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刻意避开那些熟悉的人人事事,专挑一些僻静的地方慢慢地走着。所幸她回镇受伤的消息并没有全部传开,因此知道的人极少,她也才落得这般清静。
然而即便是这样,仍是碰上了熟人。
来人是顺福酒楼的耿掌柜。在青苹的指点下,他的火锅生意火爆极了,开业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好在这人是个感恩的,知道是青苹的帮忙他才有了今天,吃水不忘挖水恩,因此他对这个年轻的少女很是尊重,不但将协会里的事儿管理得井井有条,还会尽量抽时间来富贵酒店帮忙。
这一回青苹受伤的事儿,他虽是不太清楚细节,但因为经常在酒店里走动,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他去问张皓陵和方景天的时候,这二人却保持缄默,甚至暗示他即便知道也不能外传。耿掌柜也是人精,果然什么也没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眼下正面相逢。
青苹想要躲避已是不及,便只得笑脸迎上前去。
两人寒喧的当口,耿掌柜便朝萧翎琰打量了一番,心里也在默默猜测此人的身份。前些日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不禁再一次涌入脑海。
青苹所不知道的是,那些个谣言里,除了说她曾自曝是石女,又与华辰轩有过欢好之外,还说她是当代陈世美,抢了别人的夫君。因为事涉萧翎琰,又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所以袁消宇在信中并没有提及,她一回镇就遭遇了张诗绮的暗算,所以至今也不晓得。
莫非——这就是大当家的抢过来的夫君?
耿掌柜犹疑地这样想着。
嗯,好象不错的样子,只是这面相也太冷了点吧。
青苹没想到男人也会这样八卦,只以为他是看着萧翎琰面生,便又笑着介绍道:“这位是萧公子,我的朋友!”
耿掌柜随即朝他行礼。
萧翎琰淡然点了点头,脸上仍是冷冰冰的样子。
耿掌柜老大的不喜,他对他行礼,那都是看在青苹的面子上,可没想到这小子这般托大,不但坦然受了他的礼,连话也没说半句,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心里虽是不爽,但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仍是笑容可掬地道:“萧公子既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只怕还没吃过大当家发明的火锅吧?如果愿意赏脸,可到‘顺福酒楼’来尝尝鲜,包管你吃了再也舍不得走了!”
萧翎琰再次淡然地点头。
耿掌柜见他仍是这般,顿时兴致大减,又与青苹说了几句之后,便告辞往前走了。
青苹又不是个傻的,当然看出了他的不高兴,也晓得他不高兴的原由,便回头拍拍萧翎琰的手笑道:“你呀,一向高高在上惯了的,要装个普通平民实在不像哩!”
萧翎琰一愣,明显并不明白己错在哪里。
青苹也不点破,却是笑着走开了。
然而才刚走了十来步呢,迎面走过来一位似曾想识的****,她看到青苹不由一愣,原本是与一位中年男子携着手的,见到她下意识地松了手,脸上的神情有些尬尴。
青苹心里很是纳闷。
这妇人看着是有些眼熟,可是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怔愣间,那妇人已是独自走上前来,朝她招呼道:“原来是青苹姑娘,真是巧啊!”
听她说话,青苹才突然想起此人好象是辰轩家的亲戚,上一回她在丽春院门口徘徊的时候,正巧看到她从里面走出来,她当时还交给她一个锦囊,嘱咐她见到辰轩后交给他,又不准她私自打开看来着……
那锦囊此时还在她的口袋里放着呢。
青苹想起来后便也陪了笑脸,“夫人好!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呢?”
的确是有些奇怪的,在这大冷天里,又不坐马车,又不带随从的,偏偏还跟个大男人一起喝西北风压马路,到底是讲情调还是另有内情呢?
许是以为她看出了端倪,那妇人心虚地往边上的男子看了一眼,很快又回转头来,笑道:“呃,随便走走的——”说着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萧翎琰,不由“噫”了一声,随后却是问起了华辰轩,“轩儿呢?轩儿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她这表情变化得实在太快,青苹一时也拿不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却也相当好奇她的身份。上回她自承辰轩是她的外甥,可是当年许家被灭门,只逃出了许秋娘一个,可没听说还有其他幸存者呢?
或许,她真是秋娘的结拜姐妹。如果是这个身份,那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爷爷应该会知道一些,只消打听到她的姓氏就好了。
想到此,青苹便笑道:“辰轩现在京里跟着贤王殿下做事呢,暂时还没回来的打算。上回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问夫人贵姓呢——”
她话还未说完,便见那妇人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径自截了她的话道:“姑娘何须多问,等日后见着我家轩儿,他自然会告诉你的。我还有事呢,要先走一步了。”说着不待青苹答言,便轻咳了一声,急匆匆地往前走了。
那男子急忙疾步跟上。
青苹有些郁闷,好心情荡然无存。
萧翎琰先前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却是说道:“这个妇人,我好象在哪里见过。”
“啊?”青苹吃了一惊,她也才总共见过两回面而已,上一次萧翎琰可没跟她一起呢,那肯定是别的地方了,当下便急道:“在哪里见的?她到底什么身份哪?”
萧翎琰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地回想,可是足足想了一刻钟的工夫,仍是没有想起半点头绪,不由懊恼道:“唉,记不太清了,不过就算见过,也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又或者,根本不是见过,而只是在脑海里有这么个记忆——”
他这一说,青苹忽然想起来,这家伙也是穿越的。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他见过,而是他身体的原主见过,所以脑子里才会有这个记忆,因为隔得久远,又不是他亲自经历的事,所以才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形罢了。
青苹有种直觉,这妇人,很有可能知道辰轩真正的身世。可是她一直表现得那么神秘,丝毫不给她猜测的线索,让她想查也无从查起。
虽说是好奇害死猫,可是青苹偏偏就好么好奇,那么想要一个真相。
带着满肚子的疑虑,二人回了景老爷子的医馆。
由于天冷,生病的人日渐增多,老爷子现在正忙着给病人望闻问切,见到他俩回来也只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声,便忙自个儿的去了。
等他忙完已是申时。
青苹顾不得吃饭,递了茶水给他喝过之后,便巴巴地说道:“爷爷,问你个事呢,可不许不答啊!”
景苏枫爱怜地拍拍她的手道:“什么事啊,丫头——跟爷爷说话还带着心眼儿,这样可不好哇!”
青苹有些难为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了咬牙道:“爷爷,我是想问关于许家的事儿,当年,我是说当年辰轩的母亲,有没有什么要好的姐妹啥的?”
景苏枫一怔,随即变了脸色,沉声道:“丫头,你问这些做啥?”
青苹看他的脸色,似乎知晓内情,便也毫不隐瞒,将下午遇到那个妇人的事情说了。
景苏枫听了,半天没有说话。就在青苹以为他不会再提此事的时候,景苏枫却忧忧地叹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见到的那个女人,应该是粉桃。”
粉桃?这是个什么名字?难道没姓氏的吗?听起来倒像是个丫鬟的名字。
丫鬟?嗯,也对。一般大户人家的闺女,身边都有贴身丫鬟的。许秋娘既是出身世家,身边自然也少不了亲如姐妹的丫鬟,那女人既然说辰轩是她的外甥,又不说出她的姓字名谁,很有可能就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她的名字。
那名字的确不怎么样啊。
可是,即便是这个不怎么样的名字,只要她够忠心,同样也会受人尊重。想当初许秋娘落难的时候,她在哪里?许秋娘艰难产子、艰难抚育幼子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看景爷爷的表情就知道,她这个丫鬟当得并不合格。
但是,她或许真的知道辰轩的身世。
想到这里,青苹便又试探地问道:“这个妇人,应该是许家的下人吧?”顿了顿,她看见景苏枫微微地点了下头,便又接着说道:“她曾经给过我一个锦囊,让我替她转交给辰轩,可是我一直没机会交给他。爷爷,或许,这个东西你也认得?”
青苹一边说着,一边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个锦囊递给他。
景苏枫接过来摊在掌心,面色又是一变,甚至手都在微微发抖。
看来,他竟然真的是认得的。
青苹心里也有些小小的激动。
“爷爷,这个物事应该是辰轩母亲的遗物吧?”
景苏枫再次点了点头,黯然叹道:“不错,这是秋娘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会在她那里?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青苹又问道:“那这里面装得的是什么呢?爷爷,你说,会不会跟辰轩的身世有关?”
景苏枫猛地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沉了脸,道:“丫头,瞎想什么呢?他是华铭威的儿子,这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难道你还嫌闹得不够不成?”