝舅舅怎么说?”华辰锦似乎有些心虚,急忙问道。
“你觉得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他现在不还好好的嘛。”
青苹“哼”了一声,直接走开。她这会儿确实没心情跟他耍嘴皮子,她心里想着事儿呢。
经此一天的观察,她已经得出结论。这凤阳长公主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陈年旧疾,还在华辰锦幼小之时。以她这样的尊贵身份,平素肯定注重保养,因此不可能是普通的事故造成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让她的病情到如今都不能痊愈。
回想起锦曦帝那蹊跷的病情,青苹立时有几分了然。
看起来,当年的事情,的确很不简单。如果有机会,青苹真想查一查许家旧案的史料,可是她无权无势,又怎么可能调得了那么一桩隐秘事件的卷宗。更何况,这事在表面上,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而长公主的旧疾,她不是大夫,也不是她的直系亲属,能过来探望伺候,已是情份。至于其他,又何必操心太多。
青苹暗叹了口气,便打算移步回她在长公主府的临时住处秋香院。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果你真想了解当年许家旧案的真相,或许我可以帮你调出卷宗。”
青苹内心一震,抬起的脚步忽地收住,下意识地回转头来,看向冷若冰霜的萧翎琰。
萧翎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冷冽,语气也是极冷地道:“但前提是,你也得请景爷爷帮忙,治愈姑母的旧疾。”
青苹淡然点头。既是想与他一刀两断,便不想再欠他人情。如此这般,才算公平。但心里,莫名地感到失望和痛楚。
她承认,上一次的话她说得有些过分。可是他也得站在她的立场想想,荣贵妃三番四次地侮/辱与她,甚至想要杀死她。难道她就不能表现一点点对她的不满吗?这个口口声声说最爱她的男人,在他心里,其实也是将他的母亲排在她之前的。
青苹想着便又有些心灰意冷。
两人再不多话。
青苹回过头去,举步前行,身后跟着的刘嬷嬷欲言又止,频频回头看向立在原地的萧翎琰。
她仍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这两人一向要好,怎地就闹翻了。
回到秋香院,青苹急忙写了书信,连夜差了信使送往溪水镇。
她现在已有八分把握,景苏枫接到信后,一定会有所表示。他曾经是帝师,与皇室的渊源颇深。而长公主是锦曦帝的亲妹妹,也很有可能受过他的教导。从感情上来说,帝师对于皇子,要求严苛,但对于公主,却是疼爱更多一些。
趁此间隙,青苹出府,轻车简行来到客栈。
阿枫阿瞒两个正等得心焦,突然见到她,很是心喜。
青苹便将自己住进宫里的事情说了,顺便又问起他们的医术怎样。
二人沉默了一阵,阿枫才斟酌地道:“不瞒郡主,我们虽然在名义上是师傅的弟子,但从没跟他老人家学过医术。事实上,我和阿瞒的父亲都是许家旧案的受害者。当年我们年幼,侥幸被师傅救下,才能苟活到今天。”
青苹大感惊讶。她从没有想过,阿枫阿瞒的身世竟然也与庭有旧案有关。她虽是与他俩接触不多,即便在溪水镇爷爷的医馆里,也少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以前也只以为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孤儿,被爷爷收养而已。
或许,爷爷将他俩派到她身边保护,还有另外的意思?
青苹禁不住又胡思乱想了。回想起她当初将华辰轩执意留在贤王殿下身边的事儿告诉他的时候,爷爷面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反而有些欣慰。难道,在他心里,是希望由华辰轩来为许家翻案?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吓了一跳。
翻案,谈何容易?尤其还是先帝钦定的谋逆之案。即便世人都知那是一桩冤案,锦曦帝心里也都明白,但要想重审此案,为许家平反昭雪,也是有些难度的。
青苹想着便又看了他俩一眼。
两人似是早已明白个中原由,脸上的神情一直都很平静。
青苹笑着道:“看起来,咱们要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了。我在宫里,带着你俩多有不便。再说外面也有事情需要两位哥哥帮忙呢。”
“郡主说哪里话来?师傅既是让我俩跟着郡主,便是希望我们能尽一份心力。有事尽管吩咐也就是了。”
青苹也不客套,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阿枫道:“这里有些银票,你俩先拿着,四处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院,有就买下来呗。”
阿枫犹豫着,并没有伸手去接。
青苹便又笑了道:“总得先有了栖身之地,才好做事。再说,有了住的地方,以后我出了宫,也才有去处不是?难道你们还打算在客栈里住一辈子不成?”
被她这一说,阿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勺。
青苹顺势将银票塞进他的手里,然后道:“你们都知道的,我在京城也有些产业,那都是陛下赏赐的,一直也没时间去打理,你俩便代我去看一看吧。”
两人自是满口答应。
青苹便又从身上掏了块牌子递过去。
阿枫伸手接了。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青苹便回了长公主府。
刚回府不久,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刘嬷嬷便带了一个人进来,那是长公主身边的花嬷嬷。
花嬷嬷在她跟前屈膝行礼。
她虽是长公主府里最得脸的奴才,但在青苹面前也不敢托大,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待青苹叫了“起身”后,才徐徐站起,恭谨道:“长公主醒了,有请郡主前往叙话。”
青苹心里一动,便又问道:“王爷和王妃呢?”
花嬷嬷道:“刚才已经走了。”
这话让青苹略感讶异。在她想来,华辰芸算是她最疼爱的女儿,而萧翎琰也一向对她这个姑母兼丈母娘比较亲近,怎么也会多呆一会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当然,内心里,她是不太喜欢跟这夫妇俩打交道的,这一走正中她的下怀,便点了点头,对花嬷嬷笑道:“劳烦嬷嬷稍候,我这就去换身衣裳过去。”说着走入里间,挑了件素净的衣裳换上。
她这趟出宫,其实并没打算在长公主府久住,但因为心里有别的打算,也带了一些换洗衣裳和随身物什出宫。
从里间走出来后,青苹并不停留,便跟在花嬷嬷后面往栖凤院走去。
一路上丫鬟婆子态度恭敬,远远地见着行礼,与刚来的时候大不相同,想来长公主醒了后,对府里的下人有所交待的缘故。
长公主果然已经醒来,气色看起来很不错,此时已经坐了起身,正在跟一个婆子交待事情,见到青苹便笑着朝她招手,“来,丫头,本宫这一病,倒苦了你了。”
青苹上前几步,在榻前的锦杌上坐下。
那婆子知趣地退下。
青苹笑着道:“长公主看起来气色不错,想必已经是大好了!”
长公主叹道:“哪里是好了!说起来,本宫这病,也有些年头了,连太医也无法确诊,所以也无法去根。依我看哪,本宫迟早会死在这上头!”
一旁的花嬷嬷急忙劝道:“公主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长公主闻言,只是笑笑。
青苹也道:“是啊,长公主,您这病并无大碍,我已经写了信,让爷爷来京一趟。他的医术如何,不肖我说,长公主也是知道的。”
哪知长公主听了,面色又是一变,怔怔地望着青苹,半天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