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张诗绮说的是真话,那么小秦氏也实在太可怕了。换而言之,她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但是,好几年前的事,她为什么会突然知道?告诉她件事情的人又会是谁?为何要在这个当口告诉她这些?
青苹忽然明了背后之人的用心。张诗绮,很明显做了那人的棋子,被人当刀使了还不自知。
想到此青苹不由叹了一声。
张富贵依然看着画像,半天没有移开目光。
看起来,他对他的原配妻子,也应该是有些感情的罢。只是这份感情持续得并不太久,随着小秦氏日渐走入他的生活而消失殆尽了。眼下被张诗绮这一番闹腾,多少勾起了他的旧情,所以才站在画像前沉思不语。
正因为对原配的那份情感,所以即便张诗绮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盛怒难息,也仍是只扇了她几个耳光,吩咐关入柴房了事,并没有真的要杀要剐了她。看起来,他对原配留下的这个女儿,还算是比较疼爱的。
只可惜,仍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良久,才听到张富贵哑着声音道:“丫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青苹愣了一下,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此时张富贵的处境,确实左右为难。一边是张府的当家主母,他的妻子,一边是他的女儿,女儿害死了他的儿子,这笔账确实不好清算。
可是如果不给小秦氏一个交待,小秦氏肯定不肯善罢干休,更何况张诗绮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说了那样的话。秦氏和张怀陵如果真是她害死的,那么张诗绮知道了真相,小秦氏肯定不会放过她了,即便明的不行,也会暗中下手。
而张诗绮要为母亲和哥哥报仇,也一定会继续与小秦氏争斗,这个家是再也平静不了了。这个幕后的人,好狠毒的心肠。
青苹想了一会,便才接了话道:“或许——大小姐是被人挑唆的也说不定。”
张富贵吃了一惊,脸上微微变色。
“不过就算知道她是被人挑唆的,但大夫人和大公子的事儿,既然已经说开了,这谣言也就堵不住了,那么也没办法再责怪大小姐什么。当务之急,还是早早为大小姐定门亲事,嫁出去才好。”
事实上,也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平息这次事端。
当然,青苹也是有着私心的。这死丫头跟她一向不对付,指不定什么时候再给她来一刀子,她也只有一条命呢,可不想葬送在她手里。嫁出去了就好,甚至是嫁得越远越好,那样就不会成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少了好些麻烦。
至于她跟小秦氏之间的恩怨,两下里互有伤害,又有个张富贵夹在中间,也只能一笔勾销了。
张富贵认真沉思起来,他也觉得,以眼下的情形,只得这样做了,遂点了点头,急忙吩咐吴管家去请媒婆上门。
青苹走出上房,在园子里意外地碰到黄氏,下意识地想要绕开,不妨黄氏拦了她的去路,脸上的笑意很是诡异。
“六姨娘!”青苹只得停下脚,淡淡地招呼她。
黄氏却是凑近她,小声地道:“郡主如果方便,还请到舍下小坐,保证不虚此行。”
青苹心里一动,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黄氏一脸期待地望着她,眸子里闪着难掩的兴奋。
青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跟她走了。她倒是要看看,这女人又会起什么幺蛾子。
两人很快来到黄氏的院子,在小花厅里坐下,丫鬟上了茶之后,黄氏便挥手让她们全都退到屋外去了。
她这举动让青苹心里更加疑惑,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连丫鬟也不让旁听。
待她喝了一口茶,黄氏才又压低了声音道:“郡主想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告诉大小姐这件事的?”
“是谁?”青苹下意识地反问道.
黄氏以指掩唇,“嘘”了一声,然后又低声道:“是个你一想就能想到的人,只是郡主不愿相信而已。可是我得告诉郡主,这事儿真是她做下的。”
青苹心里一凛。确如黄氏所说,她早已想过这个可能,因为小秦氏和张诗绮闹翻,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可是她不愿相信,也是因为张皓陵的关系。更何况她也答应了她的请求,愿意在张富贵面前替他们母子美言,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青苹越想越恼火,黄氏偏还在边上微笑,于是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跟她一伙的么?这会儿巴巴地又出卖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黄氏闻言,急忙敛了笑意,幽幽地道:“郡主还记得上回溪水镇的事么?她那么摆了我一道,我岂能甘心?总要找机会还她一报的!”
她这一说,青苹顿时想了起来。
那回她被江氏骗着去溪水镇的一个山神庙里求子,差点被一个蒙面人奸污,在逃跑的途中又撞破了她和孙管家的好事,孙管家差点将她先奸后杀,要不是碰上她,黄氏岂有命在?虽然事后不知江氏拿了什么哄骗她,二人关系缓和。但是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那么轻易就忘仇的。
敢情,这些年里,黄氏一直在抓江氏的小辫辫呢。那么她有这个动作也就说得通了。
“你有什么证据?”青苹轻声问道。
黄氏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到她手里。那是一块很一般的玉佩,也就值个二两银子,可是待她看到正面刻的字迹,却是吓了一跳,禁不住失声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原来,那块玉佩上居然刻着“孙皓陵”三个字。
张皓陵,孙皓陵,一字之差,差别的只是姓氏,再联想到孙管家姓孙。如果青苹还不明白,那才是傻瓜蛋一个呢。然而这个事实实在太令人震惊了,青苹一时哪里能够接受。
黄氏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块玉佩,是我在江氏的屋里发现的,与这块玉佩裹在一起的,是府里二公子的生辰八字。我暗地里仔细查过,二公子出生之前的十个月,江氏也就跟老爷同过一回房,且还是在老爷醉酒的情况下。我又查到,就那一晚的同房,老爷其实啥也没干,因为房里除了江氏,还有别人在场,只是她没发现而已。”
“是谁?”青苹又一次感到吃惊。她没想到江氏会如此大胆,不但给张富贵带了顶大大的绿帽,还让他给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但是由此她也不得不佩服黄氏,居然忍气吞声假意跟江氏和好,背地里却挖空心思要捅她致命一刀。
如果张皓陵的身世暴露,她不以为张富贵还会将他们母子留在府里,棒杀都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江氏挑唆张诗绮跟小秦氏作对就能够解释了。
不得不说,江氏是个贪心的人,她想要张家的全部,而不是作为庶子应得的那部分。如果小秦氏生下嫡子,那么不管她如何争取,张家的产业最终肯定都会落到秦氏手上。而张富贵分到她手上的产业就大大减少,她当然不干。更何况,皓陵又是那样的身世,一旦这个秘密被公开,就连他身为庶子的那部分,也肯定得不到了。
但是如果秦氏没有孩子,张富贵又年老的情况上,肯定会将所有产业交给张皓陵去打理,等于说他就掌握了张家的全部财产,到时即便他的身世被公开,被扫地出门,但是张家的财产已全部拿在了手里,也不吃亏。
江氏,她真是好心机呀。到了此时,就连青苹不得不佩服她了。
对面的黄氏久久不语,她显然并不想让青苹知道当晚在张富贵房里的人是谁。可是如果她不说出来,青苹肯定会继续追问,而且也会质疑她的诚意。
黄氏纠结再三,终是缓缓道出一个名儿来,“说出来你也不会认识,她叫粉桃,曾经是这府里的丫鬟,十年前就走了。”
这个名字,青苹并不陌生。
她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跟张家有这么大的关系。江氏说她跟她是好姐妹,而粉桃又曾经在张富贵的房里呆了一夜,而她曾经又是许秋娘的丫鬟,前段日子却公然带着个男人在溪水镇露面。
这到底怎么回事?
饶是一向聪明的青苹,也有些糊涂了。不过不管如何,今晚就要见面了,她必须把握这个机会,问清一切事情。
说话间,已到了晌午。
黄氏留她一块用饭,青苹也没推脱,然而因为心里有事,吃得并不多。饭后黄氏又邀她一块儿去看望小秦氏。
青苹也想看看小秦氏到底什么反应,便也陪着去了。
她们去的时候,正好江氏也在,还有何耿郑三位姨娘,竟是府里的姨娘们都到齐了。众人少不得过来跟青苹行礼,然后又说了会儿话。
看起来,小秦氏的精神并不好,或许是小产,又或许是张诗绮的那番话,总之给人的感觉特别地不自在,甚至有些微的压抑。
她见着青苹,有些激动又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郡主,你可得相信我,姐姐和怀陵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在家的时候,姐姐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诗绮那丫头,也不知听了哪个的胡言,居然那样栽赃我?诗绮,她准是被人给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